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也有交代过,夜鹰的断罪之剑是一把剑身极宽、剑刃较顿的重剑,在不动用“普通的剑法”的情况下,夜鹰能用来进攻的招式十分有限,大概就是劈、扫、挥这样笨拙的动作了。指望他把这把剑耍的多么花里胡哨,剑影练成片什么的是不可能了,断罪从设计之初就已经决定了它的用途,绝不是像优雅的西洋剑那样用于单人决斗。也正因为如此,当夜鹰看到罗晓抽出那把薄薄的蝉翼刀时,心都凉透了。
因为重剑挥舞不便,在单人的战斗中本就算是弱势的。现在罗晓又拿出了一把如此轻便灵活地武器,再加上他还会那些莫名其妙的魔法,接下来的战况可能会变得更加艰难。
“这个小子倒是挺聪明的。”香草不由地赞叹了一句,“根据实际情况的分析调整了自己的武器装备,这种机警,不像是这个世界那些趾高气昂的神仙,倒和我的同行有点儿像。”
“您过奖了。”迷迷糊糊地听到香草应该是在夸奖自己,罗晓出于礼貌也回答了一句。他将蝉翼刀横过胸口,刀尖对准了下方的夜鹰,冷声道,“我再最后警告你一遍,夜鹰,你根本就没有能力和我对打,你身后的同伴也一样。但如果你还执意要动手的话,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可就不知道了。”
“当然了,如果你们愿意就这样罢手的话,也不是没的商量。”罗晓用一种逼良为娼的口气说道,“毕竟我也拿不准你们到底是何门何派,万一运气不好,惹到了五绝之类的大家伙头上,那可就犯不着了。”
“那么,如何?”在一个极有创意的flag后,罗晓收起了不正经的戏谑笑容,认真地等待夜鹰的回答。
雷声依旧没止住,“隆隆”的响着。而一直压在天幕之上的厚密云层,此刻也开始尽情地分解自己,化成一滴一滴细小的雨珠,洒向这不吉利的人间。或许在一场疾风骤雨之后,江堤上腥臭不堪的血水就会被清洗一空,而罗晓在云城犯下的罪孽,也会因为没有证据而烟消云散吧。老天爷对这个丧心病狂的人好像格外偏袒,就连洗地都洗得那么及时。
夜鹰仍是双手握剑,警惕地防备着站在巨人身上的罗晓,雨珠轻轻打在他的眼角,他却连眼睛都不敢眨动一下。对罗晓方才的一番话,夜鹰并没有做出任何表示,甚至连细微的动作都没有。他尽可能调整自己的心跳不要过快,让肌肉保持在松弛和紧绷之间一个适当的量,以免过会儿面对罗晓的突然发难时,因为太过紧张而不能动弹。
事实上,夜鹰根本就没听见罗晓在说什么……
可不是吗!罗晓站在离他五米左右的地方,还跟平常讲话那样的音量自顾自地讲着。当时又正值暴雨将至,山风呼呼地刮,霹雳隆隆地打,还混杂着江水被借着风力拍碎在堤岸上的声音。他讲话还那么轻,夜鹰听得见才有鬼呢!
