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普照在荣城的大地,试图驱逐所有的罪恶,那些埋藏在荣城的罪恶,却一直在看不到的角落蠢蠢欲动。
季晨杰窝在家里,委屈像涛涛江水,在心里奔腾不息。做警察不就是为了惩治犯人告慰受害者吗?难道我错了吗?难道张满志真的是凶手,是自己没搞清楚状况?季晨杰心里一直在纠结着这个案子,呆在家里坐立不安,躺在沙发上翻来覆去,坐卧不安,时而站起来在窗前走来走去,时而躺着胡思乱想。
季晨杰走到书房,把柜子底下那个被自己收起来好几年的写字板拿了出来,挂在墙上,开始分析案子。
最早一起案子是两个月前,死者张松德,死亡地点是城郊的杨树林里,当时是一名砍树工人发现的。等警务人员赶到时,死者已经死两天了,被秋风吹落的金黄色叶片层层叠叠,让他的尸体不易被人发觉。当时死者脸朝上,双眼瞪的大大的,看向秋天里湛蓝的天空,躺在一片金色的海洋里,身上一处处触目惊心的鲜血。他的身体上也是37道伤口,额头正中央一个“十”字型标志。
第二起案子发生在一个多月前,死者宋骆平,在一个大型商场地下车库的偏僻角落。尸体蜷缩在那一个逼仄的小空间里,仿佛被上帝遗弃了一样。发现时他背靠着墙,头重重的垂下,身上同样的有37道伤口,额头一个醒目的标志。伤口处流出了很多血,染红了一大片地面,血液晾干后呈现出独特的黑红色,看起来让人作呕。
第三个是楚得昭,是在一个公共卫生间里发现的。因为伤口失血过多,整个人都显得很苍白,从额头那个标志处流下的血,在脸上划出一道一道的血痕,十分诡异。
最后就是这一个郑春光了。他们四个身上都有37处伤,额头还有一个“十”字型标志,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的共同点了。几个人住的地方东一个西一个,完全不搭边;年纪也不一样,最大的一个是张松德,49岁,最小的一个是郑春光,43岁;职业也不同,有做建筑工人的,有做教师的,有开公司的,还有一个是开小店的。
季晨杰绞尽脑汁都想不出一丝线索,突然想到八年前张天洺负责的那个案子,觉得两者有很大相同点,于是就决定去找张天洺问问。
酒吧吧台前,张天洺面前已经摆了十多瓶空酒瓶了,他却还在不停地向服务生要酒。季晨杰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安静地看着他。没过多久爱,张天洺终于倒下了。服务生气势汹汹地正要过去拍醒他付账,手举到半空中,被季晨杰及时地拦了下来。
季晨杰右手抓住服务生抬起的手,左手随即递上几张钞票,然后扶着张天洺离开了。走到街上,风一吹,张天洺的酒就醒了不少。
“你是谁?”张天洺推开季晨杰,身体摇摇晃晃,好不容易站稳。
“你不知道我是谁,我却知道你是谁,张天洺张神探。”季晨杰看着他,淡淡地说。
“你……你认错人了。”张天洺低下头,眼神闪闪烁烁的。
“不,我不会认错的,我小时候天天看你的破案故事,你每一期的照片我都见过,直到八年前,你因为某种原因,消失在荣城的破案记录里。”季晨杰坚定着自己的想法。
“找我干嘛?”张天洺言简意赅,一个字都不愿意多说。
“我知道你是因为八年前的一桩案子才消失的,最近一连四起与当年手法类似的案子,重新席卷了荣城,我怀疑与当年的那桩案子有联系,所以希望你能帮帮我。”季晨杰恳求道。
“我早就不破案了,你还是找别人吧。”此时张天洺的酒醒了不少,冷静地说。还没说完,猛地一个闪身,拔腿就跑,拐进一个巷子里,躲在一堆杂物下面。
季晨杰见势,立马跟了过去,却发现早就没了张天洺的身影。
辗转了一夜,季晨杰忽然想起,他们只是说凶手是张满志,但是张满志是谁,他有什么记录,家里还有什么人,这些都还没调查呢,于是一大早,就跑了出去。一边打听一边找,终于找到了张满志的家。
张满志和弟弟一起生活,因为他的脑子有点迟钝,到现在都没有讨到老婆,弟弟却娶了一个媳妇。路上,邻里都说张满志的弟媳整日嫌张满志碍事,总是想方设法要撵他走。
季晨杰走到张满志家门外,看到门虚掩着,开了一条小缝。刚要推开门,突然听到一阵熟悉的声音。
“这是给你的钱,千万记住了,这件事,不要向任何人说,否则有的是办法收拾你们。”一个女声音响起。
“是是是,就算我死了,也不会告诉任何人的。”另一个女人唯唯诺诺地说。
“那最好了。”那个熟悉的女声再次响起。
季晨杰决定先藏起来,看看到底是谁。他躲在一面墙后面,不一会儿,门打开了,出来的竟然是法医宋楚瑜,他惊讶的合不拢嘴,怪不得声音听起来那么耳熟,原来是她。忽然他又想到,她来这里给张满志弟媳钱,难道是她买通了张满志弟媳,让张满志顶罪?想到这里,季晨杰彻底慌了。
回到家后,季晨杰反复想了想,决定把这件事告诉廖江。虽然廖江不待见自己,但是这件事关系重大,不能儿戏。
傍晚,夕阳把大地染成一片红色,好像从那几具尸体身上流出来的鲜血,染红了整座荣城。
季晨杰和宋小蝶一样,都是新进来的,所以平日里就走得比其他人近一点。他提前给宋小蝶通了电话,宋小蝶告诉他,下班后,警局的人都已经离开了,廖SIR说还有一些事要处理,估计会晚点。季晨杰觉得,这正是上天赐给自己的好时机。
