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一个十分威武的名字:上官名战,但是他一点都不好“战”,反而有着浓郁的书卷气。他最喜欢的事是看我带去的连环画之类的书,我们都不认得几个字却常常为了里面的一些图画表达的意思争得面红耳赤。有时候我使小性子,争不过他就抢过书便走,他也不来追,只是在后面静静地望着我。现在回想起来,他的目光是睿智的、深邃的,透露着一种不应该是他那个年龄应有的气息。
后来妈妈生病,我在城里的姑姑家住了半年,再回去时他家已经没有人了。听大人们说他在三个月前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他奶奶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留下那栋破旧的土砖房子,依然没有人敢靠近,任其在风雨的摧残和岁月的消磨中没落。
我不知道上官名战在我幼小的心灵中刻下了一个什么样的烙印,只知道自己从此以后“收敛”了许多,不再抢别人的东西了,不再乱发脾气了,也不太爱说话了。我慢慢地长大,经常想起他,偶尔路过那栋早已不能称之为房子的房子,我会在心里问:你在另外一个世界,过得还好吗?
不知是因为呆得太久还是被眼前这个人所惊,我走出第一步时便失去了平衡。就在快摔倒的一刹那,他扶住了我,接着竟然抱住了我。
开始时我很反感,想要挣脱,但听到他说出的话后,我有一种错觉,是上官名战在我最需要的时候从他那个世界来到了我的面前。一时间我心里的委屈全都爆发了出来,情不自禁地伏在他肩膀上开始哭泣。
不知道哭了多久,我才意识到眼前这个人不是上官名战,但是为什么他会触动我深层的记忆,带给我那么强烈的感觉呢?是上官名战一直在天堂看着我,保佑我吗?
我忽然有些不好意思,离开了他的肩膀。这时他做了一个令我意想不到的举动,他竟准备亲我,从心底说我并不是很反对,但是刹那间我想起了赵老板,忍不住有一股强烈的厌恶,我使劲推开了他。
他被我推开后,狠狠打了自己一耳光,我看着觉得心疼。唉,为什么上天如此的造化弄人,不让我早一点遇到他?哪怕是早一天也好啊。也许……只是,一切都已经发生了。
丁浩紧紧地抱着严莹莹,生怕她又突然消失。严莹莹也十分激动,身体都在颤抖,良久才轻声道:“等会我们再见面好吗?我还要上去有点事。”
“我陪你去。”丁浩不愿和她分开。
“我去帮客人打扫一下房间,你在楼梯口等我好吗?”
丁浩想了想才很不情愿地说:“好吧。”
往上走了一层,严莹莹道:“你在这等我一会,我去打扫一个房间,待会就来。”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丁浩心中突生疑窦,这么晚去打扫房间?打扫房间一般是上午吧,难道?不,绝对不可能。一定是客人打牌什么的把房间搞得太乱了,嫌睡得不舒服才叫人去打扫的。
想到这里,丁浩心下一宽,严莹莹穿的还是工作服呢,别胡乱猜测了。
不久后,严莹莹过来了,神情有一丝疲惫,却掩饰不住眼神里的欢喜。丁浩握着她的手,两个人缓缓地穿过宽敞的、暗橘红色的过道,踩着玫瑰图案的地毯,走到走廊的尽头,推开窗户。
头顶繁星满天,脚下万家灯火,在这光明与光明的罅隙之中,丁浩凝视着严莹莹近在咫尺的脸庞,慢慢地把她拥入怀里,抚摸着她柔顺细滑的长发,心里的兴奋程度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差不多半年了吧,没想到在已经绝望了的情形下,会出现这般的“柳暗花明又一村”,命运还真是奇妙。
良久他才说道:“莹莹,以后我绝对不会再让你离开我,后天和我一起回长沙去好吗?”
严莹莹迟疑了一下,声音低低地:“我这里的工作……”
“我不会再让你受任何委屈了”,丁浩想起在株洲发生的事,心里一阵刺痛,“跟我回去,我一定能让我们以后的生活开开心心的。”
“但是我这份工作是一个远房叔叔介绍的,就这样冒然走的话,不大好吧。”
“那……”丁浩急了,“那怎么办?”
“瞧你心急的样子”,严莹莹轻轻地点了一下他的额头,“明天我去说清楚。”
丁浩捉住她的手,笑道:“你怎么说清楚?不如照实说,就说你失散已久的情郎找上门来了,不跟他回去都不行。”
“你……”严莹莹一下子羞红了脸,神情无比娇艳。丁浩忍不住低头向她吻去,严莹莹待要挣开,却被抱得紧紧的,一吻之下,两人心神俱醉。
回到房间,丁浩兴奋得无法入睡,想起不久前在同样的地方他同样难以入睡,却完全不是同样的心情,不禁微微一笑,那两个“狗娘养的,贱人,婊子”在他心目中的形象瞬间高大上起来,说起来还得好好感激他们一番才是。
当天上午汇报完工作成果,丁浩迫不及待地给严莹莹发信息问她事情进行得怎么样了(后者在离开株洲后,已用几个月来攥的钱买了个手机)。严莹莹说亲戚建议她至少把六月份做完,不然很难拿到当月的工资。
丁浩赶紧打电话过去:“今天才十六号,还要等半个月,我的头发都会等白的!”
严莹莹“噗嗤”一笑:“晚上我去他们家吃饭,再去说说,你别心急”,忽然压低了声音,“我也想早点和你在一起。”
“什么?”
“没听清就算了”,严莹莹嗔道,“晚上我再给你打电话。”
“好,反正不管怎么样,嗯,用《完美世界》主题曲里的一句歌词就是:我要你不顾一切跟我走。”
严莹莹沉默片刻,轻轻地说道:“我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