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从没拉上的窗帘缝隙里照了进来,洒在趴在沙发上睡着的季晨杰脸上。也许是阳光太过强烈,照的季晨杰有些刺眼,他伸出手,挡在眼睛前面,然后把头又扭向里面,想继续睡,耳边却响起了一个声音。
“快起来,你该走了。”张天洺在厨房又拿起放在桌上的水,抿了一小口,朝着外面大声嚷道。
“屋里怎么会有人呢?而且是个男人?不是我自己住的吗?妈呀……”恍惚中季晨杰这样想着,突然从沙发上跳了起来。跳起来后仿佛忘记了刚才听到的声音,或许他以为那声音来自梦中吧。他本能地绕到沙发后面,然后一直往前走,准备去找厕所,连眼睛都没怎么睁开。
推开门,正准备把裤子拉下撒尿,忽然发觉不对劲,这哪里是厕所,根本是个厨房嘛,而且有一个男人一直在看着自己。
“啊……你怎么会在这里?”季晨杰抓起右手边桌上的大勺子,护在自己身子前面说。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吧?”张天洺一脸严肃,冷冷地说。
“不对啊,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季晨杰拍了拍又重又痛的脑袋,回忆着。
“昨晚你买了酒,我们一起喝酒来着。”张天洺从他身边走过,一只手拿着水,一只手在他的肩膀拍了拍,然后从厨房走了出来,准备去刷牙。
“哎呀,对啊,我想起来了。”季晨杰这才从睡梦中彻底醒了过来,接着继续补充道:“昨晚你还答应我一件事呢,可不要忘了啊。”
张天洺刚喝了一口水,突然全都喷了出来:“什么?答应你……一件事?”
“你没搞错吧,我能答应你什么事啊?”张天洺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继续说道。
“你不信啊?难道我还骗你不成啊?幸亏我做好了准备,昨晚你答应的时候,我录了音,要不要我放给你听啊?”季晨杰说着,举起手,拿着手机晃了晃,示意张天洺他准备放录音。
“不用了,我答应你什么了,说吧。”张天洺立马恢复了冷静,沉沉地说。
“你答应了要帮我替张满志洗脱冤屈,呐,这个是你的长项,应该不会很难吧?你昨晚可是一直口口声声地说是小菜一碟呢?”季晨杰很庆幸他没让自己放录音,否则自己的谎就无法继续撒下去了。
“哎,着了你的道了,怪不得你昨晚那么积极陪我喝酒呢,原来是早有预谋啊。”张天洺冷静地说。
“那你到底是答应不答应吧?”季晨杰说的好像真的一样。
“不是都已经答应过了吗?还答应什么啊?”说完张天洺径自走进了洗手间,开始刷牙。
“太好了,这下张满志有救了,我要赶紧告诉小蝶。”季晨杰心里这样想着,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给宋小蝶拨了过去。
张天洺在洗手间一边刷着牙,一边回想着昨天发生的事。
昨天是妻子的忌日,他烧了很多妻子爱吃的菜,去坟上祭拜,中午去,傍晚才回来。他坐在坟前,和妻子说了很多话。这八年来的每一年,一到这一天,他都会带着妻子爱吃的那几个菜,来到妻子坟前说话,昨天说的格外多。
直到夕阳西下,染红了一大片天空,他才想起,已经好久没有见到儿子了。人们都说小孩子一天一个样,变得很快,再不去看看,恐怕以后见面了都认不出了。于是他跑到儿子的学校门前,等着儿子放学出来。
天气越来越冷了,因此夜也来的越来越早。路上已经开始有些模糊,看不太清过往的行人了,学校却还没有放学。
张天洺站在学校大门前的小马路对面,不想让儿子看到自己这个样子,只是想远远地看他一眼。晚风一阵阵的吹起,路边的树叶都快掉光了,他站在路边的树旁,冻得一直擦手跺脚,儿子却始终没有出来。
等他们老师黎梦寻领着学生们从学校门口走出来的时候,学校门外早就等了很久的家长一哄而上,各自领着自己的孩子回家。自己的儿子小俊却安静地和老师站在一起,静静地等所有人都散去。
等门前终于安静了,张天洺才看到,父亲从远处慢慢地走向学校大门。父亲领了自己的儿子和老师道别,然后慢慢向这边走来。张天洺连忙躲开,但还是没来得及,他们从自己面前走了过去。儿子扭过头,看了看他,满眼的漠视,和看到任何陌生人一样。父亲则看都没看他一眼,之前从他面前走开了。
那一刻,张天洺仿佛听到了噼里啪啦的心碎声,自己的父亲和儿子竟然认不出自己了,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竟然不认识自己了。所以他再一次去酒吧买醉,喝到酒吧打烊,人家把他撵了出来。
手里拿着没喝完的酒,一边走一边喝,跌跌撞撞地刚走到楼下,就碰到了季晨杰,那时候的他,需要有个人陪,自己心里千军万马的烦恼,只能泡死在酒精里。所以也没看清楚是谁,就拉着他要他陪自己喝酒。后来的事,他就不知道了,看来真的是喝太多了。
刷完牙,季晨杰就催着他要带他去一个地方。张天洺只能任由他莫名其妙的拉着。
两个人下了出租车,原来是警署高级办公厅。这里张天洺太熟悉了,以前常常在警署和这里跑,破了案子总免不了跟上级领导汇报嘛。但是今天,张天洺不知道这个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为什么要把自己拉到这里来。
