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正时分。快马加鞭的张梦鲤已来至中途离土木岭不远的峡谷。
张梦鲤下马来到昨日发生打斗的地方,没费多大功夫就找到了拦路人躲过的飞刀。他把飞刀用布包起来收好,打算穿过土木岭后直奔光山。然而,在他策马走到峡谷尽头时,一个男人突然从一旁拐角冲出拦在前方,嘴里还不停喊着什么。
眼看就要撞到那人,张梦鲤情急之下把缰绳往手腕上一挽,又猛地往回一拉,只见马突地跃起前蹄,同时咴咴叫了两声,这才停了下来。
张梦鲤从马上下来,心中余悸未消,正想上前重重地训上两句。还没走近,那人竟自己跑了上来,再定睛一看,眼前这个举止冒失、惊慌失措的年轻人不是别人,而是和范文通领了任务一起去找鲁啸天的祝拱。
“祝拱?”张梦鲤惊讶地看着对方道,“你怎么在这里?”
祝拱抬手用袖口擦了擦脸,甚为焦虑道:“大人,范兄出事了!”
“别着急,到底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是大人,”祝拱开始讲道,“事情是这样的。那天我和范兄领了任务便直往土木岭行去。根据杨兄给我的路线图来看,鲁啸天的老巢就在离土木岭约十来里地远的一个叫‘古陵岥’的寨子里。我们到达土木岭后范兄为了节省时间,在多次研究路线图后找出了一条更为近捷的小道。那条小道横贯一片松柏林,只因此道颇为狭窄,马不能行,我们只能将马拴在一隐蔽处,徒步前行。在走到松柏林约中部的位置的时候,走在前面的范兄突然脚下踏空跌进了一个陷阱里,当即传来一声惨叫。我吓得赶紧往前一探,只见陷阱内乌黑一片,少说也有一丈余深,应该是附近猎人捕猎用的——”
“范文通受伤了吗?”尽管祝拱正说得兴起,张公还是忍不住打断了询问道。
“听那声惨叫应该是伤的不轻啊!”祝拱立马回答道,随后又接着之前的话讲了下去,“我试了几次,都不能将范兄救上来。当时情况十分危机,荒山野岭的找不到绳索和梯子,也不知道大人您什么时候路过这里,我怕再耽误下去范兄就活不成了。后来,我终于想起一个人来——同在这一片山岭中居住的孟老夫妇。在他们的大力帮助下我才把范兄给救出来。”
“不对啊,”张梦鲤稍一思忖,觉着不对劲,问道,“我记得你也在这一片地域居住啊,而且这村里也有好十来户人家,为什么偏偏向孟老夫妇求助?”
“是这样,”祝拱解释道,“大人应该还没忘吧,我和贱内是刚搬到土木岭村来的,对山中路况、人家分布的位置并不太了解。而且我和范兄走的又是一条新路,所以我只大概记得孟老伯和我家的所在方向,陷阱所在位置更靠近孟老伯家,所以我选择去他家求助。”
“哦,”张梦鲤若有所悟,道,“也就是说现在范文通在孟老丈家养伤,你们也还没有去找鲁啸天?”
“不,我去了。”见张公有所误会,祝拱连忙道“大人安排的事小的岂敢耽误。我把范兄安排在孟老伯家后便独自按着路线图去了古陵岥,但是我并没有去见鲁啸天。”
“这是为何?”张梦鲤诧异道。
祝拱回道:“因为古陵岥寨门外有一条河,我在河岸的水草丛中发现了一具尸体,而且尸体已经呈腐烂状。”
“什么!”张公闻毕,顿时大惊失色。随即又问道,“能辩认死者身份吗?”
“很难。且不说我本就不认识,就算认识恐怕也无法从那腐败不堪的脸上看出来了。而且也正因为真相不明,死者身份可疑,所以为了保险起见,小的斗胆私自决定,暂不惊动鲁啸天,先来告诉大人您。因为不知道大人何时回来,所以只好来这路口拦截大人。”
“你做得没错。”张梦鲤赞道,随即又问“对了,你是骑马来的吗?”
“是的大人,”祝拱回道,“第二次去找鲁啸天时我没再走那条小道。”
“太好了,”张梦鲤一拍手掌道,“走,我们先去一趟古陵岥。”说着便朝自己的马匹走去。
“那范兄那边——还用不用告诉他一声?”
