糯米并没有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地道:“没这么简单,秦王跌位,这位秦王顽劣而暴虐,月咒会看来是打了讨好的主意来接近秦王的。到时候两项联手追捕我们,岂不是腹背受敌,我们必须把握主动。”
火垣沉默了,看着渐行渐远的糯米,他竟然怔住了。他听出了她话中的意思,那华中大带着连他都轻而易举地发现的决绝,他知道糯米说得没错,必须掌握主动,如果到时出现什么意外,那么这个人恐怕也就是多活了几天罢了。
他突然想起了那日与众师兄弟告别的场景,一直头脑出色他却很讨厌的二师兄曾经对他说过的,似乎将很重要的任务托付给他时的表情浮现在脑海里。当时他嘱托了什么他已经不记得了,但当时他所想的能和师傅还有小师妹生活在一起的美滋滋的心情,终于察觉到并非这么回事了。
想要在一个随处可见通缉画像的国家生活并非像想象中那么简单,不是光东躲西藏就可以的,这种要舍弃一些东西才能换来可能性的情况肯定不止一次,他必须意识到这一点。
模糊的视线里突然出现了一些焦点,那是细小的白色细屑——又下雪了,他突然醒过神来,赶忙追了上去。来到她的身前,同样头也不回地道:“如果真遇到什么事,肮脏的事就交给我吧,女孩子要保护好自己的双手。”
糯米一怔,接着马上意识到火垣对自己所做的承诺意味着什么,她嗤笑一声:“还真像个哥哥一样。”
“我本来就比你大啊!”
“好好好,快走吧,下雪了好冷啊。”
“嗯。”
山路上留下两行交错的脚印,又很快被山雪所覆盖。
三天后,回春坊。
一直在床榻上昏迷的月咒会干部小凌终于醒转过来了,在还未搞清楚状况就被不怎么严酷的刑罚逼供了,很快他吐露出了自己所知道的所有信息。
原来事情确实朝着糯米预想的那种最差的可能性发展了,月咒会出现在这里便是因为秦王所悬赏的那种猛虎,在碧泉县周围的山上最多。而他们不惜生命代价也要捕捉到的老虎,当然不只是为了赚取赏金那么简单,他们的图谋比这要大得多。
由于王都下达的政策越来越严苛,一直生活在夹缝中几乎销声匿迹的月咒会终于嗅到了一丝复燃的火药味。在他们看来,能布置出如此置人民百姓于不顾的政策政权的王,一定和他们很是气味相投。
如果能和这位王打好交道,直接做秦王的走狗,到时候一手遮天逍遥法外的美好日子还会远吗?
于是他们便抓紧了这次有机会接触到秦王的好机会——进献猛虎。
而一旦月咒会发达起来了,他们一定不会放过打压过他们的常留清和林广晟,常留清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的主,他们很容易找到,也知道怎么给他使绊子,榨取他的好处。就像安插曹文曹武这种人进来,也是他们惯用的计量。
而林广晟这般隐藏高手倒是不好下手,与林广晟打过交道的月咒会首脑在串联了能找到的消息和线索后觉得林广晟和常留清互为狼狈,顺藤摸瓜,自然会有发现。
因此,他们会联合官方势力,对常留清手下的店铺进行地毯式搜索,到时候发现林广晟也只是时间问题。而抓到了林广晟,又可以为他们在秦王心目中的地位更抬高几分,简直一石二鸟。
小凌以为自己就要在最开始的第一步就桑掉性命,而之后兄弟们能享的福跟他就没有什么干系了。没想到,他却活了下来,只是情况更糟,他被软禁了起来。
他现在只希望自己的兄弟们可以在顺藤摸瓜时解救自己,不过现如今将己方的计划和盘托出的他对于敌人显然已经没有了半毛钱利用价值,他能不能活过今晚还是个未知之数。
“苍天啊,请给我一个活下去的机会吧。”小凌对着天花板不住地流泪,在这个严丝合缝的屋子里,他已经好长时间没有看到过阳光了,就算对方没动手,连他自己都觉得命不久矣了。
这时,一道昏暗的光顺着门缝倾斜进来,那是月光,小凌心想。他的心脏瞬间开始狂跳起来——一个人影钻了进来。
他马上缩成一团:“不要,求求你们,不要杀我……我我我,我知道为非作歹是不对,我会改正的……我再也不欺负别人了,我保证。”
“那很好。”
“嗯。嗯?”小凌惊讶地看着来人,虚掩着的门带进啦的光线不足以看清来人的容貌,但听声音,对方是个男人,而且年纪已经上了些岁数了,“你是谁?”
