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上午,一名骑兵来到村里,在李家门口大声喊到:“李显李公子在吗?”
“我就是。”李显应声道。
“太守廉大人请公子收拾行装去云中城一趟。”
“这位大哥可知所谓何事?”
“大人只吩咐,让公子带上刀马弓箭。”
……
李显匆匆收拾了一下,正要随士兵去云中,见大牛也收拾了行李从院里出来,郑父、郑母、莼娘跟着送行。
“大牛,你要远门?”
“没听说吗,太守征召退役士兵,昨个里正爷来了,说要我去北边的烽燧驻守三个月,可免我两年徭役。你这是去哪?”
“云中。看来边情紧急,匈奴人虎视眈眈,希望我们云中郡不会成为他们的攻击目标。”
“老天保佑吧。”
光武帝刘秀建立东汉后,为避免地方势力膨胀危及中央,各郡常备兵力减少到了两二千人,但为了应对突发情况,太守有权利组织临时性组织扩军备。
明帝十六年秋,匈奴在边境活动频繁,廉范便把退役兵卒又召集起来,防卫北方的这个凶狠的邻居。李显虽然对廉范有些成见,但国家有难,参军抗敌本就是热血男儿的责任。
李显别过家人朋友,和士兵来到云中大营校场。此刻,太守廉范和郡尉陈季正在校场观看操练。阔别一个月,李显重新回到了让他秋射夺魁的地方,不禁心潮澎湃。
“小人李显拜见太守、郡尉大人。”李显见到廉范、陈季赶紧叩拜。
“免礼,免礼,哈哈,陈大人,咱们云中郡的神射手来了。”
“承蒙大人抬爱,神字愧不敢当。”
“李显,知道这次为什么叫你来吗?”太守道。
“小人不知。”
陈季道:“圣上已决定对北匈奴用兵,现在各郡都已加强军备,以防匈奴人在北方边塞进行骚扰。上月退役兵勇中可堪大用者均被我们召回,你这个营中的第一射手自然不会例外。”
“我送你的步弓,不知练得如何了?”廉范捋了捋胡须,关切地问道。
“说来惭愧,小人回到家中虽勤加练习,但仍不能运用自如。十几天前在大漠缉拿一在逃要犯,两射不中,让其逃脱。”
“这事徐寿大人已经跟我说了,为朝廷追回宝图,你的功劳不小,这次共御匈奴,也要出把力啊。”
“回大人,家翁当年浴血沙场,生死未卜,以致众人怀疑他是投靠了匈人。我若能驰骋疆场,必要奋勇杀敌,以显我李家乃忠勇之门,而非贪生怕死之辈。”
李显是红着眼圈一字一句说出这番话的,他的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四年来的委屈与愤懑。
“好。”廉范不禁动情地点点头。“日后若有机会,我定向几位掌兵西北的将军推荐你。”
“谢大人。”
“好了,李显,这些日子你可先在我这里精炼下自己的武艺,来人呢,传李大忠。”
“李大忠?”
李显在云中大营服役一年,还未听闻过李大忠这个名字。
不一会,一个穿着皮袄、扎着辫发的精壮汉子来到账内。
“李大忠见过二位大人。”
出乎李显意料,这李大忠不禁没见过,还是一副匈奴人打扮。
“李显,为加强军备,我们组建了一支百人的劲射营,这位是屯正李大忠,他是匈奴人,是我从南匈奴请来的弓马教头,你可向他请教骑射等草原民族的绝活。”
骑射,李显想起了那天追赶田小盈时,要是自己马上弯弓的技术再精湛些,又怎能让他跑掉。
“你就先在他账下做个队率吧。”陈季道。
队率?终于当队率了,但也不过是个临时性的组织,等边境安宁了,这支军队一解散,我还是草民一个。
……
李显随李大忠前往劲射营驻地。
“屯正大人,这李大忠的姓名?”李显问道。
“哈哈,我本名斤术,这李大忠是我的汉名。”南匈奴汉子一阵爽朗的笑。
“飞将军李广是我最崇拜的汉人将领,所以取他的姓;汉人又讲以忠事君,我又取了忠作为我的名字。”
“原来如此,看来这李大忠也是个性情中人,取名字都这么直来直去,应该好相处吧。”李显心想。
营房的四周是一圈夯土墙,墙内是两排平房和一个前后约有六七十米的小校场,校场上尽是箭靶之类的器具。
让李显没想到的是,栗元竟然也在这个营,正站在校场内展示自己的箭法。
李显先上去抱拳道:“栗大哥,许久不见了”。
“李公子,这服完兵役也没闲着啊,又是缉拿钦犯,又是寻回宝图,可是风光的很呢”。栗元阴阳怪气地说。
李显心想,我叫他一声大哥,他还阴阳怪气地消遣我,看来这校场比武的“仇”埋得可深呢。
李大忠站在校场内给大家训话:“我知道你们汉军规矩多,但我没你们脑瓜子那么灵便。现在我把大家分成俩队,一队五十人,李显、栗元各领一队。还有,我们匈奴人在草原上生活,平时没有早起的习惯,你们以后有重要的事再来禀报,没事少来打扰”。
“屯正大人说话一向这么简单直接。”已被分到李显手下的齐同云马上给长官介绍情况。
李大忠讲完话,又介绍了李显未来的手下给他认识。看着他们一个个歪瓜裂枣的样,李显知道好兵都让栗元挑走了。
除了赵屠虎、张河蛟这哼哈二将,栗元还把那天一些校场比武的好手都揽到自己帐下。
当然,少了一个“刺头”毛宏。毛宏个头与郑大牛有的一拼,不但箭法好,一把长矛也使得虎虎生威。他与栗元不对付,才来的李显队里。
说这家伙是刺头,其实他平日里并不惹事,除非酒喝高了。好在李显名声在外,校场比武第一的名头就是权威,让这帮兵将对长官很是信服。
刚来到劲射营。李显就遇到俩难题。第一是这帮兵的基础太差,别说日后想让他们跟随李大忠学习骑射,很多人三十步内连靶都上不了。
特别是那个齐同云,平日里给自己端茶倒水倒是很殷勤,一上校场就是个怂蛋,连刀剑也比划不动。
“你怎么来的劲射营”?