张梦鲤跨身上马,道:“不必麻烦了,有孟老夫妇照顾也不必担心。我们先去古陵岥探探情况。”
酉时二刻。古陵岥寨门外。张梦鲤和祝拱悄然靠近河岸,隐藏在岸旁一棵巨大的银杏树后面。
“欸——尸体呢?”祝拱指着河中一处茂密的水草疑惑道。
“想必已被打捞上岸了。”张梦鲤回道,并不时地打量着周边环境。
“一定是鲁啸天那帮人。”
“走,我们进去看看。”
说着,两人一前一后绕过银杏树,贴着围墙边,小心谨慎地朝敞开着的大门挪去。
刚到门口,祝拱正准备探头查看时,突然从大门两旁跳出两个膀阔腰圆的彪形大汉。两个大汉比较起来是穿着相仿,胖瘦相当,只是个头一高一矮。他们一个持斧,好似咬金再世;一个拿锤,胜如元霸重生。威风凛凛,令人胆寒。此时,二人正是凶神恶煞地盯着张梦鲤两人。
其中个头略高的汉子先说话了,声音洪亮:“此乃私人寨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你俩鬼鬼祟祟地想干嘛?”
“我们……来……”祝拱支支吾吾地一会儿看大汉,一会儿看张公,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张梦鲤见势不妙,又怕祝拱一紧张说错话,赶紧上前解围道:“二位壮士,切莫动怒。我和我兄弟就住在离这不远的土木岭村。一个月前我有一朋友来我家做客,后来他说要去山上逛逛,结果一进山就再也没回来,我们找遍了附近几个村子都不见人,不得已才找到这儿来的。”说话期间祝拱亦不停地点头附和。
高个汉子听了,又打量了两人一番,然后伸手往背后的门柱上方一指:“看见没,这是私人大寨,是你们想来就来的吗?”
两人跟着所指方向看过去——只见两边门柱顶上各插了一杆黄绸旗幡,上书一个大大的“鲁”字。
张梦鲤依旧不紧不慢地客气道:“在下素闻鲁寨主英明神武,这次前来也正是希望能借鲁寨主之手助我找到我那失踪已久的朋友。事成必有重谢。”
高个汉子还没回话,旁边稍矮的那汉子开口了,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屑:“你们也不打听打听。我们鲁爷缺过钱花吗?想当年在朝廷里——”
“行了!”高个汉子猛地挥了挥手,没好气地打断道,“说那些没用的干嘛,鲁爷知道又该训你了。”
那汉子被扫了威风,瘪着嘴,一副悻悻然的样子。高个汉子见他不说话了,便转向张公二人道:“这样,我能做的就是帮你通报一声,至于我们鲁爷看得上看不上你那‘重谢’全凭你们造化了。”
“多谢多谢,那就有劳二位了。”见对方同意,张梦鲤心中暗喜,连忙抱拳相谢道。
汉子去后,祝拱赶忙问道:“大人,你骗他们说找人是何用意?”
“用意很简单。”张梦鲤轻快道,“你说河中尸体已经腐败,以目前的气候来看,应该死了至少二十天以上。我之所以用找朋友的借口,表面上是找他帮忙,实是在向鲁啸天影射尸体之事,借此探探他的口风。”
“大人这招真是高明。”祝拱赞道,“不过以大人之见,河中尸体会不会是鲁啸天杀的呢?如果是是否意味着他和这件案子也有牵连?”
“有没有牵连我不敢保证,但我敢保证河中尸体并非鲁啸天所杀,也不会是寨中人所为。”
“大人何以这么肯定?”
“你杀了人会把尸体放在自己家门口吗?”张梦鲤反问。
“但对于一个老奸巨滑的人来说,他完全有胆量反向利用这个常理。”祝拱提出新见解道,“当所有人都认为这有悖常理而不相信时说不定正是他的冒险之举。”
“你说的有道理,”张梦鲤不急不躁地解释道,“但我下这个结论并非只是因为这点。最重要的一点是尸体已经腐烂,我更加怀疑这具尸体是被偷走已久的武罢和尸体。”
“大人言下之意是……”
“也就是说,如果那具尸体确实是被盗多日的武罢和,那么鲁啸天自然不可能是凶手,而且在正常情况下他也不可能把武罢和的尸体从坟里刨出来扔到自己家门口来——除非他与整个案子有关,且当下事态的发展又使他不得不这么做。”
“昨天在去寻找鲁啸天的路上,我也听范兄说了很多关于大人所查之案的情况。属下有一猜想,不知当不当讲。”
“哦……是吗?”张梦鲤好奇地看着祝拱,“看得出来你是个很有想法的人,有什么想法直言即可,本官洗耳恭听。”
“承蒙大人厚爱,”祝拱客套了一句后,便言道,“属下以为,武罢和尸体被盗、曲靖夫之死以及大人初过土木岭被袭等事件,应该都是由同一个人——或者是同一帮人精心预谋策划的。而且我不认为世上有如此多蹊跷的巧合会在同一时段内发生,更何况大人所查之案本就特殊,背后牵连众多。虽然大人不曾明说,但属下搬来此地之前就已经对此地传言有所耳闻,所以我想大人所查之案想必和民间造反言论有关。而这些事件也一定和造反事件密切相关——我说的可对大人?”
