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虚这次叫景衫过去,主要也就是为了看看景衫下山之后有无变化。另外也顺便敲打景衫几句,省的他剿灭了一伙山贼之后自认武功高强,犯了年少轻狂的毛病。
所以随便说了几句之后,清虚也就放了景衫回去,自己又去处理未完的事物。
景衫离了偏殿,算着时间也该吃饭了,就先去了武当派的斋堂。
武当派作为一个到家门派,供应的自然都是斋饭。即便山门中有不少像景衫一样并未出家的弟子,也只能跟着吃这些东西。
不过景衫左右也在这山上吃了几年,虽然没出家却也养成了不占荤腥的习惯。因此像寻常弟子一样,领了两个馒头,几样青菜就去一旁找了个座位吃了起来。
而此时的斋堂里虽然拥挤不堪,但景衫用餐的这张桌子上,竟然只有他自己一个人。许多年轻弟子宁愿五六个人挤一张桌子,也不愿和景衫拼一拼桌。
景衫在山上辈分太高,又一向沉默寡言,因此平时很少有同龄人敢和他说话,他在山上自然也就没有什么朋友。
在其他弟子眼里,或许这个清正祖师是个不喜言谈之人,甚至有时候沉默的有些吓人。
在景衫练了离情诀之后,不经意间更是经常流露出一种可怕的气势。
但其实只有景衫自己知道,他只是不知道怎么主动和人交流罢了。与外表相反的是,景衫极其希望能经常与人嬉笑闲聊,并且他也能在其中获得很大的满足感。
这也是为什么他初见诸葛云笙和上官冰不久,就把他们都当成了至交好友的原因。
慢慢把一个馒头送进嘴里,景衫一边咬着一边叹了口气。
旁边的武当弟子们见景衫眉头紧锁的样子,吃饭的速度又快了几分。
景衫本不是那种没眼力见的人,心知斋堂里的其他弟子都惧怕自己,也就不多耽搁,三两口的把馒头咽了下去,又塞了两口青菜,就起身走了。
其实那些年轻弟子倒也不是针对景衫,他们对景衫的畏惧一来是类似对长辈的敬畏,二来是对景衫年纪轻轻却能当自己师祖的不满。
归根结底,并不是他们认为景衫这个人有什么不好。
景衫离开了斋堂,就径直回到了后山。路上也曾遇到几个赶来用餐的武当弟子,他本想和这些人打个招呼,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人家,却不知道应该开口说什么。
正常的武当弟子间打招呼,应该是“师兄好”、“师弟去吃饭啊?”之类的话。
景衫若跟人说声“师侄好”,恐怕多有不妥。而直接用“你好”一类的词语,好像反倒生分了。
总之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那些被他盯着的弟子往往就已经走了过去。
只有少数几个人,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才会和他说句“师叔祖好”之类的话。
可这样一来反倒让景衫更加尴尬,只能点点头当做回应,倒好像是他故意占人家便宜一样。
总而言之,景衫一路上终究还是没能主动和任何一个弟子打上招呼,就自己一人默默回到了后山竹林之中。
进了竹林,一股熟悉的气息迎面而来,使得景衫心情放松几分。
将腰间宝剑解下,放在地上。景衫随便找了块平整的地面打坐起来,体内的“清风离情诀”疯狂运转,才让景衫忘记了方才种种。
每当自己完全入静之时,就能完全不顾外界干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这也是景衫喜爱练功的原因之一。
感受着清风习习,体内真元转瞬间走过了一个小周天。景衫从剿灭胡狼帮之后的第二天开始,体内的那股清凉真气一直充沛无比,如今已经半个月过去,也没有丝毫减弱的气象。
