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哲一夜都睡的不安慰,在床上折腾了好久才刚刚闭眼就有人在催命似的敲他的房门。
“少爷,不好了,君静安跑了。”
赵明哲猛的掀开被子下床,打开房门,“你说什么?”
那人被他脸上的表情吓到,“君……君静安杀了我们两个兄弟后跑了……”
“混蛋!”赵明哲一把推开他,下楼,果然见大门口躺了两个人,脖子里的血迹早已凝固,一阵血腥味扑面而来。“怎么死的?”
正在查看尸体的男人抬头,“似乎是刀片,直接划开了大动脉。”
赵明哲捏着双拳站在那里,久久才适应面前的血腥,“她竟然有这个身手,我倒真是小看了她。”
“那现在怎么办?若是她会杀人,那我们若是抓到她……”男人欲言又止。
赵明哲眼里的阴鸷更甚,“哼,她杀了我兄弟,还想活命?放出话去,找到君静安,格杀勿论。”
“蹬蹬……蹬蹬……”
大清早,碧水蓝天门前几米高的铁栏雕花大门前就站了一个年轻的男人。他不停的敲着门,引来赶早市的人们纷纷侧目。
敲了约摸十来分钟才见一个边跑边扣着扣子的小厮来开门,似乎是刚睡醒还没来得及洗漱,开口就是一阵腥臭味,“这么早,敲门做什么?冷死人了。”
那个年轻的男人朝他身后望了望,“君少爷回来了吗?”
“什么君少爷?”小厮一脸不耐,“我们这里只有王少爷,陈少爷,李少爷,没什么君少爷,走走走……不要没事找事。”
“那南笙呢?南笙在不在?”年轻男人不死心。
“什么男生女生的,我说了没你要找的人,你再不走我可要喊人了!”
年轻男人这才意识到,很可能碧水蓝天已经易主,“这宅子以前的主人去哪了,他们是上海君家的人,你该不会不知道吧?”
“早就走了。”小厮一把关上铁栏大门,“君家少爷早就在河里溺死了,这你都不知道,还在这里说什么梦话呢!这宅子现在已经卖给我家少爷了,早就不是君家的了。”
“你们医院里最近有没有受了枪伤的病人?”
“或者是失忆的病人?”
没有,没有,都没有。
君少白像是忽然从人间蒸发了一样。
君静安的心慢慢绝望。她为了躲避赵明哲的耳目,减了短发,穿了男装,每日在各个医院门口打听君少白的消息,可一点消息的没有。大家对他的消息还停留在报纸上刊登的溺死在河里,之后就再也没了任何消息。
可若是他那日中枪死在宋锦颐手里,周文烟也不该不送到医院抢救啊?可若是送了,为什么医院里一点消息都没有?
难道她真的就眼睁睁看他咽气,然后葬了他?
这不可能。
君静安根本不相信。可眼下的事实却一天比一天绝望。
“高大爷今日手气好的很,一下子赢了不少,可得请兄弟几个好好玩去。”
“那是当然,你当我高长生是什么人?赢了钱,自然要大家一起分享了。”
“高大哥果然不愧是我们赌坊里最义气的‘豪赌’”
……
君静安原本满腹心事,都已经走过了顺心赌坊,但听到高长生的名字,她又转了回来。
原本说话的几个人见眼前突然多出来个白面小生,其中那个自称高长生的中年男人眉头往上一挑,尽是得意,“怎么?你也想和兄弟几个玩玩?”
君静安打量了他一番,见他个头高大,眉眼处虽是酒色生香的萎靡,但眼底却有几分锐利狠戾,给人一种暗藏着危险的感觉,倒有几分像是地下杀手。
高长生被她看的有些不耐,眉眼一眯,有些扫兴的带着众人绕过她准备离开。
君静安这才明白她触怒了他,忙嬉笑着解释道,“高大爷您别误会了,我是受人所托来给一个叫高长生的人送些东西再讨些东西。我刚刚听你自称高长生,我就在想你是不是我要找的那个人。”
“送什么东西?”高长生停住,有了些兴趣。
“一张银票。”君静安掏出一张面值100块的银票。
众人眼前一亮。
“就是不知道你是不是我要找的人。”
“是谁叫你来给我送东西的?”高长生并不像旁人那样开心,反而有些过分警醒。
“我只能说给我要找的高长生听。你若不是他,我不会说。”君静安收了银票转身要走,高长生伸出胳膊拦住她,“那你怎么才能证明我是不是你要找的人?”
“那要看他认识不认识一个人了。”
“谁?”
“白玉莲。”
旁人一听,都纷纷起哄。
“那白玉莲不是死了么?”
