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洞内打到了洞外，二人势均力敌，皆是见招拆招，却又是招招狠辣要命，以生死为局，岂能不出全力。

短短几个眨眼间，两人已是五招交手，当聂庄柳叶刀挥砍而下，打掉文楠手中的那把短刀后，这位柳蕙天网飞捕第一人一脚踢开聂庄，身形后退之际，一把手撕开了上衣，将捆在腰身的一截截铁器取下，拼接成两根铁棍，在那一霎那，天地之间的灵气凝实涌来，随着五彩光华汇入铁棍之中。

武器成形之际，可引来天地灵气并凝实汇聚，除了是柳蕙天网那位七钱铸器师为文楠亲手打造的那把灵品武器还有什么？

只是聂庄没想到会是铁棍，他原以为文楠的藏身武器不是刀就是剑，毕竟刀剑可谓是武器中的两大魁首，江湖之人佩戴的都是这两样，眼下文楠亮出了灵品武器，实力毋庸置疑大增。虽说聂庄自己手中的柳叶刀不比任何一种灵品武器差，质地甚至比文楠手中的双棍还要胜上一筹，可区别就在于纳灵这点，灵品武器有无纳灵根本无法相比，之间差了相当于一个鸿沟，所能施展出来的威力大小也是云泥之别。

如果对手换成是其他人还好说一些，可偏偏却是文楠，聂庄深知这位天字号飞捕的一品境近乎臻于圆满，当初隐遥湾一同抵御妖兽潮的时候，便一目了然，如今在遇到的人中，一品境内，文楠的实力足以位居第二，倒不是长他人志气，而是事实。至于那第一的位置，则是耿万千身边第一护卫展魁，也是聂庄这么多年来，遇到一品境的最强者，那天要不是展魁手下留情，最后一招“众生幻灭”只聚势了三成，且不说什么破招，即便是想要接下，也无异于痴人说梦，毕竟展魁晋入一品境少说也有一二十载，其修练的那套《八部罗汉》更是炉火纯青，武艺历经了千锤百炼之后，已然是沉淀如山，招数的威力巨大无比。

文楠双臂奋力一抖，身子前倾冲了上去，脚下奔跑的速度惊人。

聂庄眉宇间的凝重之色愈发浓郁，好似骆驼峰夜间的阴郁一般，原地严阵以待的同时，心里仍旧是迷惑重重，欧阳冰芯是魍魉的卧底，他倒不至于这般惊讶，但文楠的变脸，却实在是意料之外更是情理之外，尽管他与文楠相处时间不长，可能感觉得到其为人绝不应该如此，故而直到现在依旧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临近之际，文楠的身体突然暴跳而起，双臂亦是高抬过头，随后接着下坠的落势，将灵品武器的威力发挥到最大的程度，落空期间，其手臂上的双棍五彩光华骤现，犹如夜空奇妙出现的彩霞一般，看上去虽是华丽迷人，但灵气凝聚双棍之中后，再加上文楠的真元灌入，所散发出来的磅礴气势却无比惊人。

聂庄非但不惧不退，反而静立于原地，横刀面前，抬头望空，当双棍砸面而来之时，注入真元，将柳叶刀绷直后，迅速迎挡，然却不是刀口与双棍交接，而是刀面。

所谓利弊相对，柳叶刀刀身虽然如同蝉翼，柔韧性也极其柔软，轻击便可颤鸣不止，但《柳叶飞刀》上就有很多招数是顺其自然，以以柔克刚而为。

聂庄这一手看似如同螳臂挡车，可却正是利用柳叶刀的柔韧性，《柳叶飞刀》刀法上称之为千斤顶，纵然双棍的落势凶猛，但方才他以柳叶刀迎挡之际，只不过是为了抵消去双棍这一击的一半力道。

但文楠身为一品境，所能展现出来的实力，非同小可，仅是为了抵消这一半的力道，聂庄就已经感到吃力了，巨大的压力下，双脚在那一瞬间便踩裂了地面，而且还在缓缓下陷，原本单手握刀的姿势，也变成了双手，方才撑了下来，随即缓缓散去注入柳叶刀的部分真元，使得刀身被双棍越压越弯，当到了临界点，也就是反手的时机了，聂庄这一手以柔克刚，说的简单点，就好比被拉紧的弓弦，弧度越是张大，反弹得就越剧烈。