季晨杰一直把他拉到署长的办公室,站在署长的面前。
“案子的具体情况我都已经告诉过你了,你一定要让署长重新审理案件,不能让廖江那帮家伙的奸计得逞。”季晨杰趴在张天洺的耳边,看着对面坐在办公桌后面的署长,小声的说。
张天洺扭过头,恨恨的看着季晨杰,恨不得撕吃了他,不跟自己打一声招呼,就把自己推到了风口浪尖。但是此刻已经到了这个局面,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署长,好久不见了。”张天洺看着坐在椅子上的署长开口道。
“是啊,好久不见了,八年了吧?”署长看着他,轻轻的说。
“署长真是好记性啊,是八年了。”张天洺面无表情地说。
“今天来,是有什么事?”署长疑惑地问道。
“署长还是一样的直接啊,那既然这样,我也就不跟你兜圈子了。的确,我今天来是有一事相求,希望你能答应。”张天洺依然冷静地说。
“你不说我也知道是什么事,是想让警局重新审理连环杀人案,还张满志清白吗?”署长看着站在张天洺身边的季晨杰,干脆把话直接挑明了。
“不错,正是。”张天洺庄重地说,丝毫没有被人识破自己的想法后的慌张神色。
“很抱歉,我做不到。”署长摆了摆手说。
“是吗?但是我觉得你应该能做到!”张天洺看着他,意味深长地说。
“这件案子已经上报到上级领导了,领导们很重视,你这个时候说要重审?不可能!”署长显得有些愤怒,脸上的肌肉抽动着。
“我相信24小时之内你会跟我打电话的!”张天洺毫不留情地说,说完之后转身就走出了办公室,留下季晨杰和署长一脸诧异的愣在原地。
“哎……等等我啊……”季晨杰见张天洺走了出去,连忙也跟了上去,连跟署长打招呼都忘了。
署长则气得眼睛都红了,在心里狠狠地说:“八年了,还是那么狂妄!24小时之内给你打电话?我疯了?一辈子我都不会再跟你打电话了。”
季晨杰刚走出大楼,张天洺就不见了,他完全搞不明白,张天洺到底在干吗啊?让他来劝署长重审案件呢,他倒好,不说一些好话,反而那么冲,把署长气得吹胡子瞪眼的。
回家的路上,季晨杰跟宋小蝶打电话,狠狠地把张天洺说了一顿。什么白相信他那么多年了,他根本就是名不副实,让他去劝劝署长,让署长回心转意,重新调查一下案子,他却拽的二五八万的,好像署长欠他一样。
小蝶在电话那头等他抱怨了半天终于停下后,安慰他说:“也许事情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既然张警官都说,24小时之内署长会给他打电话的,那就说明一切还有转机。”
“就他,他的话你竟然也相信?你没搞错吧?你没见他一身邋遢,乱七八糟的样子,像是那么厉害的人吗?还24小时给他打电话呢?我看呐,署长这辈子恐怕都不会跟他打电话的,简直是痴心妄想!”季晨杰在这头愤愤地说,对于上午张天洺不说一声就消失的事,还一直耿耿于怀。
走到时代广场时,忽然觉得饿了,就想着进去上二楼的餐饮专区去吃点东西。楼梯口那家的鸡汁米线特别好吃,以前还在学校时,每每走到这里,一定要吃一碗米线,甚至有时候专门从城西的学校,坐车跑到城东的时代广场这里,就只为吃一碗米线。
走上电梯,想着张天洺白天的举动,心里正不舒服呢,突然看到迎面往下前面有两个熟悉的身影,没错,就是廖江和宋楚瑜。他刚想躲开,假装没看到他们,电梯就已经到头了,他不得不迈了上来,在心里祈祷,让他们千万不要看到自己。
他正准备要往一边的米线店里钻,突然身后就传来了他们那恶心的声音:“阿晨啊,见到我们为什么要躲呢?”
季晨杰转过身,瞬间换上一脸的笑,甜甜地说:“啊,是廖SIR啊,好巧啊,刚才没看到你们,真是不好意是,谁怪你们都长得这么小巧玲珑呢,在这么大的商场里,我都看不到了。”
“你……”宋楚瑜指着季晨杰的鼻子,正要走上去给他一耳光,被廖江拦了下来。
“阿晨啊,我不得不为你的智商感到汗颜啊,你找谁不好,偏偏找那个废物张天洺,让他去劝署长重新审查案子,这简直是个笑话,哈哈……”廖江看着季晨杰,笑的格外奸诈。
季晨杰听到他的话也觉得十分羞愧,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可是等等,他们是怎么知道的,我们不过上午去,他现在就知道了,难道是署长告诉他的?不可能啊,署长才不会这么无聊,做这种事呢?难道他派人跟踪我?可是我自问还没有那么重要,值得他们派人专门跟踪我啊?
季晨杰愣在那里,想了半天想不出个所以然,索性不管了。抬起头一看,两个人早就已经走远了,他看着两个人渐渐远去的背影,恨得牙痒痒,使劲地跺了一下脚,转身走进米线店。
“今天我要吃两碗,好好犒劳一下自己。早上碰到张天洺那个所谓的神探,现在又碰到廖江和宋楚瑜这对狗男女,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季晨杰这样想着,第一碗米线已经快吃完了。
“老板,再来一碗!”季晨杰一脸苦楚地大声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