听祝拱如此说话,张梦鲤心中不免一惊,诘问道:“这些都是你的猜测?”
见张公面露惶惑,祝拱立马躬身抱拳解疑道:“请大人不要误会,属下只是依据推测而已,并无他意。之前就听闻朝廷会派钦差大臣到此严查此事,而属下向来痛恨贪官污吏,对那帮执权者早已不抱希望。这次幸逢大人下调此地,又激起了属下的雄心壮志,故前来投奔,以冀能成一番报国事业。”
听了祝拱之慷慨陈词,张梦鲤亦感动不已,双手扶起对方,慨然道:“祝兄弟之言张某已铭记于心,如若不嫌,往后,你我二人公时为从属,私时为密友。如何?”
祝拱顿时喜上眉梢,鞠躬行礼道:“多谢大人抬爱。”
祝拱刚一说完,寨内便传来脚步声和交谈声。
张梦鲤朝寨内努了努嘴,道:“嘿,他们出来了。”
祝拱循声望去,果见两汉子有说有笑朝门口走来。
祝拱忙小声道:“大人,若鲁啸天就是在土木岭偷袭您的人,或者说他就是这一连串事件的幕后主使,我们怎么办?这可是羊入虎口啊!”
张梦鲤亦小声回道:“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静观其变吧,看看他们怎么说。”
两个汉子走到门口后,其中高个汉子道:“算你们运气不错,正好鲁爷有事要问你们。我也不瞒你了,昨日午时,我们就从你们身后那条河里捞起来一具尸体。不过面目已经腐烂,很难辨认了。不过我可警告你,这事绝非我们古陵岥寨所为,你们进去后可别乱说话。不然会出什么事我们谁也保证不了。”
张梦鲤不料对方主动提及此事,只好假作一副悲伤的表情道:“快请二位壮士引路,希望老天保佑,非是我等好友遭此不幸。”
少时,张梦鲤祝拱在汉子的带领下进了寨门,走过几道朱漆大门,便来到大寨的议事堂。且回看这寨子景象,只见方圆之内各类房舍楼阁交错而立,围墙内外守备森严。真个是:
几过朱门皆关卡,搜身问话密盘查。
若非早知山岭寨,险些误认帝王家。
一进议事堂,两名汉子便自行告退。再看这议事堂。堂宽楼高,两边各摆了十来张太师椅,太师椅后又各立了几名黑脸汉子。再看堂上,几级铺毯台阶上放有一张披绒木椅,一名年约不惑、颔生髭须的男人正翘着二郎腿斜坐于上——此人正是古陵岥寨的寨主鲁啸天,此时他鹰隼般的目光正犀利地看着张梦鲤二人。在他身后的墙上,一幅巨大的布匹合墙铺设。布中有各色颜料染成的一个具有某种象征性的图案,形成一个大圆。似罗盘,又似八卦;似莲叶,又似蒲团。总之难以名状,在其圆中,有一巨大的隶体字——鲁。
两方沉默须臾后,鲁啸天率先用不紧不慢却极具威慑力的语调打破了这短暂的沉寂:“说吧,姓甚名谁,来我古陵岥寨做什么?”
张梦鲤拱供手,却是答非所问道:“鲁寨主莫非没感觉出张某人很眼熟?”
鲁啸天一听此言,又将张梦鲤浑身上下端详了一番,最后摇摇头,不明就里道:“你这人真是有趣,你我并未有甚交集,谈何眼熟呢?”
“鲁寨主真是贵人多忘事,”张梦鲤又道,“八月二十四上午,土木岭的一片桐树林中……鲁寨主可曾想起什么来?”
鲁啸天放下二郎腿,脑子斜向一边,同时右手不停地轻轻拍打着大腿,最后,他转过脑袋对张梦鲤道:“实在不记得我啥时候去过土木岭了,这些天本寨主一直待在寨中,不怎么到外面去。兴许是你俩兄弟记错了吧。”
这时,张梦鲤转头乜了眼两边威严肃立的汉子,心中暗忖:此鲁啸天的手下虽说打扮和配带的马刀与当日在土木岭所遇之偷袭者大致相当,但其为首者说话口气却与面前的鲁啸天截然不同,怕是另有蹊跷才对。
这时祝拱见张梦鲤不说话,于是悄声问道:“大人,怎么办?”