“我们大家都认识……”
“嗯?”高长生伸手打断他们,从怀里掏出在赌场你赢了的钱,塞到其中一个人手里,“这些就给兄弟们当作酒钱吧,我有点事就不和你们一起去了。”
那几个人拿了钱,满意的离开了。
见他们都走了,高长生才点点头,面上有些紧绷“我认识白玉莲,不过她已经死了,你现在来找我有什么事?”
君静安呵呵一笑,将银票塞到他手里,“她临死前让我帮她办点事,来给你送点东西,然后再取点东西。”
高长生不动神色的将银票塞到袖子里,“取什么?”
“现在不方便,我明日到你家里去拿吧。”
第二天,高长生早早的就坐在屋里等。为了以防万一,他在腰上别了一把小军刀,那是他当日杀周志宏时用的刀。
可腰里别了刀后,他觉得自己有些胆小的可笑,不过是个小丫头而已,她还能把他怎么样不成?
“咚咚……”有人在敲门。
她来了。
高长生遮好腰间的军刀,若她只是来拿个无关紧要的东西,被她看到刀,怕是不大好。
打开门,果然是她,只有她一个人。
“你来取什么?”高长生关了门,开门见山问她。
君静安却一点也不着急,到了屋里还向他讨茶喝,“我有点口渴,可以给我一碗茶吗?”她取下头上贝雷帽放在一旁的桌上,露出一头碎碎小短发,活脱脱一个调皮的男孩。
“说吧,你到底来拿什么的?”她越是表现的随意,高长生越是觉得事情不简单。
“这么紧张干什么?我不过是讨碗茶喝而已。”君静安揉了揉满头短发,重新戴好帽子,在他屋里转了几圈,“时间长了,我好像有点忘了伯母要我取的东西了。”
高长生冷冷的哼了声,正准备发火,就感觉腰间被抵住一个硬邦邦的东西,似乎是……枪,这个感觉他不会错。
可她什么是时候饶到他身后的。
“我好像想起来伯母要我取的东西了。”君静安低低一笑,抽出高长生别在腰间的军刀……
“咯吱……”门开了。
君静安将手里的刀片塞到袖中,丢了手枪。回头,却见周宇回冷冷的站在门前,身旁还站着赵明哲和他那几个从不离身的保镖。
他们像是在看一场戏,她就是戏里那个与猛兽搏斗的演员。
君静安没想到会在这种境况下与周宇回相见。她杀了人,却被他一切都看在眼里,只是看在眼里,冷冷的旁观。
“果然最毒妇人心。”赵明哲冷冷一哼,拔了怀里的枪就上前。“今日我要为我死去的兄弟报仇。”
“等等。”周宇回忽然叫住他,“我有话要问她。”
赵明哲也不着急,“反正她今天是插翅难飞,你先问,问完了我再来解决她。”
“为什么要杀他?”周宇回走到君静安面前,没有看地下的尸体,也没有看她袖口上溅满的鲜血,他只是望着她,眉色如海,深不可测。
君静安却问他,“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我问你为什么要杀他!”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周宇回有些怒了,连声音都拔高了好多。
君静安却缓缓扯出一个毫无笑意的笑,凉风簌簌,她身子有些发冷,“你和赵明哲合伙,难道他没告诉你我要杀高长生的理由吗?”
“我要听你说。”周宇回猛地出手捉住她的手腕,狠狠的捏住,她的手一抖,一枚带着血渍的刀片从她袖中滑出,叮的一声落在地上。
“你要听我说什么?”君静安眉头轻皱,随后面上死水一般冷寂下来,“周宇回,你太让我失望了。”
“说,说你为什么要来杀高长生,说!”周宇回依旧捏着她的胳膊,似是要将她捏碎在手里,脸上的绝望一波比一波来势汹涌。
“我再也不会说那句话了,现在的你根本不值得我再用真心待你。”君静安一脸决绝,伸出另一只手,一根根拨开他紧抓不放的手掌。
他忽然觉得所有的力气被那冰冷的手指一碰都慢慢开始消散,不,他不要放开。可手上那么越来越冷的刺痛传到他心里,他浑身一颤,放开手,不敢再碰她。
“你又要放弃我了对吗?”