“回大人,小人本是城郊齐坝村的一农户。前几日,里正说云中城正缺兵源,让我等服仨月兵役代替两年的徭役”。
原来为防匈奴内犯,他们是临时拼凑起来的。
廉太守的意思是,军中好手带新兵,提升整体素质。
但栗元却先一步把好手都抢走了。怪不得他整天得意洋洋,好像来日战场立功的一定是自己。
这栗元一队人知道李显手下都是农夫,平时少不了轻视与嘲笑。
而李显却是这帮农夫在军中唯一的骄傲。
“一帮泥腿子,靶都上不了,还想练骑射”。
“你们头儿是我们头儿的手下败将”。
“一群鼠辈,你们手里的刀也就能杀杀鸡,切切菜”。
“你们头儿是我们头儿的手下败将”。
“战马都不会骑,不如回家收谷子吧”。
“你们头儿是我们头儿的手下败将”。
……
栗元也是百步穿杨的好手,为了在兄弟们心中建立威望,他时不时给大伙露几手,享受一下大家对他崇拜的目光。
李显正好相反,从未在众人面前弯过弓。
但大伙仍然对他的崇拜如滔滔江水。
栗元越显摆,大伙就越认为李显的箭术更高超,毕竟李显才是第一,栗元只是第二嘛。
第二个问题。这屯正李大忠一天到晚除了喝酒就是睡觉,根本对操练不管不问,更别说教自己骑射的本领。对于此事,李显也是心急如焚。
他多次想和李大忠聊聊,可这位长官不是在睡觉,就是在喝酒;加上他立下的规矩“没有要事,不得打扰”的命令,让李显没有提建议的机会。
这天傍晚,收队之后,李显带着毛宏,提着三葫芦烈酒,带着一只烤羊腿来到正在班房外打盹的李大忠。
“屯正大人。”
“何事?”李大忠有点不耐烦。
“我有位朋友酿了几坛好酒,昨个特地弄来,想与大人共饮。”李显道。
李大忠一听有好酒,立刻眼睛放出光来。
三人你劝我让,不一会每人葫芦里的酒已下去一半。
“这羊腿,不如我们草原的羊肉嫩,但这酒却是很醇,哈哈。”李大忠很开心。
见长官喝得开心了,李显道“屯正大人,我对草原民族的骑射功夫很是崇拜,这几日也都勤加练习,但是半个多月过去了,仍不得要领。大人是我的长官,又是廉太守请来的弓马教头,能否给我和众位兄弟一些指点”。
一听李显是来谈工作的,李大忠醉醺醺的眼神立马严肃起来。他没正面回答李显的请求,只是轻轻问道:“那李队率想把骑射练到什么程度”?
“百步之内,箭无虚发”李显又想起了缉捕田小盈之事,不禁说出自己的要求。
“那别说是你,我也做不到。”李大忠抿了一口酒,冷冷地说。
“那八十步。”
“做不到。”
“六十步。”
“做不到。”
“五十步。”
“做不到。”
“呵呵……”李显一阵鄙夷的冷笑。
李大忠看李显嘲笑自己,却不生气,“李队率可曾射过铜钱。”
“射铜钱,没有。”李显听得惊奇。
“好。”李大忠起身,懒洋洋地拿出自己的骑弓,往天空抛了一枚五铢钱,然后倏然拉弓放弦,速度之迅猛,连李显也远不及。
“啪。”箭中钱心。把李显、毛宏惊得发呆。
“至于骑射。”喝了半葫芦酒的李大忠拿起马鞭上马,疾驰到校场中心。在运动中,前、后、左、右各射出一箭,竟然全部上靶。
李显看着李大忠的马弓用的如此灵活,深知自己要赶上他的技术还得苦练相当长的时间。
大忠翻身下马,李显和毛宏马上恭敬地把酒葫芦给他,让他压压惊。
他又抿了一口酒,道:“骑射的优势,不在射程长短,而是能在马上随时随地朝各个方向放箭。你应该把它当成近战武器的一种必要补充,而不要想着能马上狙击对手。我们匈奴人自幼生活在马上,马与箭就好像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你们汉人练骑射,不是一年半载能成功的。现在汉朝与北匈奴的战事已起,李队率若想让手下近期形成战斗力,不如向陈季大人讨要些弩来,这玩意上手快。”
李显听闻此言,心中倒是对这个爱喝酒的坦诚汉子多了几分好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