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都喝啊,酒还有很多呢。”一堆大汉中的一个举着装满酒的碗大喊着,他对比非常明显的双眼在灯火通明的翡翠阁里显得更加突兀了。
一个长得比他矮瘦不少的汉子,头上戴着一方头巾,此时也已经喝高了,此时明显一长一短的双腿都拾起搭在了桌子上。他红着一张脸,痴笑半晌后,不怀好意地看了看角落里沉默不语的男子装模作样地道:“哥哥,差不多得了,咱们来着可没带什么银两啊。”
这两位在碧泉县里最富盛名的酒楼翡翠楼买酒的就是之前药坊的小冯与小叶提起的那对兄弟,此时二人都已经酒过三巡,只是酒量好的哥哥还没有狠醉。
药坊的店长刘玄亮此时低着头,也看不清表情,不知是喝醉了还是在发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今晚是一滴酒都没沾。
哥哥曹文狠狠的一巴掌拍在他的背上:“诶,这次肯定还是刘相公请咱们的啊。说来这今天也是除夕之夜,怎么说主人都得好好宴请客人一番的吧。”
弟弟曹武自然早就猜到,此时马上点头:“不错不错,刘相公之前没少‘关照’我们,慷慨如您此番也不会小气的吧。”
刘玄亮被曹文拍得上身直打摆子,却仍旧一言不发。
曹文酒劲上来了,就看不得这闷葫芦,手上的力道更加大了三分:“喂,跟你说话呢,哑巴啦?”
可不管他怎么打刘玄亮就是不做反应,曹武也疑惑地扭过头来紧盯着他,正纳闷间突然一股难言的痛楚如炽热的火焰般席卷他的五脏六腑。
回春坊。
“看来,这应该是我们最后一次年夜饭了。”
“为什么?”糯米问道。
小叶和小冯并不惊讶,小叶斟酌了一下对两人道:“唉,香儿姑娘你也知道我们药店只是摆在明面上的铺子,真正赚钱的可是别的买卖,但我们仨平时连药店里的伙计都忙不过来了,自然不可能全权负责那方面的业务了。也是你们来了,我们这才轻松不少。”
“可是我也没见到你们说的那些来帮忙的人啊。”成全疑惑道。
火垣却拍拍他的肩膀摇摇头:“你这个呆子平时就是喜欢研究研究花草树木,哪可能看出来门道。况且要是被你看出来了,官府岂不是也觉察到了,那还做什么买卖。”
“那这种本身就不合法吧?”成全反驳道。
“看你怎么看了,他们做的事情和我们其实差不多。”
“差不多?”
成全追问,火垣却不再回答了,因为糯米给了他一个停下的眼神,现在可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你们继续。”糯米将话题撤回来。
小冯点点头:“简单来说,这次就是这些伙计里的一些人惹起的麻烦,他们本身也是普通小老百姓为了赚些钱。但有些假扮混入的地痞流氓,却以此作为把柄敲诈我们,带头的就是那两兄弟。”
“就是就是,本来是别的城里来的流离失所的流浪汉,谁知却是如此包藏祸心见利忘义的人物。”小叶说着就牙痒痒,“刘店长本来看他们可怜,谁知却因为当时的一时心软给自己留下了这么大祸根。”
林广晟喝罢了杯酒,此时插嘴问道:“难道你们没有什么制约的条件就让这些人来参与进来吗?”
“怎么可能呢,倒卖私盐可是重罪,被抓住可是要判刑的。普通老百姓们肯定不敢想象牢狱之灾,自然勤勤恳恳,只为得到自己应得的那份利润就好。但这些人不一样,他们本就习惯了困苦的日子,说不定本来就是牢狱的常客,当然不在乎了。对比他们,我们资产比他们多,被判的肯定也更严重,自然比他们在乎得更多。”
成全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或许是火垣看花眼了,你们不是说刘店长去了红杉城的嘛?”