他只看见罗晓的嘴巴在一张一合的,也没法从唇语推断他在讲什么。只好做足最坏的打算,将罗晓说的话自行想象成几句凶狠的最后通牒,手握重剑,然后严阵以待。
罗晓见这家伙满脸严肃,巍然不动,当下便误会了,以为夜鹰已经做好了慷慨赴死的准备,不禁被他的执拗打动,丢给他一个赞许的眼神。“既然如此……那就来吧。”说完,你向前迈出一步,从飞头蛮身上径直掉落下来,消失在茫茫细雨之中,不见了身影。夜鹰只看见罗晓身边涌起一层黑色的烟雾,等烟散掉后,自己面前只剩那只巨大的飞头蛮,还有满地的血水了。
他终于明白罗晓为什么每次都能从自己的背后出现。
“海燕!小心!”夜鹰朝背后的二人大吼道,“那家伙会隐身,有可能冲着你们来了!”就在他转身的那一个瞬间,一阵腥风扑面而来,伴着几滴飞溅而出的血滴,夜鹰只觉得不妙,慌忙蹲下身子,一丝锋利的刀光便从头顶划过。“罗晓……”夜鹰看不见罗晓的位置,只得提起刀刃,挥出一记圆弧形的斩击,凭借着剑身的长度来逼开他。这一剑并没有碰到什么东西,毫无疑问,罗晓现在拥有绝对的优势。他甚至可以围着夜鹰大跳肚皮舞,而夜鹰却像个没头苍蝇那样拿着剑乱挥,期望至少能碰到罗晓,或者能用这种方式暂时顶住罗晓的进攻。
但遗憾的是,因为双方所处的地位完全不平等,夜鹰自认为颇为坚实的防御剑法,在罗晓眼里却是破绽百出的。这也难怪,夜鹰又看不见罗晓,剑法再怎么厉害说到底还不是拿着根近四十厘米宽的大铁片在那儿乱挥嘛,再加上夜鹰完全就挥错了方向,罗晓自然有一万个机会可以偷袭他。
还未等他准备好,一柄利刃就捅进夜鹰的后腰处,让他的行动为之一滞,疼得直咬后牙床。钢刀插进肉体的声音传来,夜鹰的脑袋突然便一阵缺氧,疼痛随着神经刺激一道传遍全身,将其他的感官全都给压了下去。一时间眼冒金星,耳中响起敲锣打鼓的噪声,就连鼻子也好像嗅到了一股本不存在的香甜味道。罗晓也是个捅人的老手了,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直奔着要害去了。肾脏毫无疑问是人体最关键的地方,而罗晓的这一刀,正是从后方跃起,借着从空中坠下的力量加成,用巧妙的发劲手段避开了肌肉的阻隔,干净利落地刺进了夜鹰右边的肾。
你说这两个人可真是礼尚往来,刚开始夜鹰捅了他心脏一剑,现在罗晓就给了他的肾脏一刀,这下算是还清了。
夜鹰可没有罗晓那般刀枪不入的本事,在真正接受乌鸦神力之前,他的身体最多也就是一个普通的凡人而已。虽然在力量上可能略有强化,但要变成像罗晓那般怪物的体制,终究是需要时间的。而这一刀,也是快把他半条命都给捅没了。夜鹰紧紧咬住自己的牙齿,防止因为太过疼痛而误将舌头咬断,喉咙里翻滚着痛苦的吼声,伴着沉闷的响雷一并蹦出,消失在淅淅沥沥的雨点之中。
“好……”确认了后背上挨了一刀,夜鹰强撑着不让自己昏过去,将嘴唇都给咬破了,“这家伙,他还有别的武器……”“痛成这样都没大声叫唤,已经很让我惊讶了。”罗晓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握刀的手依旧稳稳地悬在半空中,保持着将匕首送进对手身体时的姿势。而他低声吐出的话,在雨点砸碎在石砖的脆响中传进夜鹰的耳中,活像恶魔在低语,“但你竟然还有能力来分析我?看来之前是我小瞧了你,就算让你经历一遍我过去的生活,你也未必就活不下来。”
夜鹰不住地喘着粗气,他的视线开始慢慢地变得模糊,连成细线的雨点打进他的嘴里,让他觉得有点儿咸,分不清是雨水还是血水。因太过疼痛而咬破的嘴唇此刻也在往下滴血,血珠划过他的脸庞,落在堤岸的水洼之中,化成一缕缕红晕便扩散开了。
他已经没有力气说出完整地话,只能发出一阵不甘的怒吼声,“喝啊啊啊————!!”
在这一道雷声响起之前,夜鹰猛地提起剑,倒转剑身,向身后用力捅去!随着一声轻响,剑身切实地插进一具血肉之躯,溅开一连串稍有些夸张的血花。这就是夜鹰的策略了,唯一接近罗晓的机会就只有一个,当他刺进自己身体的那一瞬间,他肯定也避免不了接近自己,而那一瞬间就是夜鹰出手的最好时机。所谓“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夜鹰这何止是自损八百,连命都快没了。
但他也实在是别无他法,再这么耗下去,罗晓很有可能转去进攻海燕她们。在夜鹰的计划中,如果海燕出了什么问题,那他们也就彻底失去了战胜罗晓的可能。所以哪怕夜鹰自己挨上一刀,也要换来海燕的先手,为接下来的进攻创造条件。
“海燕!”夜鹰拼尽力气大喊,血沫也随之从口中喷出,“快动手!”