眼见刀身弯曲达到了一个惊人的弧度时，聂庄当即屈指轻弹，打入真元，柳叶刀瞬间绷直，将双棍连带文楠一并弹开。

看似仅是一个弹指的动作，可文楠却实实在在地向后翻腾了三圈，这才全数卸去聂庄刚才的那记反击。

然而，刚站稳身形的文楠正准备还手，却被聂庄占了先手，迎面呼啸而来一阵疾风，夹带着飞沙走石，一时遮蔽住了视野，但文楠还是尽量眯着眼，以防万一，果不其然，疾风吹来后，一道青白弧形刀气紧接而至。

秋风扫落叶，已有小成。

文楠手臂当即挥动，猛然一击，势如破竹，破散了身前三尺的刀气。

然而，聂庄却手持着柳叶刀横冲而来，攻势咄咄逼人，一招“刀下无生”使出，当空劈斩而下，整个柳叶刀仿佛被放大了数百倍，一面由真元凝聚而成的巨大刀型陡然间浮现空中，朝文楠头上方溘然落下。

这一套连招，文楠根本无暇躲避，只能硬接下，刀型落于双臂的双棍瞬间，好似泰山压顶般的压迫，使得文楠腿脚一软，再也支撑不住，立马单膝跪地，不过却也没受什么伤，真元护身的同时，他也以内力与聂庄这一招僵持，最后全身蓄力爆发，挣脱而开。

仅在这一个瞬间，文楠立即抓住这个还手的机会，冲了上去，抖落双臂上的双棍，再度拼接，拧成一根长棍，随后心念的牵动，长棍变换了形态，其中一头冒出利刃，却似枪非枪，似矛非矛，呈现三叉。

见状，聂庄不由得微微讶然，能够变换形态的灵品武器，这世上也有不少，只要打造之初，涉入机关术的设计，武器成形后，便有变形的效果，这种灵品武器的好处就在于随心而动，巧妙运用的话，往往能化解危机。

随之，二人就展开了近身战，你来我往，难分伯仲。

待到彼此停手时，双方都是身负轻伤，但毕竟刀剑无眼，更多的却是皮肉伤。

聂庄擦掉嘴角的鲜血，暗松了一口气，虽然文楠拥有灵品武器在手，但却碍于没有笼统的功法相辅助，从开始到现在，皆是文楠自己摸索出来的招式，要不然的话，可就是另一番局面了，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不至于在交手之际处于下风，却也讨不了什么好处，只能算是平手。

突然，文楠扔掉了手中的武器，笑道：“想不到我用上了灵品武器，还是奈何不了你，看来只能用真功夫了。”

由于身处幻境之中，聂庄却将这话听成：好，打得痛快。既然到现在还分不出胜负，那么你我就以真实的功夫来分个生死。

随即，他摇头道：“我不想跟你分什么生死。”

然而，这句话传入文楠的耳中，却又是另一番话了：文楠，你修为来之不易，不如你随我一同加入魍魉，等到魍魉一统天下以后，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闻言，文楠一皱眉，面容些许愤然，但却还是劝说道：“你果然是魍魉的卧底，不过我劝你还是回头是岸，不要执迷不悟，魍魉是什么样的货色，难道你还不清楚吗？”

可聂庄所见所闻，则是看到文楠冷笑道：你今日跑不了的，不管你如何挣扎，都是死路一条。

随之，聂庄还以冷笑道：“纵然你文楠的实力强横，可若想杀我，却也没你想象的那么容易。”

而文楠又将这一句话听成了：哼，敬酒不吃吃罚酒，等我亲手杀了你，再好好发泄一下体内的欲火，让欧阳冰芯和蔡懿两人好好享受一下云雨之乐。

文楠怒不可遏，赤手空拳而上。

聂庄也收起了柳叶刀，与文楠对上。

只听到嘭的一声。

聂庄与文楠的双手皆是右手出招，左手挡下。

交手之时，漆黑的夜色之中竟是震荡出两圈泛白的真元波纹。

随即，双方臂影重重，拳脚并驱，两种截然不同的方寸无敌犹如水火交融一般，爆鸣炸响。

没了灵品武器在手的文楠反而显得更为彪悍，打从从秘阁挑选出《空明拳》这套上乘武学后，一旦空闲下来，他便勤加苦练，二十余年从未间断，可谓是游刃有余，聂庄与他交手后，还未走出十招，就有些落了下乘。

倒不是聂庄技不如人，而是《空明拳》这套武学实在是难缠，拳掌打出之际，真元凝实在前，实拳在后，虚实相互呼应，双重击打，力量也是如出一辙。这也就意味着聂庄每接上文楠一拳，就要花费双倍的力气去抵挡，起初聂庄并未察觉这个细节，才使得文楠占了先机，攻势愈发猛烈，情势也逐渐倒向了他那边，倘若此时此刻是白天，聂庄也不至于处于严防死守的地步，纵然文楠拳掌打出所凝实的真元无色透明，可却出手的瞬间，还是可以透过双眼瞧出一些端倪的。

