邋遢先生敲完了《人生三叠》最后一行字,长吁一口气说:“完了!”坐在沙发上的妻子洁癖女郎猛地回头,由于贴着面膜张不开嘴叽叽嗡嗡地说:“吓我一跳!谁完了?”邋遢笑道:“是你把我吓一跳,一颗粉骷颅,三个黑窟窿。要不是亮着灯,我还以为鬼来了。”
邋遢夫人讽刺说:“心里有鬼,所以老盼着鬼来。那位娜娜小姐魂牵梦绕着你的心。我看全书的人物都是虚构的,只有娜娜是真实存在。”“哟!夫人,你能看出门道来?说明近朱者赤,近鬼者灵。虚构人物当然是张三的腿,李四的身,王二麻子的脸。只有娜娜是魂灵才无处不在。”邋遢站起来扭着腰说:“小说终于写完了。十年铸剑,十年磨剑,十年练剑,三十年一剑啊。今晚我要做个好梦告诉娜娜,君子有信,我没食言。”
邋遢的儿子不是小邋遢,起了个网名叫“爱白肚焦”。妈妈的解读最乐观,“儿子取了咱俩的优点,外形想我,白干白净。内在像你,肚里有墨水。”老爸的解读总往意识形态上靠,“爱白——媚外,肚焦——腹黑。”儿子说:“你俩不要过度解读,其实就是外白渡桥。老上海人讲话听起来就是‘爱白肚焦’。你儿子是在上海读的大学,没事了爱逛外滩,站在外白渡桥上遐想,早生八十年,我就是上海滩上的王金荣。”他是把黄读了沪音。
邋遢对妻子说:“听听,印证了我的解读,黄金荣不就是媚外、腹黑。”儿子说:“老爸,让你碰巧了,你们写小说的就爱无巧不成书。干嘛要十年磨一剑呢?我们老师说了,现在要‘告别革命,远离政治’,不革命了你干嘛还磨剑?鲁迅的文章是匕首、投枪,又咋样?锋卷锷残遭弃了。”老爸说:“不是锋卷锷残,是枪还明,刃还利,总让人忌惮。”
邋遢问:“爱白肚焦,你说老爸写什么好?”儿子说:“三生三世,穿越上古十万年,写恩恩爱爱,卿卿我我。”邋遢讽刺说:“儿子,那时人类还没进入智人时代,还只能用单音节词语发声,拍胸顿足表达感情,身上还没裹树皮,还在茹毛饮血,还不知道养蚕种麻。怎么就穿着绫罗绸缎,说着港台语言,卿卿我我恩恩爱爱起来?”
儿子说:“老爸,文学是靠想象的翅膀飞翔穿越。你找不到感觉的话,花二十块钱买张门票,到公园去看看猴,灵感就来了。你只要把猴王想象成翩翩公子,把母猴那个红屁股的脸想象成杨贵妃的脸,故事框架就出来了。要是显杨贵妃的脸肥硕,就换成赵飞燕的。再不行,贴近现代,按什么冰冰丽丽的脸量身打造。再揉进现在小鲜肉白富美们的情感,使用韩剧的模式,港台剧的语言,哇!那点击率蹭蹭地往上窜,票房滚滚而来。爸,我现在是高帅有了,就差中间那个关键词——富。妈,我要是高富帅,你还愁啥儿媳妇?”
邋遢夫人揭掉面膜,讽刺丈夫说:“就你爸的写作速度,一生一世就写了三十年。他要是写三生三世,那还不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三千年一成熟,那还不写成人参果了。”邋遢说:“人参果好哇,营养丰富。”“好个屁!只有唐僧这样的高级知识分子才能享用。作品要大众化。写给脑残看,要下那么大的工夫吗?”
