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如木鸡的刘玄亮终于在面无表情的脸上找到了一丝动容,他将僵硬的右手缓缓抬起轻轻握上桌上的一个浅口玉杯。
翡翠楼里的餐具都是玉石打造的,样式十分精美,菜品也甚是美味,但那两兄弟却是只喝酒,菜确实很少吃的。而刘玄亮也没有动过筷子,此时那些佳肴就明晃晃地摆在桌上,如同刚上桌一般无二。
坐在他周围的二人,此时已是鼾声震震,他们早已醉得不省人事,不顾形象七扭八歪地倒着。
看着已经失去任何反抗能力的两人,刘玄亮不自觉地握紧了杯子,另一只手也不自觉地揣进了兜里。冰凉的手指在温热的怀里触到一个质感不同的东西,那是出门时到现在一直揣在身上的毒药——五毒散。
是法令里明文规定药店不得私自售卖,除非有官府开具的证明否则是无法从药店买到的,但他可不是一般的小老百姓。他是一家生意还不错的药坊的老板,这种东西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吗?
不过,要是想用五毒散杀掉一个人,只要小拇指的指甲沾上一点,仅凭指甲缝里那一点点就可以把一个彪形大汉毒过去几百次了。
本就只为以防万一而戴在身上的五毒散,此时却成了无奈之举:“还是走到了这一步了吗?本来接受了常大哥的几位恩人得到好处,就这么被别人轻易夺走真是不甘心啊。”
“你的性格说好了是仁慈,说不好听点是过于懦弱,还是不要留在我身边了,去分店打理吧。”
常大哥的话犹在耳边,刘玄亮咬了咬牙,“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此刻便是需要狠下心来,抓住这个绝好的机会,除掉这两个无赖,他唯一的财产——回春堂就可以因此得以保全。
刘玄亮毫不犹疑地拿出怀里的纸包迅速地打开,一股脑地全洒进了杯子里,接着行动迅速地就要扶起大哥曹文的下巴将酒灌下去。
当酒杯碰到曹文的嘴巴时,他却停下了动作。就连他自己也没料到自己竟然在这临门一脚停了下来。
“我果然还是太懦弱了吗?”刘玄亮心想,看着高扬着头颅睡得不省人事的曹文,在他漫天的呼噜声和满满的酒气中,他试着重新找到动力。
“砰!”
随着一声惊雷一般炸裂的声响突然传来,刘玄亮被吓得手一抖,堪堪握稳了酒杯。还没来的及松口气。身后便响起了一个声音:“小米,这可比咱们吃的年夜饭丰盛多了!”
“切,爱吃不吃!”
这两人当然是糯米和火垣二人了,药坊里已经收拾妥当,二人以上街给小雀青买鞭炮为由出来摸到了成全提到的那条后街。才发现原来这条后街是隔街最风光的翡翠接的后门所在,他们应该就是走了这个门进了屋子。
刘玄亮这次没拿稳,融有五毒散的酒水一股脑地被喂进了曹文的嘴巴里。刘玄亮这个急啊,大喊着:“怎么办!怎么办……”
糯米扫了眼桌上只剩下一些蓝紫色渣子在上面的纸,再加上它独特的被折叠的痕迹,显然明白了情况。二话不说,直接把曹文拎起来,右腿抬起丝毫不客气地照着他的胃一下踹了出去。
曹文此时虽然睡着,但挨了这一下自然也是承受不起,直接趴在地上呕吐起来。刚才被刘玄亮喂进去的酒水还没进到胃里就麻利地吐了出来,酒水显然已经有些泛出淡淡的蓝色了。
这五毒散虽然毒性强,但发作却并不迅速,本来他也不要求见血封喉的效果。最主要的是很难让人察觉毒性反应,也就更容易蒙混过关,到时候尸体被发现,很大可能会被判断为酗酒身亡,再加上中毒之人不会有多大的不适,也更减少了被发现中毒的可能性,让他们在不知不觉中死去也没什么不好的。
看曹文吐出来这许多,刘玄亮却不敢怠慢,忙倒了几大碗茶水再给曹文灌下,这次却没烦劳糯米。自己用手探了曹文的喉咙,刺激他自己呕吐起来,这样来来回来三四次,曹文的酒都差点醒过来。
“你给他下毒了?”火垣问道。
刘玄亮擦了把汗直接坐在了地上,身遭还都是曹文的呕吐之物。虽然没有成功毒死曹文,但他脸上却没有丝毫后悔的表情,竟然还有一丝庆幸:“嗯,不过现在应该死不了了。”
火垣挑了挑眉,曹文死不死对他无关紧要,两兄弟有一个活着就行了:“你还真是医手仁心啊,自己下毒的人也要救回来。”
刘玄亮也苦笑了起来:“火垣兄弟你们怎么来了?”
