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件案子到现在,已经水落石出了!”解灼悻悻回身,看着低头准备接受惩罚的矢铭,“本案证据确凿,再加上嫌犯认罪伏法,依照芒果国法律,判矢铭死罪,行刑时间再行商议。若无异议,今天就此作罢,大家回去歇息吧!”
“这可不成!”眼见众人纷纷准备散去,旁边监督的仆射王晖说话了,“这可不行!矢铭所犯罪名诸多,若不能早日商定行刑时间,如何能服众?”
矢铭早就没了心思,反正死路一条,多操心也是白费。眼见门前的民众和着王晖,解灼的工作也不好做了,“那王仆射打算怎么办?”
“趁各位都在,早点商议完矢铭的期限,也方便众人。”
“全国的死刑犯统一在秋季行刑,现在已经是到了夏末,矢铭的期限不出十天。”眼见王晖故意挑起事端,解灼只能掰着指头算日子,“那就将矢铭的行刑时间安排到明天吧!”
明天?矢铭听到解灼口中的刑期,脑中瞬间一片空白,刚刚还说有十天的时间,怎么一下子就到明天了?难不成真的有人陷害自己?不仅等不到陛下回国,连十天的自由时间都要缩水,荆羽实在是太可恶了!
“明天?”王晖注意到矢铭的表情变化了,在最后的关头,王晖也得吓他一吓。“那之后的死刑再审呢?我身受监督一职,自然要将这手续走完。”
“那矢铭呢?你怎么看?”矢铭对解灼可没有利害关系,不过眼看统一的刑期将至,要是再拖上一年的时间,谁能料到不会出什么岔子,毕竟在自己手里过户的案子,解灼可不想出差错,再加上一年狱中的开支。唉!想想就头大。“你要是没有意见,就明天行刑吧!”
矢铭自然不愿意那么早死,就算是被冤枉,这死刑下达的速度也太快了!矢铭刚要开口反驳,又想起王晖刚才的那句审查,毕竟秦晔探望自己的时候,贿赂过狱卒,刚刚自己又全担下罪名,要是现在延长时间,就算等到陛下回来,若是牵扯出秦晔的罪名,那就真是自己的罪过了。“明……明天!那就明天吧!”
矢铭的心是滴血的,自己决定自己的死期,还卡在生存与友谊的抉择之中,这世上的悲哀,恐怕只有自己尝尽苦衷说不出,而这也是自己最后选择的名节了吧?
“嗯!你看矢铭都同意了,那就明天行刑!”解灼合上之前的供词,放到身后的文案上,“那现在可以结案了吧?”
“哎!真是难办!”王晖甩手离开座位,向门口走去,“死刑都定在明日了,我这还有什么话可说呢?”
眼见王晖松口了,解灼赶紧小跑追了出去,顺便说了一句,“快!都散了吧!”
矢铭的死刑从一开始被冤枉,到现在已经做成了铁证。沦为死刑犯的矢铭,就算想逃跑,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而这案件从开始到现在,矢铭一直被蒙在鼓里,就连秦晔探望,帮助他越狱,都是预谋已久的。秦晔只不过是骗取他的信任,接着怂恿他越狱,再安排绪辰拦下逃命的矢铭,最后将矢铭的罪名坐死。
只不过在矢铭眼里,秦晔还是那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同僚,是那个在他最黑暗人生中的明灯,是他孤苦无依时的寄托。他也想过秦晔是荆羽派来的,只不过在寂寞的时候,人都是一个样子的。从一国翰林学士到现在的阶下囚,他以为自己的中立态度并不会引起重臣不适,他以为自己的高风亮节能带来一丝慰藉,他以为自己的人生已经圆满了不少;直到这案件的发生,以前的人设在一瞬间崩塌,没有人问他经历过什么,没有人关心他所坚持的是什么,没有人会觉得他是特殊的那一个。
人生总是充满了惊喜和意外,你总不知道哪个先来到。对于矢铭来说,上天开了个最大的玩笑,自己那么热衷于名士之风,最后也折在这上面,甚至是被人唾弃的恶名。连那些杀人放火的勾当,比起侮辱女子来说,都算是轻的。是啊!那天在狱中,连狱卒都不曾正眼看他,他这一辈子算是完了,人生也要走到终点了,不过在他眼里,什么都死了。
“喂!有人来看你了!”狱卒拉着长脸瞅着矢铭,转头的瞬间又是满心欢喜。
矢铭听着那手中晃动的叮叮当当,这次秦晔可没少给他通行费,毕竟已经是死刑犯了,再加上上次越狱的图谋,也只有塞钱才有的这一面。
“秦大人?”不出意外的只有秦晔会来看望自己,不过矢铭没了心愿,没了寄托,倒也清闲了不少,放下了不少。
“矢铭!”秦晔眼角都闪着泪光,在这僻静的一角,显得格外引人注目,“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了!”
“哪里的话,这些天来,都是矢铭劳烦大人了,之前又因越狱一事害得您……”
“明天陛下就要回国了,不知道能不能赶上最后告御状的机会。”客套话说起来能无休无止,秦晔更喜欢开门见山,虽然提前了审判,也得知明天的死期,但陛下明天就归国。若是撞上的话,也不好交代此事,再加上荆羽更想了解的深入一些,这不派秦晔过来打探消息了。
“我……我不打算告御状了,害怕王晖追查起来,若是将你助我越狱的事情查出来,对彼此都没有好处。”
没想到呆头呆脑的矢铭,到现在还想着别人,真是读书多了,人都变傻了。“那你真的不再洗清自己的冤屈了?”
“你不要再劝我了,这就是我人生的最后一个夜晚了!”
“秦大人,有人过来了,您这边快些吧!”狱卒慌里慌张附在门口,朝里面叫了一句。
“嗯!我知道了!”秦晔托着矢铭的双手,“这一别,该是永别了!矢铭大人,我得走了!”
像矢铭这种还不到秋季问斩的时候便送上断头台,生平可是不多见的事情。第二天从监狱押送到刑场,芒果王都几乎万人空巷,挤在路上看这位曾经的翰林学士。
“前面这是怎么了?”芒果女王掀开帘帷,问向前边开路的婵璇,“最近有什么大事吗?”
“听说是要处死死刑犯,也不知道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人。”
“不是等秋季的时候才问斩吗?怎么会挑在这个时候开始?看来也应当是罪大恶极之人,要不然御史台也不会这么着急处死。罢了,遇上这种事情真是晦气,绕道进宫吧!”
而身处断头台上的矢铭,身子早被五花大绑架在铡刀前。这可能是矢铭最吸引目光的时候了,四面八方全是芒果族的百姓,唯一不同的便是乱入其中的芒果女王的车辇。见了车辇,矢铭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若是能告御状成功,就能当着满城百姓的面,洗清自己的冤屈,也不白费这么些日子自己受的苦了。
不过那乱入的车辇瞬间变了方向,朝王宫驶去。只不过那无意的转折,成了矢铭心里最后的酸楚:或许陛下知道在这里处斩的是自己的臣子,或许她只是抛弃了自己,回到了自己的宫殿;或许她根本不知道这里行刑的人是谁,不知道他的处境。矢铭这次真的死了,他那破碎的玻璃心已经装载不下那么多遐想,他认定芒果女王抛弃了他,他最热爱的土地,最敬仰的陛下,从这一刻,将他的梦和身碾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