儿子附和母亲说:“老妈说的有道理。老爸,其实写这样的小说最省力了,赚脑残的钱,你只要比脑残聪明一点点。根本用不着十个指头敲键盘,一根食指就够了。右手食指摁住左键拖拽拉黑,点个复制,再点个粘贴,万言小说就OK了。最多就是把张三换成李四,改个标题就行。别说是十里桃花,就是千里桃花,万里桃花,一键OK。”
“好哇!你娘俩糟蹋起我了。我人邋遢点,心不邋遢。”邋遢先生有些激动,“须知,一切文学艺术都是政治的另一形式。有人要‘告别革命’,‘远离政治’,这本身就是一种政治述求。他们是省略了前边的限制词——无产阶级,要无产阶级‘告别革命,远离政治’。而他们却在‘寓教于乐’中夹带资产阶级的意识形态的私货,一边是劝诫别人不要革命,一边却要革别人的命。
“真信了,你就悲催了。‘晚风熏得游人醉’,‘乐不思蜀’当阿斗,娱乐至死娱出一群标准的脑残。借用一段网友讥讽脑残的话:现在有些人,十元的盒饭都吃不起,却打赏身家百万千万的美女主播;一年不给父母亲人买件衣服,却去学人家做什么爱狗人士;今天心疼这个明星破点皮,明天为那个红人哭泣;住三四百钱的出租屋,却惦记着明星离婚后巨额财产如何划分。好像强哥蓉姐一离婚,那辆玛莎蒂尼就属于你,那幢洛杉矶的豪华别墅你就能拎包入住?你说,这不是脑残是什么?”
邋遢夫人指着儿子说:“爱白肚焦,你爸在说你呢。”爱白肚焦呵呵笑道:“我是八零后,我们是觉醒了的一代,风华正茂的一代。是说五官如玉阿姨的宝贝婧婧,她是九零后,脑袋还没发育全,连孔子都说,四十才不惑呢。”
正说着,有人敲门,儿子站起开了门,来人是五官如玉。儿子问:“阿姨,婧婧在家吗?”五官如玉笑起来百里春风不如她,笑道:“在家。正在看你爸写的小说呢。”儿子回头对父亲说:“行啊爸,有女粉丝了。借你的吉言,医治她的脑残。我给她发短信:我是爱白肚焦,爱你白富美,爱的心里发焦。她不给我回短信,敢情迷上了邋遢老爸了。”说完,飞也似的下楼了。
邋遢笑道:“哟!闺蜜来了?现在是防火防盗防闺蜜。劈腿事小,个人问题,民不告官不究。误国事大,闺蜜坑了总统身陷囹圄。”五官如意笑着坐进了电脑椅,笑道:“你电脑里没有国家行政文书吧?我看看你小说的结尾,是不是跟我姑娘预计的一样?”“婧婧是怎样预计的?”她说:“最好不让小雨娶了迎春,他是鲁智深的性格太监的身,顺了龙儿凤儿的意愿,那是双坑。”“什么叫双坑?”“坑了爹也坑了妈。”
邋遢问:“依你看,该怎样结尾?”五官如玉很干脆地说:“有情人终成眷属。”邋遢夫人故意跟闺蜜打别,“贪官都有情人,而且一大堆,有情人终成眷属,那不成了多妻制了?”邋遢说:“所以现在有专家呼吁实行一夫多妻制。”夫人说:“这样好,育良书记就不用偷偷摸摸娶高小凤了,吴慧芬也不至于暗中吃醋。”五官如玉说:“那你就应该让梅竹嫁给国美,看书中的暗示她好像要出家?”
邋遢说:“哟!你看出来了?其实人生的道路常有岔路口,写书也一样。你看着情节发展是那样,笔锋一转,出人意料。在后续书中会出现这样的情节,梅竹和范小轩两位美女联手,将国美送上了法庭。陶国美案件引爆了爻易市的官场地震,牵连出众多贪官。梅竹也因窝赃和转移赃款获刑三年,因有重大立功表现,又缓刑三年。这时梅竹想到了出家。净云说,出家人是要有慧根的。就在人生的这个岔路口上,苏雷给了她另一条出路。”“什么出路?”五官如玉问。邋遢卖了个关子,“天书不可泄露。”
五官如玉问:“这么说,此书还有续集?”邋遢说:“人一生都在路上,当人生走到Y字路口时,就得停下来思索,哪条路才能到达你理想的去处?个人的命运是和国家的命运息息相关。进入千禧年,别以为就一帆风顺了。国家领导人尚在‘摸着石头过河’呢,我也只好左顾右盼了。不过可以给你透露一点信息,下一部小说,题名为《XX三叠》,你去猜吧。”
邋遢最后感言:“《人生三叠》不是写反腐专题,这本小说虽然大旨谈情,但又不滥乎于情。有情人终成眷属理想很美好,但现实很残酷。一厢情愿也是情,但难成眷属,两情相悦固然美,也未必终成眷属。为情乎?为钱乎?是情感冲突,还是利益角逐?揣着明白,却装糊涂。作者矫情,读者忍顾,这锅杂碎,麻辣酸苦,心灵鸡汤,香浓味著。吃甚喝甚,读者自主,《人生三叠》,就此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