火垣还没反驳,小崔就先摇摇头道:“他们两兄弟特征这么明显,以火垣哥怎么可能看粗。店长去红杉城也是为了将他们送回去,为了摆脱这两个家伙,我们这次可是下了重本的。”
“我自然不会看错,不过还是没懂,他们回来又如何。”
小叶和小冯已经面露苦涩:“咱们店里的财力目前已经见底了,刚给总店转过去一批银两,目前我们手上除了‘白花粉’没有别的了。”
“白花粉”就是私盐的代称,平时那些卖力的伙计来提货也是以“白花粉”写在药方里才好带走,而这药坊的剂量便是提货量。
小叶的话自然就是现在店里只有还未换成银两的货,没有银两了。
说着说着,小冯一拍桌子:“怎么我们辛苦赚的钱却到了他们这些人的腰包里。”
小叶也是憋闷:“我们自然不想,本来就要应付那些贪财的官差,此时加了这俩胃口越来越大的主,今晚的确是最后一顿年夜饭了。不,说不定是最后一顿饱饭了。”
看来这两兄弟并没有被刘玄亮成功送回红杉城,而是再次回到这里想继续敲诈更多的银两。
林广晟越听越来兴致,已经雀雀欲动了,但想要在斟酒拿起酒壶时,只抬起一点兀自掉回桌上的酒壶却提醒着他现在的无能为力,他只能闭上正欲开口的唇舌,默默地咽下这口苦水。
这小小举动的离得近的糯米注意到了,她自然知道林广晟的打算,此时却不动声色地道:“既然是最后一顿,自然是最美味的一顿了,香儿不才,为大家准备的这些希望大家能吃得开心。”
小叶小冯和小崔纷纷举杯,糯米也早已为林广晟添满了酒,几人互敬酒水后,自然故意忽略了这个迫在眉睫的问题,继续喝酒吃饭畅谈起来。
糯米将餐桌收拾干净后,拉了火垣在院子里:“三哥,这次的事你有什么想法?”
“我看见他们的时候就有想法了。”
火垣的回答让糯米一愣,没想到火垣竟然已经有了要出击的想法了,但刚才却并没有表现出来,这一点并不符合他的性格啊。
“说说看。”
火垣却不着急递了块方巾给她:“你先把嘴上那红不刺啦的东西给我擦了,我看着不爽。”
糯米对他翻了个白眼:“幼稚。”
不过还是依言擦掉了,火垣满意地看了几眼才道:“当时我注意到他们并非是因为刘店长,而是他们正在抢钱,我本想跟着他们把他们抢的钱偷出来还给失主的,接过跟到后街的时候看到正在等他们回来的刘店长。”
糯米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刚才听伙计们的所言,他们已经习惯靠敲诈得来钱银了。”
“还是这样适合你。”
“嗯?”
火垣摆摆手:“没什么,干不干?”
听到这,糯米叹了口气,看了看西厢的方向,那是林广晟休息的屋子。今日虽说是除夕之夜,可以容许做一些兴致高昂的事情,但她好久没见到酒量如此好的林广晟喝醉了。况且今日是喝的纯度较低的家酿药酒,本是不应该如此醉的,果然是因为自己没法再做这种事了吗?
“师傅是不是因为这件事挂怀啊,他可是最喜欢做这种帮人不利己的事情了。先前给那破庙里的哑巴姑娘找她娘留下的项链,可是把当地地皮流氓偷得连裤衩都不剩一条了。”
“还有这事?”
“你那时候还小,可能不记得了。不过最狠的还是我把你喜欢的那块玉佩偷走的时候……”火垣自言自语地道。
“玉佩?我怎么不记得我小时候有喜欢什么玉佩啊,咱们不都是去捉虫玩的吗?”
“只是很短的一阵,是个黑色的,只有一半的玉佩,造型别致,我才记得。后来……”
糯米忙喊停:“别扯远了。”
火垣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糯米满意地点点头:“大师兄他们都走了,这事只能靠我们俩了,虽说我们不应该再做这种事情,毕竟难免会暴露自己。但是,我最看不得爹那幅强忍着的模样了。”
火垣点点头:“那老头最喜欢逞这种英雄了,他却从来不在意自己本来就是个当不了英雄的贼这件事。”
“你不也是吗?”
“那就是……侠盗!对,我们是侠盗,正所谓盗亦有道,我们正式用自己最擅长的事情来惩恶扬善,伸张正义这有什么不对的。”
火垣越说越来劲,连糯米也被调动起来,她伸出胳膊与他一个击掌:“只要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就没问题了。”
“交给我了。”火垣拍拍胸脯。
他这一拍不要紧,糯米马上闻到一股香味从他怀里传了出来:“什么东西,这么清香。”
火垣不好意思地从怀里拿出那袋被他吃掉一个的不好吃的山茶糕:“在后街看见的,想买来送你的,只是有点难吃……”
糯米抢在手里:“哎哎,再难吃也是吃的啊。那这可就是我的了,你可别想再拿回去。”
心里却想:看来是因为这才在房间里郁闷,不过现在应该没什么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