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达西的奶奶在一个希楞柱(鄂温克人住的圆锥形的帐篷)里住了一宿,第二天清早,喝了酥油茶,吃了奶奶做的烙饼,米芊芊和达西就准备跟奶奶告辞下山了。
临别前,奶奶拿出一个袍子皮做的小口袋,口袋扎着绳子。
奶奶从里面拿出一样东西,递给米芊芊。
“孩子,这是我公公留下来的东西。那时,我公公既是本氏族的酋长又是萨满。他用东西,给生病的人祈福。后来,公公去世,就留给了我的丈夫,也就是达西的爷爷。我没有贵重的东西给你,就把这个东西留给你们,让它保佑你和达西一辈子平安幸福。”奶奶说。
那是一个吊坠,用鹿筋做成的绳子拴着,看样子,是保存了很久的。
那东西是琥珀色的,摸上去清凉,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
达西看了一眼,感觉这东西很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来。
“奶奶,这东西时用什么东西做的?为什么以前我没见过?”达西问。
“这东西是山神‘白那查’馈赠给我们家的。”奶奶说。
“奶奶,您给我们详细说说,好吗?”米芊芊很感兴趣。
“好,我给你们说说这东西的来历。”奶奶说。
一下就是奶奶讲的内容。
很久以前。我丈夫的爷爷,带着尚且年幼的公公和叔叔、伯伯,一起去额尔古纳河边打猎。那时候,他们在河边发现了一头‘堪那罕’。他们父子几个合力,形成包围之势,眼看就要围猎成功。可是,那只堪那罕绝望之际,突然返身朝他们其中的一个人扑去,完全不顾猎人手中的猎枪。为躲避堪那罕的袭击,他们父子围猎的包围圈出现了缺口,堪那罕一下子窜出了包围圈,朝一个方向狂奔。他们父子紧追不舍。因为,抓住这只体型庞大的堪那罕,这个冬天就不愁没有食物了。抓住了它,把它拖回营营帐,女人和孩子们会高兴非常,猎杀了这只堪那罕,是一种荣耀,也预示着今年的大丰收。他们自然不会放弃马上就要到手的肥肉。追着追着,忽然,眼前出现了一个山洞,堪那罕逃进了山洞里。爷爷吓了一跳,也很纳闷。以前无数次经过这里,从没有发现,这里有个山洞。爷爷觉得,这只堪那罕不能打,它是山神的化身。”
“后来呢,就这么放弃了?”米芊芊问。
“后来,爷爷带着我公公他们进了山洞。”奶奶眯着眼睛回忆道。
“堪那罕就藏身在这个山洞里?”米芊芊问。
“堪那罕进了山洞,就再也没有现身。或许那个山洞还有别的出口。他们父子进了洞,才发现,山洞很深很暗,深不见底,像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父子们都有点害怕。爷爷怕洞里面有猛兽,就带着孩子们退出了山洞。可是,我公公那时是兄弟们中年龄最小的,好奇心重,胆子也大。晚上,待他人睡熟后,他悄悄离开营地,独自带着火把进了山洞。他发现,山洞连接着地下暗河。在山洞里的长长的通道里,他看见很多很多的奇怪石像。那些石像,都有翅膀,人面鸟身,我公公数了数,大概有十一个。后来,他又发现了一个石门。石门严实地关闭着,他用尽了办法,也没把那扇石门打开。后来,他发现,第十一个石像的眼睛很特别。那座石像,不像别的石像,眼睛完全是黑洞洞的。第十一个石像有一只眼睛里面,有个东西,在火把的照耀下发出幽兰的光芒。公公就把石像的那只眼睛取出来。他刚把东西拿在手里细看的时候,听到洞内深处传来一声沉闷的吼叫声。那绝不是堪那罕的叫声。公公这时候,才产生了恐惧。但是,他不甘心这个时候,离开那个山洞。他想看看,发出叫声的究竟是什么动物。他大着胆子往地下暗河的方向走。这时候,公公的父亲带着全族人,打着无数火把来寻找他。当有人发现公公不见了的时候,公公的父亲就猜到,小儿子一定是到山洞里来了。他把族里的男人都叫醒,连夜找到了这里。公公的父亲把小儿子拉出了山洞,说以后再不许踏足那里。”
“后来呢?后来那个山洞怎么样了?没人进去试着打开石门吗?”米芊芊惋惜。
“第二天,他们起床后,发现,河水暴涨,淹没了山洞口。他们赶紧离开了额尔古纳河岸边,往别处扎营。后来,他们在去那里找山洞,再也没能发现山洞的痕迹。再后来,为了躲避日本人的迫害,公公的哥哥们都逃到额尔古纳河左岸去了,公公被日军抓住,去参加练兵,后来惨死。现在,公公的亲人们,仍然生活在额尔古纳河左岸,依然以狩猎为生。解放后,第一年,公公的其中一个哥哥,突然出现在这里,他说,自己是从额尔古纳河底部的地下河走到这里来的。他说,原先他们发现的那个洞口就在额尔古纳河边。不过没人能发现那里,山神保佑着,不允许世人踏入半步。公公的哥哥还说,那个石门以内,还有一只石像,也就是第十二只石像。石门无论是从里面还是从外面,都无法开启。有人说,只要把第十一只石像的眼睛安装上,就能开启那扇石门。可是,我们手里,只有一只石像的眼睛,所以,永远不能打开石门。还有人说,那扇石门是山神安置在那里的,是门里面囚禁着害人的野兽和妖魔鬼怪。”
“现在,那个石洞还在吗?”米芊芊问。
“不在了。将近一个世纪,人们都无法找到那个洞口。有人说,那是因为,额尔古纳河的水,把山洞淹没在了水底,那个山洞,还有山洞里莫名的生物,永远不会示于人前。”
“我公公得了这个吊坠,把它送给自己的父亲。我公公说,谁得到的就归谁。公公把这个东西钻了孔,用筋绳穿起来,挂在脖子里。后来,公公发现,自从有了这个吊坠,在林子里生活,别人都被蚊虫叮咬,可自己却安然无恙。后来,人们都说,这是山神送给公公的礼物。后来,很多人都把公公当成英雄。于是,老萨满过世后,公公被推举成了新萨满和酋长。公公去世后,我丈夫做了新萨满,这个吊坠理所当然就到了我丈夫手里。现在,我把它交给你们,希望你们世世代代把它传下去。”
听了奶奶最后一句话,米芊芊哆嗦了一下,她赶紧把东西放回奶奶手里:“奶娘,这东西太贵重了,您还是自己留着吧。”世世代代的事情,米芊芊不敢保证。九皋家族有魔咒,自己能不能生孩子还不一定,怎么能保证延续鄂温克家族命脉。
奶奶把吊坠重新放回米芊芊的手里:“孩子,拿着吧,多贵重的东西,你也配。”
达西也说:“奶奶是长辈,长辈给的东西,只能感恩接受,不能拒绝的。”
米芊芊感觉手里这颗吊坠有千斤重。她知道,自己被赋予的,不仅是吊坠,更是责任和义务。有些,甚至是自己拿命才能完成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