张梦鲤亦悄声道:“别急,待我再试他一试。”说罢转向鲁啸天,道,“鲁寨主,素闻古陵岥寨远近有名,而您对手下亦管制有方。虽说曾有过几年跋扈欺民的日子,但又听说鲁寨主已经易恶从善,不再惊扰百姓。只是不知在鲁寨主的铁律管教下还会不会出现某些漏网之鱼,背着寨主您一时失察,跑出去又做着伤天害理之事。”
“放肆!”突地鲁啸天猛拍了一下椅子扶手,面露怒色,两边的手下也齐刷刷手握刀柄向前一步,朝张梦鲤二人投来凶光,“我古陵岥寨一向光明正大,从不藏着掖着,哪怕是烧杀抢掠,只要我高兴,谁敢阻拦。但现如今本寨主既决定弃恶从善,谁敢背后造次。你口出此言,莫非是心怀不轨想要污蔑我古陵岥寨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一点好名声。”
“鲁寨主稍安勿躁,”张梦鲤谦恭道,“张某并非此意。既然鲁寨主已经如此回应了,张某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了。多有冒犯的地方还请鲁寨主大人大量,多多包涵。”
鲁啸天朝两边挥挥手——两边的手下又退了回去,然后又指了指椅子:“算了算了,你们坐吧,我如今也不想再计较这些小是小非了。以前我寨确有对不住此地百姓的地方,自从去年我大病一场差点魂归阎罗后我才幡然醒悟,自恨积怨太深,从此决定寨中勤学耕作,自给自足。再不干那等为非作歹之事了。”
张梦鲤祝拱谢过鲁啸天,便在一边太师椅上坐了下来。随后张梦鲤道:“鲁寨主能悬崖勒马,自悔愆过。也算是百姓之福。”
“算了算了,”鲁啸天朝二人摆摆手,“我知道自己罪恶有多深重,我正在慢慢解散古陵岥寨。你们若是有空,可以去寨子东边走走,那里生活的上百户寨民其实都是从我的手下解散开去的,因为都是忠心耿耿之士,不愿远离,故在寨东之地娶妻生子,繁衍生息。”
“鲁寨主能有如此大的决心去转变,张某人甚为佩服。”张梦鲤心里明白,自己此言并非假意恭维,而是对一个知错悔改的人给予发自内心的敬重和赞赏。
鲁啸天又挥了挥手,对他的手下道:“这里不会有什么事,你们先退下吧。”当下两边的十来名汉子向鲁啸天行礼告退。
之后鲁啸天又对张梦鲤道:“原本前段时间我一直在受一个叫曲靖夫老先生的教导的,只是不知为何这几天不来了。”
张梦鲤闻言便大释所怀,惋惜道:“实不相瞒,曲夫子已经惨遭毒手。”
“什么?死了!”鲁啸天大为吃惊,随即又表现出一副豁然大悟的样子道,“我明白了,想必你们来这儿并不是找什么朋友吧,又或者曲靖夫就是你们所谓的朋友,而你们是不是以为曲夫子之死是我古陵岥寨的人所为啊?”
“鲁寨主误会,”张梦鲤急忙解释道,“我们绝无此意,况且我们亦非是为曲夫子之死而来,我们是为另外一具尸体。”
“若是这样那我也有话直说了,”说着鲁啸天朝着门口吼了一句“来人”,随后便有两名喽啰抬着一具蒙上白布的尸体进来,放到地上后喽啰自行退去,鲁啸天又道,“没错,这就是我们在寨门外的河流里打捞上来的尸体,你们认认看,是不是要找的那个人。”
张梦鲤谢了一句,随即走到竹编担架旁,掀起白布一角细细端详。祝拱也凑上前准备看个仔细,结果还没等看明白,一股奇特的尸臭扑鼻而来。刺鼻的味道又使他一阵恶心,一边打哕一边拼命地朝堂外跑去。就连司空见惯的张梦鲤也不觉味臭难忍。
鲁啸天见状,起身走下堂来,同时开着玩笑道:“看来你这兄弟不适合干这个啊!”说罢又爽朗大笑开来。
张梦鲤放下白布,也笑着道:“小兄弟刚入公门不久,对尸体产生排斥很正常。不像鲁寨主,经过大风大浪的人,什么都见惯不惊了。”
“罢了罢了,”鲁啸天摆摆手,“都是些陈年往事,不提也罢,不提也罢。”然后转而问道,“怎么样?是你们要找的那人吗?”
