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骇着呢,姑娘却在战场最激烈的地方发出了地下党演讲的声音:“乡亲们,你们要冷静,要相信政府的能力,你们之间打架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打死打伤了人你们还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两边一时都愣住了,这谁啊?纳西族这方的人看向己方,没人认识,藏族那方的问己方,没人认识,再看向对方,对方好像也没人认识——这什么情况?
我感觉他们至少愣住了一分钟的时间,战场上突然一片死寂。我吓得腿都要抖了,泥麻这是大战前的黎明静悄悄啊!我趁着双方人都在愣神,赶紧跑去,一路说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见过见过,孩子还等着她去喂奶呢”,一边把愣住的人分开,拉起那二逼姑娘就往回狂奔。
人群一下被激怒了,这是拿双方不当人,拿村民不当干部啊,这二逼成功地把双方的主要矛盾转移到了自己身上,目标全部对着我们:“这些外地人来找事了!拦住他们!”
我用堪比博尔特的速度拉着二逼狂奔至车上,扎西已发动了车,我抽空还往后面看去,最前面的村民离我们已不足十米。扎西一脚油门下去,车子飞奔出去,还没等我大笑而云:“吾长板坡亦七进七出……”,只听“咣”的一声,车子右轮一偏,陷在了路边的水沟里,这想跑也跑不了了。
村民们还算有见识,见我们车比较好,想来也是有来头的人,见我们陷了,也只是围着我们叫嚷着:“让刚才那姑娘出来说清楚!”最激烈的反应也只是拍着我的引擎盖叫着。
我想着反正跑不了了,这车陷沟里还需要人帮我们推出来,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宗旨,我打开车门,一把把二逼姑娘推下了车。
二逼姑娘直接吓傻了,没想到刘皇叔扔嫂子下车这样的事我都干得出来,站在车边手足无措,人家对着她指指点点,口水喷到她脸上,反正她也听不懂,只是觉得这世界现在对她全是满满的恶意。
我见把她扔下车转移走了情绪,也下车,扎西见势态并非不可控,也下了车。
我下车就学着领导们把手往下压压的姿势:“乡亲们,大家静静,大家听我一言好吗?”我用的是四川风味的普通话,听着有些从成都下来的官腔。
大家还真吃这套,渐渐安静了下来,我见只要还听我说,那我就能侃得他们找不到北在哪:“我是四川水利局下属调研室的副处级调研员,这次跟着木里水利局的扎西同志来博窝乡就是来考察两乡水利事宜的,我们接到木里县水利局的报告,说需要省里的水利扶贫资金来建设两乡的水利设施,所以我和这位卢调查员就来现场调研博窝乡和八窝龙乡的水利情况,很快,大家就再不会因用水而争执了。”说完,我斜眼看了眼扎西,给他使了个眼色。
扎西硬着头皮上了:“没错,我们木里水利局早听到说两乡水利经常引起争端,所以这次陪省里的嗯……吴处长下来,就是要彻底解决这些历史遗留问题,大家要相信我们一定会帮助大家的。”
这一唱一和,加上扎西一看就是藏族,边说着边用藏语跟八窝龙乡的人交流,两边都完全相信我们就是从省里下来解决问的人,虽然我们这样的组合看着奇怪了些,我这副处级大官也没有官架子。
我见他们在听着扎西乱侃,没再注意二逼女,就不动身色地拉了拉她,她这次乖乖地站在边上,没敢再说话,她要敢再说话,我相信我回去后就会把她强了!
我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跟村民的带头人说着话,还装作非常敬业地要求村民们带我们去看引起纠纷的水利。站在那儿指指点点,幸好这也不是什么太难懂的东西,想想猜猜也能大致知道原因。
其实也不是多大点事,算下来就是十多二十万水泥山砂的活,只是这些高寒山区村寨都太穷了,十来万对于他们来说就是巨款,如果不是国家拨款,根本是凑不出来的。
听到是这样,我烂好人的毛病又开始发作,想到这过后我就有至少两百万了,回去后找汉斯先拿出一二十万帮着,我买材料,村民们出工,应该能把这事搞定。想着还真当着村民们的给汉斯打了个电话,我电话时耍了个滑头,跟汉斯说这情况,又说现在这事已经大大影响到我们寻找神路图的步伐,如果这事不解决,怕是没人会帮我们,然后弱弱地提到了十几二十万的数。
汉斯听了很爽快地答应了,他就不差这几个钱。我又仔细问了下双方村民,确认就需要十五万左右买材料,这钱现在我和扎西凑一下也有,反正也是汉斯的钱。遂答应他们一会两村都各找带头人跟着我们,看完水利事宜,我们办完私事就跟着去木里拿钱。
这些事说完不久,我电话短信声音响起,拿出来看去是工行收到钱的提示短信,正好十五万,汉斯真乃信人也,说完钱就到账。这也间接证明了《东巴往生经》和神路图在汉斯心目中的地位。
我把工行的短信给那些村民看,他们轰一下炸了,这短信他们还是看得明白的,真金白银十五万马上就见了。泥麻这事也太奇怪了吧?这才说呢,没半小时,钱就马上到手,这还是我们党的天下吗?什么时候党办事也这么雷厉风行了?
