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远心里一沉,看了眼孩子,从包里掏出一个干饼,那孩子看着干饼,眼睛里满是渴望,嘴里不住的咽着唾沫。“拿着,吃吧。”他将干馍递到孩子手中,孩子喜出望外,小心翼翼的接着干馍,眼中留下了泪水。
他看着杨志远,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谢谢叔!谢谢叔!”孩子不住的给他磕着头。
他连忙将孩子从地上扶起来,微笑的看着孩子,“不谢,赶紧吃吧。”
孩子看了他一眼,用手抹去脸上的泪珠,一口就朝饼子上咬了过去,饿的太急,在嘴里嚼了几下,没等下咽,便又咬了一口。干馍生硬,孩子吃得太急,被噎的直咯咯。
志远赶忙拧开水壶盖递了上去,用手拍着他的后背,“慢点吃,喝口水,吃完了,我这儿还有。”他看着孩子,满脸的笑容。
孩子喝了口水,将口中的馍咽了下去。冲志远点了点头,慢吞吞的吃了起来。
一个饼子吃完了,孩子没饱,却又不好意思再问志远要,志远看着他,就又掏出两个干饼递到他手中,孩子感激的看着他,又狼吞虎咽起来。
屋外风声渐起,呜呜的嘶吼着。志远看着可怜的孩子,伸出手摸了摸孩子的头,孩子小脸脏乱,脸上的稚嫩还尚未褪去,那道道泪痕,像是丑陋的伤疤一样,在他年轻的面庞上留下了痕迹。对于一个孩子来说,亲人离去的痛苦,或许他还无法承受。
看着孩子把两个饼啃完,志远将水壶递给了他,孩子接过水壶咕咚咕咚的大口灌着水,脸上洋溢着轻松的微笑。
或许在此刻,他的心里是满足的,也忘记了亲人离去的苦痛。
孩子的笑脸像是冷夜的阳光般照在了志远心上,他看着孩子,脸上的表情也放松了些。
“谢谢叔!”孩子脸上起了血色,感激的看着志远。
“吃饱了吗?”志远和煦的一笑,将水壶盖儿拧上。
孩子卖力的点了点头,两只大眼睛看着志远,像是秋日里的湖水,泛着平静的色彩。
志远将水壶挂在腰间,看了一眼孩子,“你今年几岁了?”
“十二岁了!俺娘说再过几年我就是个男子汉了!”
孩子脸上有些自豪,可志远心里却猛地震动了下,喉咙间像是哽咽了鱼刺,眼中浸满着泪水。孩子瘦的皮包骨头,看起来很矮,也只是有平常孩子七八岁的样子,可是这幅身躯却被硬生生的折磨成了这样。
志远不知道在战火中有多少这样触目惊心的孩子,眼中的泪水划过脸庞,他不想让孩子看到,转过头去将泪水擦掉。
“叔,你咋了?”孩子有些疑惑的问着,眼睛中满是担心。
志远看着他,从嘴角挤出几丝微笑,“没事,好着呢。你今年十二岁,我二十岁,要叫我哥,别叫叔。”他满脸温和的看着孩子,像是对待自己的弟弟一样。
孩子点了点头,“哥!”,他大声喊着,脸上兴高采烈。
志远望着孩子的高兴样儿,似乎想到了什么,起身站起,“我出去一下,你在这儿等着。”说完就夺门走了出去。
屋外的风声又大了些,卷动着秋日的残叶四下飞舞着。破旧的门板被风吹的吱呀作响,孩子在屋里安静的等着,眉头皱成了一团。
不一会儿,志远从屋外进来,将两袋子粮食丢在了地上。随后他又出去了一趟,又搬回来两袋粮食。
“这两袋米,两袋面你留着过冬,反正我也吃不了了。”志远看着孩子,手往怀里摸了摸,掏出了几块大洋,“知道这是啥吧?好好留着,等将来你长大了,给你娶媳妇。”他看着孩子,微笑着说,心里却隐隐作痛,眼角又浸满了泪水。
“哥!谢谢你!”孩子看着地上的粮食和手里的钱,扑通一下跪在地上,直冲杨志远磕头。
志远将孩子扶起来,用手擦掉孩子脸上的泪珠儿,手搭在他肩膀上,“答应哥,不管怎样,好好的活下去!”他看着孩子,眼里满是坚毅。
孩子看着他,愤愤的点了点头。
有些不舍的看了眼孩子,志远夺门走了出去。脚刚跨过门槛时,眉头一皱又回过头来。他从腰间将小刀抽出,递到孩子手中,“保护好自己,如果坏人来了,就用这个攮死他们!”
孩子看着手里的小刀,再抬起头时,志远已经消失了。他奋力的跑出门外,看到一个人影正骑着马向前奔去。
“哥——”孩子朝人影大声喊着,眼泪止不住的落了下来。
“把你的亲人埋了,不管吃啥样的苦,都好好活下去——”志远的声音伴随着马蹄声渐渐远去,孩子站在院子里望着人影直至消失。
他坚定的点着头,眼泪挂在脸颊上,将小刀紧紧握着。
天空被黑云压得严实,山岗子上秋风正烈,吹得枯草嗖嗖作响。
志远骑马出了山沟,一路朝前跑着,身后的白绫带在风中肆意飘扬。
前面的土梁坡底住着几户人家,依稀间能望见火光,志远看天色暗沉,怕是要下大雨了,便想上前看看。
入了秋,群草无色,土梁子上满是枯黄的矮草,像是蓬松的毛发,在梁上随风摇摆着。
山风吹起尘土弥漫四扬,将天地笼罩的灰蒙蒙的。志远放满了些速度,追逐着火光朝前奔着,马铃声穿透灰尘,在荒野间布满了苍凉。
呯!
一声枪响从人家户里传出来,在山坳里传出了老远。
志远浑身抖了下,赶忙拉住马,皱着眉朝前望着,心里也开始紧张起来。
朦胧中,人家户里灯火闪烁明灭着,隐约间看到几个人进了村,却看得并不十分真实。
志远在心里盘算着,却又是一声枪响传来,更响亮些,他心里咯噔了下,这是日本鬼子的枪声!
刚才的那墙是土炮,声音沉闷,鬼子的三八大盖,打的子弹,声音响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