“你不该连同赵明哲来耍我。”既然他都已经知道事情真相,那他怎么能和赵明哲一起堂而皇之的站在那里,看她像个傻瓜为了他杀人。她杀人的时候有多害怕,他知道吗?他怎么能心安理得的就那样看着,看完了还来问她为什么要杀人。
“我真傻……”周宇回苦笑着往后退了几步,“你三番两次为了君少白弃我于不顾,我竟还信你不会抛弃我。”
赵明哲走上前来,“她和君少白是一伙的,如今君少白下落不明,我先解决了她,然后再一起去找君少白。”他将手里的枪对准君静安,“原本还相关留你几天可你千不该万不该杀了我两个兄弟。”
“嘭……”
一声枪响,接着又是连着三发子弹,例无虚发。
赵明哲及他的手下,完全没料到会有这个变故,躺在血泊中不肯闭眼。
“你……”赵明哲颤抖着抬起胳膊指向周宇回,“你竟然……竟然……”
周宇回看也没看他一眼,动动手指,对着他的身上又是一枪。赵明哲原本伸出的手像是忽的没了力气,摔倒在地上,彻底没了声息。
君静安看着面前血淋漓的一幕,目光有片刻呆滞,随后她看到周宇回手里的枪落到地上,他的身子在风里簌簌发抖,他将脸埋在侧面的阴影里,“你走吧。”
她站在他身后,周围一地的尸体,浓重的血腥味越来越来浓,越来越浓,连呼吸的空气都似乎感受到他身上压抑的绝望,在这里多带一刻似乎都会窒息。
她真的走了。
可走到门前,却又忽然转过头来,四目相对,周宇回像是个被看透心思的倔强小孩,猛地别过头,不再看她,却听她说,“警察要来了。”
这一句话,越过往昔,仿佛已是前世。
周宇回再回头,却见她离去的背影那样义无反顾。
初见时,她也是因为看不惯他被欺凌,出言帮了她,随后又是一次次救他于危难……现在想想,那些果然已成了过去,他们最终还是以这样的方式结束。
君静安急急忙忙的出了高长生的院子,没走几步就感觉身后有人在跟着她。赵明哲虽是死了,可他的党羽还在……想到此,她凭着对周围的熟悉,穿梭了几条巷子,可身后那人还是在跟着她。
她微微皱眉,隐在一截断墙后。
那人不知她藏住,还在往前走,她一个闪身上前去准备勒住他的脖颈,那人却比她想象的反应更快,她还没碰到他,他的手就顺势捉住了她的胳膊,“小姐。”
君静安一看,竟是南笙。
君静安站在病房外,根本不敢推门进去。
南笙说,君少白还活着,只是一直昏迷着没醒。
这么长时间了,她一直没有他们的消息,却突然被告知,他还活着。她心里的挣扎,绝望像是忽然溃烂在心底的阴暗,忽的被射入一米阳光,陈旧腐烂剥落,有了新生的酸痒。她想哭,却又想笑。
难得她调整好自己脸上又哭又笑的表情,正准备进去,却见病房门打开,周文烟迎面而来,见是她,她先是一愣,随即牵过她的手,“我有话要和你说。”
房门缓缓合上,君静安只来得及看病床上君少白苍白毫无血色的脸就被周文烟拉到医院外。
她找了一处没人的长椅上坐下,拍拍身旁的位置,“我只耽误你几分钟。”
君静安在她身旁坐下。
“你怪我把失忆的他留在身边吗?”周文烟开口问她。
君静安知道她要说这事,之前就已经整理好一切,“我只怪他忘了我。”
“哈哈……”周文烟忽然笑了起来,如凉日青烟,恍如不在眼前,是在雨雾缭绕的梦里,“你知道他失忆那会,一直叫我什么吗?”
君静安不愿意多想,就听她又凉凉开口道,“那时候宇回来找我,说要带我去见一个人。我跟着他走了两个钟头才到了那个叫凤落的村子,村里有个人长的像极了君少白,几乎是一模一样。可他一身村里人的打扮,身上都是伤痕,我想着肯定只是一个和少白长的很像的人,少白是君家少爷,从小锦衣玉食,身上怎么可能有这么多伤。可正当我准备转身的时候,他却看见我了。”说到这里,她有些自嘲一笑,“想我周文烟也是放眼整个广州难得一见的美人,多少达官显贵都围在我身边叫我烟儿长,烟儿短的。可他……哼……他竟叫我静安。”
君静安有些吃惊。
“你也奇怪对吗?”周文烟又是一笑,“那时候我就认定他肯定是君少白了。也就是那个时候我才知道他原先对我的冷漠,竟都是因为他心里有了你。可是我不服气,为什么你可以,我就不可以。所以我趁着他失忆,用静安的名字留在他身边。”说道这里,她又顿了顿,脸上勉强的笑意再也挂不住了,“可是,一个月,我花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对他好,却都不及你闯入他视线时,他看你的一个眼神。”
她说,“我失败了,就算我用你的名字代替你在他身边,可我终究不是你,君静安。你知道你多么幸运吗?可以得到那个男人的爱……”
这时,君静安再看她,只是觉得她坐在身旁的姿势那么孤单,那么可怜。她只是个为情所困所苦的女人,而她比她幸运,可以得到爱的那个人同等的对待,可是她却注定等不到她的爱情开花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