这显然不是一直审问他的那几个人,虽然在这个白天黑夜都一样伸手不见五指的屋子里他连平素接触他的人都不知道长的什么样子。
在小凌哆哆嗦嗦的声音中,对方笑了笑:“我嘛,虽然你没见过我,你却是再熟悉不过了。”
小凌有些放松下来:“难道你是月咒会派来救我的?快把我带走吧,我受够这里了。”
“出去了,你想干什么去?”
“那自然是去胡作非为了,不过……”小凌说着说着有些犹豫。
“不过?”那人问道。
“不过我刚才像上天保证过,再也不惹是生非了。”小凌不禁有些后悔起来。
“哦?那你再要胡作非为可就把自己许下的誓言撕碎了啊,你想好了吗?”
小凌摇摇头:“不,就算我是个投奔月咒会的混蛋小子,但许下的誓言也不能如此轻易打破,大哥,我不能跟你一起回月咒会了,但还是请你救救我吧……”一阵压抑地啜泣声传来,小凌恳求道,“我自小父母去的早,留我一个人过苦日子,如果不是为了讨口饭吃,怎么也不会投奔别人来欺压其他可怜人。此番罪孽一定是我的报应,你走吧,我认了。”
“好吧。”
“诶,你还真走了……”小凌顿时心中空落落起来,叹了口气后,却突然惊喜的发现自己被绑住的身体突然能自由地伸展了。
“你帮了我?”
“嗯,你也是个被世态炎凉逼迫至此的苦命的孩子,我们都摆脱不了这种被命运摆弄的生活。不过,在能伸出援手的时候,我怎么会吝惜呢?”
“谢谢您,不过老人家可是有什么苦衷?不如与我一同脱离了这月咒会,共同去谋个出路?”小凌似乎已经下定决心离开月咒会了,就在不久前他还心心念念回到月咒会的怀抱,一眨眼的功夫他却不再想回去了。
“不了,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必须去做。”
“需要帮忙吗?”
那人呻吟一阵:“唉,我不想强迫你。”
“您救了我,我无以为报,还请您说出来吧。”小凌陈肯地道。
“那好吧,我原本想自己再回去一趟月咒会,既然你提出来,那请你把这个代我转交给你们的会长吧。你本已脱离了组织,但却为了我在回去一趟,真是不知道要如何谢你啊。”说完,那人将一个布袋交给了小凌手里。
小凌接过,揣在怀里收好:“老人家不要挂怀,我也是偿还了您的恩情,正好也要告诉卧底一些好友我要离开那月咒会了。”
说完,便和老人家告了辞,临走,那人嘱托道:“布包里面拿纸包着的是给你们老大的,剩下的银两你路上用得着。”
“嗯,那老人家就此别过。”
“好。”
夜深人静的回春坊,一个偏僻的安置杂物的昏暗小屋里,一个人探头探脑地从屋子里摸了出来。接着蹑手蹑脚地从院子大敞着的后门跑了出去,一口气跑出好几条街,才发现之前的路已经都忘记了,想要再找回来却不容易了。
“这样也好,反正我也没想着回来。”小凌暗想,这次被绑架的事情他也不打算和别人说起,心里默默对那放他出来的好心人道了声别,便踏上了回总部的旅程。
还是那个小屋里,小凌走远了,好久之后,林广晟才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他慢慢地踱步走到院门处,将其关好,这才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睡下了。
“还有三天。”口中默默念叨着,也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端着饭食走进那个小屋的糯米,这才发现人已经走掉的事实。一番探查下,却发现了诸多疑点,小凌显然不是自己逃脱的,他的绳子是自己解开的。她系的绳结有多难解,她当然清楚,不是一般人解不开,如果有人来救他为何要辛辛苦苦解开,而不是直接切断?
而且,院门一直是关着的,对方显然是为了掩人耳目。
“是月咒会的人,他们和我打过交道,会解开绳结不奇怪。”林广晟沉吟道。
“那我们赶紧离开这里吧?”
林广晟点点头:“我已经想好下一步去哪了,你们收拾好东西跟我离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