罗晓这才意识到对面其实不止夜鹰一个人,他惊愕地看向不远处,却发现海燕已经闭目凝神了好一会儿,而她周围那层水幕也在他同夜鹰战斗的时候变得越来越厚,并且呈现出惊人的性质转变。按理说,海燕施法的“原料”应该是乐江的江水才对,但在她的咒术之下,原本浑浊不堪的江水竟然变得如此清澈,好像琉璃一样透明。那层水幕的流动方式同自己的血源颇为相似,并非是单纯的液体,而是像果冻一样的集束状半固体。随着海燕手中搓出来的法球,水幕一点点盘旋而上,在海燕周围形成一层厚实的防护罩。
但从那惊人的寒气来看,海燕应该不是用它来护身那么简单。
罗晓也顾不上什么反派的面子问题了,他已经猜到,海燕多半是要把那层水幕当炸弹一样打过来,然后用冰封的方式将自己的魔法能力给封印住。虽说夜鹰之前并不知道罗晓的具体能力,但阴差阳错之下,他偏偏就是拿住了他的软肋,罗晓对和冰有关的法术还真就是没辙。或许等日后他的血源魔法更强大一些了,能研究出克制冰封的方法,可眼下,这确实是他无数不多的弱点之一。
相信各位也发现了,血源魔法,从本质上来说也是一种促进生物活性的共生方式,一旦被低温环境遏制住了细胞活性,那它也就没什么威胁性可言了。正当罗晓想要逃开时,夜鹰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竟然强行转过身来,一把将他的腰给死死抓住。全身一用劲,夜鹰腰部的伤口便不停往外飙血,痛的他快昏过去了。
海燕的法术已经到达了一个临界点,她海蓝色的眼瞳猛地睁开,倒映出空中飞舞着的雨丝儿。只听到海燕娇喝一声,将周身盘旋着的水幕砸过来。这些粘稠的半固体在空中就开始变形,发出晶体破碎的响声,如江河大浪一般朝夜鹰和罗晓扑来。海燕也是十分果敢的一个女孩子,并没有因为夜鹰和罗晓缠在一块儿就犹豫不决,直截了当地把法术给轰了出去。
她心里把账算得清清楚楚:要是因为短暂的犹豫而停住施法,罗晓用不了多久就会挣脱开夜鹰,那他的下一个目标就很有可能是自己。到时候夜鹰无力再战,只剩下自己和封灵儿,要想战胜他的机会只会更小!
“啊——”一阵尖锐的吼声从旁传来,飞头蛮开始急躁地用手抓自己的眼睛和脑袋,不住地跺脚,江堤不堪重负,发出“咚咚”的沉闷响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夜鹰和海燕都预感到大事不妙,而罗晓则是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放声肆意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
飞头蛮像是受到了主人的呼唤,尽管它的眼睛尚未恢复,还是挣扎着从一旁大跳过来。因其肌肉强度很大,之间的距离不过是一次跳跃便补全了。落地还尚未稳住身形,海燕的法术便尽数轰击在了飞头蛮的背上,它都没来得及发出第二声怒吼,那些集束状的半固体便像有生命的一般缠上了飞头蛮的身体。
强大的粘性和硬度使得它们一旦缠上了目标,就基本上不会再被蛮力给打碎。这些胶状物盘上飞头蛮的肌肉、关节等关键地方后,就开始自行凝固成冰,这也让它无处发力,整个身体都像是冻在了冰窖中一样。它的动作变得越来越慢,最后连眼珠都不转了,被冰包裹成了一座卖相诡异的大冰雕。
它用五米高的身躯,为主人挡住了致命一击。
罗晓此刻更是笑的不能自已,那是劫后余生的痛快,那是喜从天降的感动,同时也是对夜鹰的不屑嘲讽和蔑视。他飞起一脚,踢在夜鹰的伤口上,便将他踹得在地上滚了三圈,摔倒在江堤上,滑进一旁的水坑中去。“喂,我说你,难道还没有抱够我吗?”罗晓病态地笑着,慢慢走上前去,又是一脚踢在他受伤的地方,“现在总该感受到痛苦了吧!”
他的脚收回来的时候,鞋头已经染上了不少鲜血。罗晓嗤笑了一声,将鞋踩进地上的水洼,使劲地搅两下,血便在肮脏的水洼中扩散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