虽然这事透露出一种诡异,比如钱怎么就汇到私人账户,比如我们这凭空出现的水利官员,比如那个跳进战场唱红色娘子军的姑娘,但两拨村民还是喜笑颜开,历史遗留问题解决了,不用再为多一点水打得头破血流,刚才两拨要死扛的村民,这时又好得像一家人样,各商量着你家出鸡,我家出猪,为的是把我们招呼好让这三个财主吃得屁滚尿流。
我假巴意思地拒绝了他们,当然我也明白这拒绝不了,于是我提议到博窝乡的纳西村里吃饭,这得到了纳西族人的大力拥戴,藏族同胞们感觉受了轻慢,一时脸有不豫,我急忙让扎西用藏语说了,我们有事要在纳西村里办,下午或者明天再去藏族村吃,大家这才欢天喜地地散去各家杀鸡煮羊。
死里逃生的二逼姑娘这时又活了过来,说话都透出一股欢喜劲:“你们这忽悠人的功力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啊!佩服,佩服之至,要是你们能再忽悠得人来这投资就更好了。”
我大怒:“今天要不是为救你,老子至于要花出十五万吗?你好好想想如何赔我这钱,别总在边上说风凉话,如果赔不上,你等着去山西嫁挖煤的吧!”
她期期艾艾地说:“我还是打欠条给你吧!你放心,我一定会还你。”
我一时恶向胆边生,很想把她先奸后杀,想想承担的责任重大,就灭了这心思,于是没再理这二逼,指挥着村民们把车抬出了水沟,开上路,找一个指路的上了副驾,开车奔着博窝而去。
到博窝时已有人在杀鸡宰羊,人数颇多,场面甚是宏大,看着摆在边上的酒桶,今天估计要埋尸博窝了。
在要死之前自然先把要办的事办了,我找人问了下,看有没人知道尼玛扎西养父的,还真有知道的,都是些年纪一大把的老人,然后问到他的子女家人什么的,知道的人更多,也没让我们这些贵宾说什么,自然有人去接他们来。
接来问了,却是尼玛扎西养父孙辈和重孙辈的人,父辈的人死了多年,说起尼玛扎西,说还大致记得父辈们说有这么个人,只是再没联系过。
我又随意地问起他们父辈有没什么遗物留存,比如书本图片这些。他们也不肯定,就说在家里留了一个木头柜子,装着都是祖父和父亲们的遗物,死之前他们没指示怎么处理,他们也就保存着了。
我和扎西相互看了眼,试探地问能否带我们去看那些遗物,由头么当然是我其实也是个民族文化研究爱好者,非常喜欢这些关于纳西族藏族的文化,有没见过的自然很有兴趣。
他们无可无不可,对于他们来说,那些都是杂物,惟一留存的意义是因为那是上一辈的,其他就再没有什么意义。
趁着还没吃饭,我提议去看看,不落实了这事,估计我会吃不香睡不着了。
到了他家,从一个黑漆漆的屋里拖出一个落满灰尘的大木箱,看那样,我很为那些几十年前的照片担忧:那些脆弱的照片,能经受得住这样残酷岁月的考验吗?
打开箱子,满满一箱的物件,有衣物,有物品,有笔记本,还有个人照片,照片幸好是放在纸质相册里,有三四本,我居然在其中看到了尼玛扎西年轻时的照片,是与一个中年人合影,想来就是他的养父。
我们自然对衣物、物品什么的没兴趣,我们分工合作,我看照片,扎西看笔记本,以期能尽快找到需要的东西。
扎西看的笔记本一会就看完,没啥有用的东西,就一些个人记事,很简单明了。我看照片比较慢,他看完笔记本也帮我寻找着,终于,在看到第二本时,我见到了我们想要的东西。
我先是看到一张照片,就是那东巴文和符号,我想从相册里抽出来,却已与相册粘在了一块,没办法拿出来。我心里在狂喜,扎西估计也一样,暂时没管那张,我们又继续翻相册,后面又发现了几张,这让我很兴奋,终于啊,这洛克的照片出现在我们面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