“这个还不确定,”张梦鲤回道,“还得把他运回去找他的亲属来认。”
“行,随你们处置,只要别诬陷我古陵岥寨的人就行。”说着鲁啸天又走回座位坐下。
张梦鲤则承诺道:“张某只讲究真凭实据,岂会胡乱怀疑他人。”
“那刚才兄弟无缘无故地说什么土木岭是怎么回事?难道不是在试探本寨主么?”
“是这样鲁寨主,”张梦鲤见有误会,立马解释道,“我们初次经过土木岭时曾被人偷袭,而那帮人的穿着打扮和贵寨的手下非常近似,且手中依旧配有一把马刀,为首的则持有一把上等青铜剑。而且在我们被袭后不久,曲夫子亦遭人毒手。我怕是有人冒充古陵岥寨的人去做违法乱纪之事,这才向鲁寨主提及此事,如有冒犯还请见谅。”
鲁啸天神情突然变得冷峻起来,口中还不停地喃喃自语着,只是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鲁寨主在想什么呢?”张梦鲤追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鲁啸天立马露出一副笑脸道,张梦鲤一眼就看穿对方的笑容是故意装出来的,但此时又不便刨根问底,也只好笑笑作罢。
这时祝拱返回堂内,眼角还噙着因作呕而泛起的泪花。张梦鲤上前拍了拍他后背关切道:“好些了吗?”
祝拱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看得出来胃里依旧在翻腾涌动。张梦鲤又安慰道:“这个你得慢慢克服,以后见得多了应该就习惯了。”
“好了好了,”鲁啸天又从座位上走下道,“尸体我可以派人帮你们送回去,除此之外还有别的什么忙需要我帮的吗?”
张梦鲤转向鲁啸天,谢道:“多谢鲁寨主大义相助,别的忙不敢再劳驾,只希望鲁寨主能带我们再去河边看看,我想看看尸体出现的地方还有没有别的线索。”
“没问题,”鲁啸天依旧一副笑脸道,“我马上去安排,二位稍候。”
“对了稍等一下,”张梦鲤突然叫住正往外走的鲁啸天,随后从怀里掏出那把用布包裹住的流离刀,道,“抱歉,差点忘了,还得劳驾鲁寨主派人帮我把这把飞刀送往新县县衙。此物极为重要,还望鲁寨主多多嘱咐费心。”
鲁啸天打开看了看,随后又原样裹上,并未多说什么便走了出去。
寨门外。河岸旁。张梦鲤和鲁啸天二人一前一后沿着河岸徐徐漫步。此时祝拱已随运送尸体的人一同返回光山县。
张梦鲤看着湍急而下的河流道:“鲁寨主,这条河流起止何处你可知晓?”
鲁啸天也望着河流回道:“此河名曰潢河,乃淮河上游之重要支流,发源于新县万子山,经光山县、潢川县入淮河。”
“受教了。那敢问寨门外这段河流上下游各是哪两处地方呢?”张梦鲤又问。
“上游不远处便靠近光山县县城,下游则到潢川县了。”
“嗯?”张梦鲤突然停下缓行的脚步,一脸疑惑地回头道,“恕在下有一处不解。此地离土木岭虽说有十来里地之遥,但也不及土木岭至光山的距离。而我们从新县到光山县必先途经土木岭,既然河流从新县发源,何以该段河流的上游却反倒是光山呢?”
“哈哈哈,”鲁啸天爽朗地笑了两声,也停下脚步,看着张梦鲤解释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其实也很简单。嗯——这么跟你说吧,古陵岥离土木岭大概有十多里地,但这十多里地既不是往光山县的方向也不是朝新县的方向,而是以土木岭往东的方向,这个距离也就是新县至光山这条线上以土木岭为点的横向距离。而古陵岥恰好位于这段河流的一个曲道河段区域。也就是说,河流从上游新县流下,先流经光山后又顺着曲道往上游的方向回流了一段距离,而这个曲道的至弯之处恰好就是古陵岥这段,当河水流经古陵岥以后,便会径直往上朝潢川县流去。——现在你明白了吧。”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张梦鲤不禁连连感慨道,“多亏鲁寨主不吝赐教,若是不知这个情况怕是想破头皮也想不明白怎么回事了。”说罢两人相视会心一笑。
酉时二刻,张公提出告辞。期间两人相聊甚欢,鲁啸天提出天色已暗为由欲留张公留宿,张公以公务繁多为由婉拒。鲁啸天亦不强求,安排张公吃了晚饭后亲自将其送到寨外,方才互道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