“自然也是这事,你需要我们帮忙吗?”
“啊?”
正在给曹武和曹文实施全方位搜身的糯米手上动作没停,嘴上也跟着道:“小冯和小叶已经大致跟我们说了,我们也不能白吃白住,希望能为回春堂提供帮助。”
火垣也跟着糯米搜索起来,刘玄亮看着二位对两个醉汉上下其手,也有些迷茫:“你们要怎么帮啊。”
“有了。”糯米从地底曹武的鞋底的夹层里找到了一张字据,她快速地打开,左右前后地翻看了一下,却没看懂,只是注意到上面一个月牙形的标记。
她将那张纸拿给刘玄亮跟前,让他读出来:“曹文,曹武,恭喜你们成功加入月咒会。”
“月咒会?”
兄妹俩对视一眼都一脸迷惑,刘玄亮却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他们骗我的钱肯定都是扔到月咒会去了,这下就更那不回来了。”
“那到底是干什么的?”
刘玄亮苦着一张脸:“二位不是西秦人士自然不知,这月咒会是两年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一个恶棍阻止,他们打着千代枭雄战将于月猛的旗号招摇撞骗。骗不过就来硬的,抢劫奸淫妇女无恶不作,没没听到谈起都是让人背后发凉。我的大哥常留清早年就是跟着他们,后来不知为何突然反叛出来,自那之后月咒会似乎便受了重创,转入地下了。本来以为会众间相互残杀已经灭教了,现如今竟然又跑出来,不知道在打什么名堂。他们二人肯定是想要入了这教会,真正专职做起敲诈勒索的买卖了。”
“于月猛!”火垣抓住关键词,他自然知晓这人名号,那是前朝跟随汉高祖乾祀征战疆场大杀四方的常胜将军。人称“月咒一出,勇不可当”的威猛将军,月咒是前四特命人为他亲手打造的一把利剑。
而西秦王室一族便是此人的后人,这些人亮出这个名号自然是很容易迷惑普通老百姓了,但不知为何如此明目张胆败坏王室威严的月咒会,却猖狂了数载。
刘玄亮点了点头,威猛将军的名号自是十分响亮的:“这么说起来,他们好像说明天要见什么人,因此赶着要回来。”
“不用想了,一定就是带他们入会的接头人。”
“你要干什么?”糯米皱了皱眉头,一种不好的预感袭来。
“这还用问吗?自然是打入敌人内部,彻底粉碎他们了!”火垣越说越来劲,竟然抬手狠狠拍了手边曹武的脑袋一巴掌,沉睡着的曹武只是闷哼一声,真是烂醉如泥了。
刘玄亮松了口气,但心却仍旧揪着:“火垣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你还问我什么意思,不是你的钱被这两个家伙给叫了会费了吗?”火垣就要抬手也给愚钝的刘玄亮来一下,后者被吓得拿胳膊挡了一挡。
火垣的手当然没落在他这儿,而是又一巴掌拍在了曹武的后脑勺上,他大声嘲笑着刘玄亮的反应,后者也附和着尴尬地笑笑。
糯米扶额摇了摇头:“看来事情没有我们想得那么简单,这个月咒教应付起来恐怕并不轻松,我们还是不要轻易招惹得好。”
“怕什么?我们当初说的什么你都忘了?”刘玄亮疑惑地看向二人,火垣顿了一顿道,“既然不让任何人知道,那自然月咒教的人也只能发现他们的银两没了,而不知道是谁干的。”
“这……你们能做到吗?可我们现在连他们在那里都不知道。”
“你不是也不知道你那个常大哥还有很多这里的强盗恶人们都是被谁教化了的,我们作为这人的徒弟,再次看到这害人的家伙们出现也是要秉承师傅的教诲,大闹一场了。”
火垣已经得意地笑起来,刘玄亮也不明所以地被带动,表情一点点鲜活起来,就好像他的钱已经被找回来一样。
“这么说你知道该怎么办喽?”
“不知道啊,先笑再说,哈哈哈。”火垣回道。
刘玄亮却差点哭了:“香儿姑娘……”
糯米把他从地上拉起来:“不管如何,这件事情就先交给我们吧。”
这个月咒会与常流清有渊源,而且很显然不是有好的关系,既然现在受人恩惠,自然要好好回报一下的。
“好了,这些菜我们先大包了吧,别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