再加上这处竹林对清风决又有得天独厚的优势,修炼起来更是事倍功半。
过了不知多久,景衫浑身上下早被汗水浸透。再睁开眼睛时,炎炎烈日已经被满天星斗所取代。
“这次入静竟然如此之久,真是从来未有过的事情。”景衫自言自语着从地上站起,才发觉自己已经有些脱力,站立时腿肚子都在不停地打颤。
景衫把手攥成空心拳头敲打着小腿肚子,敲了几下却听见了腹中传来的咕噜声。
按说内功到了景衫这个境界,不说辟谷,可起码一天不吃饭对他来说是没有任何影响的。
但他今天中午本就没有吃饱,再加上入静了四五个时辰,肚子里的吃食早被消耗殆尽。
入静打坐看起来一动不动,其实神识之中天人交战,不比练功时消耗的体力小。
摸了摸干瘪的小腹,景衫心想反正夜已经深了,就回去先睡一觉,明早再吃饭算了。
可是等他躺在床上时才发觉,饶他武功高强,饿着肚子一样是睡不着觉的。
于是景衫翻身坐起,预备着去早些吃食,吃饱了再休息。
按说武当派的后厨中应该还有些剩饭,但武当山上守夜的弟子甚多,景衫不想惊动了人家。
不然传出去说武当派清正长老大半夜的还去厨房偷东西吃,他面子上也有些过意不去。
再者说武当前后山距离说近不近,一来一回也得大半个时辰,属实有些费时费力。
反正这后山竹林之中有着不少竹鼠山猪等野兽,随便抓个一只来生火烤着吃了都是一顿美餐。
至不济,若能寻得几条竹笋,也不失为一种果腹之选。
心思稍定,景衫站起身来,就往门外走去。
可是一推门,景衫忽然隐约听到房顶上有一丝窸窣响动。
景衫住的小屋门口有一大片院子,因此附近的竹子都已经被砍除,所以竹鼠之类的小东西很少跳到景衫的屋顶上来。
而那些大型动物,就更加不会无缘无故的跑到这来了。
能在大半夜的蹲在自己房顶上不动的,只有人。
就在景衫一愣神的功夫,房顶上一个身影朝远方窜了出去。
景衫有心去追,可腹中饥饿难忍,就算追了上去,恐怕也无法发挥出自己的全部功力。
所以只是象征性的追了两步,景衫就翻身躲入了竹林之中。
毕竟地方是有备而来,并且敢于潜入武当山中,想比对自己的武功有着不小的自信。那人之所以一见自己就跑,恐怕也不是因为畏惧自己,而是因为不想在武当派的地盘上惹出太大动静罢了。
事实上也就如景衫所想,今夜埋伏在屋顶的人正是隼的候选者之一。他曾听说有个武当派的年轻弟子以一己之力剿灭了胡狼帮。
因此按他推算,景衫应该没死,并且不日便会返回武当。
所以他早早的在武当山门口等着,终于在两天之后,等到了景衫的归来。
景衫在外面虽然要易容,但既然回到了武当山上,自然要露出本来面目来。
所以那人假作来武当山上烧香的香客,跟随者景衫绕了进来,之后眼看着景衫径直去了后山,因此推算景衫应该在后山中另有住处。
等他偷偷潜入后山的时候,正巧看见景衫被清虚派人从房中叫了出来,因此就连寻找景衫住处的时间都省了。就那么直接在景衫的屋顶上趴了下来,准备等到景衫晚上回来休息之后,再用偷袭的手段结果了景衫的性命。
谁知景衫竟然一去就是半日,一直到了夜半三更才回来休息。
偷袭者强打精神想等着景衫睡着,可是景衫才躺下不一会,就又翻身坐起,出了门去。
从景衫出门的地方抬头看去,正巧能望见那偷袭者的一点点背影。所以这人一着急,就往旁边磨蹭了一点,反而发出了声音。
见景衫在门口一顿,他心知自己发出的声音已经被景衫听到了。而景衫住的地方虽然偏僻,但如果发出大些的声音,夜深人静时还是会被其他弟子听到。
何况,那人也不知道武当派的弟子中有没有烟花之类的,互相报信的手段。
所以情急之下,这人只好几个纵身就逃入了竹林之中,几日来的盘算到这里算是功亏一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