忽然间，文楠的攻势加剧，出手速度也随之加快，趁聂庄猝防不及，一拳砸在脑门上。

聂庄当场倒飞出去，意识也有些恍惚，当感知力传来的危险信号，他知道文楠已经开始趁胜追击了，随即晃了晃头，强行让脑中的震荡平静下来。

文楠已是跃身而来，他的右手肤色变得更加深沉，好似一日暴晒后的肤色，随即一股强烈的气势凝聚于右手臂，随着一拳破空，陡然爆发而出，当右手直逼向前的时候，破开的空气发出异常的声响，如同撕裂的衣布，可想而知，文楠这一招的速度与力量到了什么样的恐怖程度。

聂庄亦是暗惊一下，左手作掌，右手握拳，紧接着左手臂动作摆动，不快不慢，却是正好将文楠的右手臂临近左胸膛之前，瓦解凝实的真元，转而死死贴住，扭动而转，画了一个小圈，卸掉并散去空明拳的刚强之势。

这一手拈出自《仪象》，无名传授的所有学术中，唯一一门没有一招一式的武学，仅以顺其自然为奥义。

下一刻，聂庄右手拳迅速打在文楠的右手臂上。

文楠整个人被硬生生地打了一个转向，却没急着止住身体偏转，反而借势挪步，旋身一转，再度出招。

《空明拳》之扭转乾坤。

左手招，五指成掌，唯有食指伸直，完全不与一般的拳掌法相似。

所谓扭转乾坤，乾坤指的就是天地，而这招的轨迹也是从天往地盖下。

攻势无比凶猛，只见文楠左手凝聚着真元，莹莹发亮，一个旋身攻来的同时，莹光直接将夜幕划破成了两半！

聂庄不仅不避，竟然还主动迎合上去。

文楠见到聂庄不退反而冲了过来，冷喝道：“找死！”

当那只左手挥下之际，聂庄右手轻轻一抓，恰到好处地擒住了文楠的左手腕，而这一抓有着说不明道不清的玄妙，既而臂腕发力，四两拨千斤，竟是将文楠的魁梧身躯甩起。

仪象的招式千变万化，应象而生，而所谓的顺其自然，便是如此。

文楠感觉到身体突然落空，倒翻的那一霎那，内心震惊不已，他怎么也想不到聂庄可以再次破掉扭转乾坤这一招。

此时聂庄既然反转局势，占了出招的先手，那么以他的个性，岂会这等还手的大好时机，当即一脚横空扫去，正中文楠的侧腰。

这一招则是出自《七十二路弹腿》的鬼哭狼嚎，是为第一式鬼哭。

文楠直感一阵剧痛瞬间传入脑中，不禁痛喊一声，人也斜上空升起，犹如投石器抛出的石块一般。

聂庄跟着跃上空中，出现在文楠的身旁。

文楠内心震惊不已，仿佛暴风雨中的大海一般，已经是掀起了惊涛骇浪，他从来没有感到过如此无力，仅仅只是让聂庄占去一个看似微不足道的先机，却导致了局面的彻底转变，先前他还是压着聂庄无法反击，只能一味地防守，可当下他竟是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我说过，想要杀我，没你想的那么容易。”

说话之时，聂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双脚急动。

七十二路弹腿，八面雷封。

八道身影纷纷出现，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各居八方。

紧接着，文楠的魁梧身躯俨然成了一个蹴鞠，于空中接连飞来飞去。

当聂庄第八脚踹于文楠身体之上时，犹豫了一会儿，便收起了架势，静静看着那个庞大的身躯坠落在地，他知道文楠已经是身受重伤昏迷了过去，如果自己再下狠手的话，恐怕就会真的杀了这位天字号飞捕，他不想看到这种结果。

一直站在石洞口袖手旁观的欧阳冰芯看到了眼下的局势，脸色阴晴不定。

正当这时，一道道掌声响起，打破了寂静的空气，同时也打破了幻境术。

黑暗的山林中，有人轻笑道：“瞧你小小年纪，不过十五六岁，却已经是跻身一品境，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不过，就是有点可惜了。”

聂庄顺声望去。

有两道身影从山林的暗中走了出来。

一个一身灰衣的老者，一个一身青衣的中年男子。

不看还好，可聂庄这一望过去，当感知力落在那青衣男子身上的那一刻，瞳孔急剧收缩，立即掉头就跑，神色万分惊恐。

此人，修为通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