推开熟悉的警局大门,小心翼翼地迈了进去,平时忙忙碌碌的警局,此刻安静极了,季晨杰怕打扰到廖江,又惹他不高兴,故而放轻了脚步。之前季晨杰总是冒冒失失的,每次进廖江办公室之前都不敲门,这让廖江总是很不满意。这一次,季晨杰总算记住了。他举起手,正要敲门,突然那个熟悉的声音又在办公室里响了起来。
“钱我已经给过她了,你的事完美结束了,我的呢?我什么时候才能当上第一法医呢?”这声音分明就是宋楚瑜。
“别着急嘛,宝贝儿,等我顺利晋升成为新任副署长时,一切都不是问题。”廖江奸诈地说,试图把话题圆润地绕过去。
“不嘛,人家等不了嘛。”季晨杰没想到,一向冷冰冰的宋楚瑜,撒起娇来也那么让人头皮发麻。
“好啦,宝贝儿,别闹了。”廖江安慰她道。
季晨杰已经彻底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原来宋楚瑜和廖江是一伙儿的!他们明知道张满志是无辜的,还故意掏钱要让张满志顶罪。想到这里,他愤怒地捶了一下墙,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现在正在廖江办公室的门前。
“谁?谁在外面?”廖江和宋楚瑜同时在里面叫道。
季晨杰听到一阵脚步声慢慢靠近,立马藏在不远处的一张不显眼的办公桌下面,因为傍晚光线暗的缘故,廖江和宋楚瑜什么都没有看到。
季晨杰出来后,赶紧把一切都告诉了宋小蝶,宋小蝶十分无奈,什么也没说。季晨杰决定再去找张天洺。
张天洺正在床上睡觉,突然门外一阵敲门声,不停地响着。他以为不是自己家的门,毕竟自己家的门已经有八年没有人敲过了,于是把头蒙在被子里继续睡。
季晨杰还在不停地敲,不依不饶。整个楼道的居民都被他吵醒了,骂骂咧咧的声音在楼上楼下陆续响起,此起彼伏。但是季晨杰却置身事外,仿佛破坏整栋楼安静的人不是他,依旧继续敲。
张天洺被一泡尿憋得实在不行了,就爬了起来。撒完尿后,发现,一直听到的敲门声竟然真的是自己家的。
“你找谁?”张天洺把门打开,眼都没睁开,懒懒的问道。
“找你!”季晨杰贱贱地说。
“我都说了我不认识你了,你怎么还来。”张天洺看清楚是季晨杰后鄙夷地说,之后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准备把门关上。季晨杰却一个闪身,就钻到屋里了。
季晨杰把廖江和宋楚瑜的事情告诉了张天洺,张天洺在厨房找吃的,假装没有在听,可是季晨杰知道,他在听。有那么一刹那,张天洺眼神里闪过一丝愤怒的光彩,却一下子又恢复了风平浪静,仿佛一切都只是一场错觉。
“我不会帮你的,你走吧。”张天洺依旧冷冷地说。
“难道你就愿意一直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下去,我知道当年的事并不是我们看到的那样,有什么苦衷,你为什么不说出来呢?”季晨杰忍不住说出了真心话。
“我怎么活是我的事,当年的事就是你们看到的那样,没什么好说的,好了,你可以走了。”张天洺说着,站了起来,走到门口,拉开门,把季晨杰推了出去。
季晨杰不能确定到底能不能说服张天洺,索性不去想了。他决定直接去找署长,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他,他肯定会下令重新调查案子的。
他站在署长的办公室门外,心里十分忐忑,不敢推门进去。他不知道这一进去,署长会做出怎样的决定。但是终究还是要迈出这勇敢的一步的。季晨杰走了进去,在署长对面的一张椅子上坐下。
“署长,关于这期连环凶杀案,我觉得有很多疑点,我必须如实告诉您。”季晨杰喏喏地说,声音仿佛都有些颤抖。
“什么疑点,你是不是想说,一切都是廖江和宋楚瑜联手搞得鬼,张满志是无辜的?”署长背靠在椅子上,看着手中的文件,头也不抬,冷冷地说。
季晨杰彻底慌了,自己想说的,署长竟然都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呢?他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让廖江结案?
署长接着说:“廖江已经告诉我了,他辞退你是做的有点过分,你不该这样怀恨在心,更不该跑到我这里诬告他。一切的证据都在,谁告诉你张满志是无辜的?”
“可是……”季晨杰刚想争辩,署长就接着补充。
“可是什么?可是指纹是宋楚瑜和廖江合伙假作的?阿杰啊,你为什么不能老老实实办案呢?非要跑过来诬陷别人,我对你太失望了。”署长站起身,背对着他,仿佛在告诉他,已经不愿意再跟他多说一句了。
季晨杰不知道是怎么从署长那里回去的,所有的线索统统都切断了,世界好像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
“原来那天廖江和宋楚瑜终究还是看到我了,只是他们没有当场拆穿,为的就是看我今天在署长这里出丑。”季晨杰失落地想。
回到小区的楼下,一抬头,发现张天洺正坐在他家楼下的花坛边,低着头,安静地抽着烟。他似乎感觉到有人注视他,抬起头,刚好迎上季晨杰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