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雷阔鸣见剩下的几个人四散而逃,也没有追杀的心思。莫说他老胳膊老腿已经很难追上这些年富力强的中青年男子,即便能追上,又能追上几个?
再者说,反正这些人无不被吓破了胆子,日后也不太可能带人回来报复。甚至今日回去之后,恐怕这些人一个个的也都要退隐江湖了。
但是不杀这些跑了的人,只是因为太过于麻烦,而并不说明雷阔鸣就不会再杀人了。
比如之前那个被他斩断了右臂,躺在地上哀嚎的,雷阔鸣又不想救治他,也不能就把他丢在这里任他喊叫。
所以干脆走到那人面前,在他的满脸恐惧之色中一副劈开了他的面颊。
“唉,也不知道这些尸首要多久才会被野狗给叼干净。”雷阔鸣叹息一声,就准备回屋休息一会。
但是还没等转过身去,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句呻吟。
“呃......啊......”
发出这个声音的人,五短身材,尖嘴猴腮,正是第一个动手,随后就被打飞的白八。
雷阔鸣打发白八的时候还没拾起斧头,因此只是横打了一拳,并没能要了白八的性命。
饶是如此,白八也觉得五脏六腑如刀绞一般,当时就痛的昏了过去。
转醒之后,除了满地的碎尸与鲜血,白八还正好看到了雷阔鸣对人补刀的那一幕。
所以他理所当然的就觉得,自己一行人已经被雷阔鸣杀光。而现在雷阔鸣就正在一个个寻找还没死透的人,进行最后的补刀。
本来白八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来咬紧牙关,力求让自己不要发出声音。
但他受伤实在太重,屏息了一段时间之后胸口更是剧痛难忍,所以才发出了刚才那两声呻吟。
雷阔鸣听见声音,才想起还有这样一只猴儿,于是提着斧头走了过去。
雷阔鸣的脚步极慢,一步一步,一点点挪向了白八。可雷阔鸣的脚步越慢,白八就越觉得恐惧,他甚至恨不得自己不曾醒来,就在昏迷之中直接被一斧砍死,也好过现在这样受到精神上的折磨。
当然,雷阔鸣其实没想那么多,他也并不想折磨白八。之所以走的这么慢,只有一个很简单的原因——雷阔鸣已经老了,一个古稀老人在经历一场恶战之后,任凭他武功多么高强,总也是会累的。
累了,走路当然会慢一些。
这么简单的道理白八不是不懂,但不管是谁,你和他说一个刚刚像剁肉馅一样剁掉了十几个武林高手的人会累,他恐怕都是不会信的。
在白八的眼里,眼前的雷阔鸣就是勾魂的厉鬼,夺命的杀神,等他走到近前,恐怕自己的死期也就到了。
所以当雷阔鸣终于走到白八面前的时候,白八的精神已经完全崩溃了。具体的表现是,这样一个身高只有十三四岁孩子那么高的中年男人,哇的一下子就哭了出来。
雷阔鸣心道我好歹曾是纵横江湖几十年的人物,像你这种会被人吓哭的倒还是头一次见,尤其这人还是个大老爷们。
话虽如此,看着白八哭的难过,雷阔鸣的心里还是莫名的生出一种愧疚来。
杀人不过头点地,让这么大个人哭出来,还真有点不好意思。何况白八的身量不高,虽然长得丑陋,但看起来就想一个半大孩子一样。
“行了行了,你别哭了。”雷阔鸣瞪着眼睛说了一句:“你要再哭,我一斧劈了你,也好落得清净!”
怪的是白八听了雷阔鸣的话,果然不再哭泣,而是瞪着双大眼睛问道:“你的意思是,我不哭你就不杀我了?”
雷阔鸣听着只觉好笑:“我何时说过不杀你了,我只是说你再哭我就马上劈了你,却没说你不哭就不杀你。”
白八听闻雷阔鸣的话,却不敢反驳,而是上前一把抱住了雷阔鸣的大腿:“求求你了,老前辈你大人大量,就把小的我当个屁给放了吧!我也是一时间迷了心窍,才跟着白梦龙那厮来给白七报仇,我已经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惹到你老人家了!”
“本来看你第一个上来要给兄弟报仇,还以为是个什么有情有义的人物,没想到却是个贪生怕死之辈。”雷阔鸣不屑的一笑,话中难掩轻蔑之色。
“我就是贪生怕死,老前辈,求求您了,千万别杀我。在下愿为前辈做牛做马,鞍前马后,若前辈不弃,在下愿认前辈为干爷爷,伺候前辈一声。”白八抱着雷阔鸣的大腿,鼻涕眼泪都抹在了沾满了鲜血的裤腿上,口中言辞也越发无耻起来。
“行了!”雷阔鸣被白八恶心的够呛,内力灌入腿脚之上,裤腿无风自动,一下把白八给震了个跟头:“你这种无耻之徒也配认我当干爷爷?我斧下不杀你这种鼠辈,也省得污了我的手!快滚吧!”
其实雷阔鸣见白八还能动弹的时候,就已经有了放他回去的心思,只不过还未来得及明言,就被抱住了大腿。
白八听了雷阔鸣的话,真是仿佛听到了天地间最美妙的声音:“好好好,前辈大恩大德,晚辈没齿难忘,小的这就滚,这就滚!”
说着话,白八站起身来,也不顾身上的泥土血迹,纳首向雷阔鸣一脸鞠了十几个躬,之后飞快的向后跑去。
跑在路上,还被地上的石子拌了个跟头,全然没了那一副轻功高手的样子。
“怎么还有这种东西,真他妈晦气!”雷阔鸣见白八远去,一口浓痰吐在了地上。
如果有人仔细看看这口痰,说不定还能发现上面那几条若隐若现的血丝。
转过头去,雷阔鸣终于见到了景衫的身影,此时景衫满头满脸都是鲜血,正一瘸一拐的朝自己走过来。
“你这是怎么回事?”雷阔鸣有些不解,按说景衫身在这么多的鲜血,显然是受伤不轻。可看他内息沉稳,非但没有受到内伤,内力反而还有所长进的样子。
“说来话长,雷前辈不妨先与我回房换套衣服,再细细将来。”景衫脚步虚浮,提出了一条建议。
雷阔鸣自无不可,毕竟他身上沾着的鲜血比景衫多出数倍,早就令他有些不太舒服了。
小屋里一向常备着一刚清水,景衫与雷阔鸣一老一少直接脱光了一副,将凉水冲在身上,算是勉强洗干净了一身血污。
之后二人换上干爽的衣服,进屋坐在床上,景衫开始讲起了今天的经历。
“我在那清泉旁边,有感于清风一决,所以运功太甚,导致经脉有损......”景衫从一早出门开始讲述,说的大半都是实情,只有在“练习离情诀”一事上有所隐瞒,只说自己在泉水旁练习的是清风决。
“恩,武当清风决在这样的环境中的确容易有所感悟,看样子小娃娃的悟性还算不错,只是经验不足,运气也不算很好。”雷阔鸣一副过来人的架势,拍着景衫的后背夸奖道。
“......后来我腿脚不便,就躲在丛林之中,恰巧那白梦龙从我这里过去。我心念一动,便一剑结果了他的性命,可由于我躺在地上,所以他的鲜血就洒了我一身。”足足讲了半个时辰,景衫才把这一上午的事情给说了个大概。
“嘿嘿,这白梦龙抛下自己的手下独自求生,没想到却命丧你手,不得不说天道轮回,颇有些讽刺啊。”雷阔鸣似乎回想起了什么,说完话就呆愣愣的看着地面,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