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暮,整座骆驼峰被披上了一件殷红光纱,当夕阳完全沉入天际线后,夜幕降临,那层朦朦胧胧的光纱便被暗黑所吞噬。
聂庄事先回了一趟石洞,不见半个人影,就返回山林寻找,直到天黑才从里面走出来,可却一无所获,但愿文楠能找到其他人。
不过再回到石洞时,浑身草叶的聂庄却意外地看到文楠正支着架子烤野味,而蔡懿和欧阳冰芯也在洞内,一个昏迷不醒,一个倒还安然无恙,只是不见李伯仲和韩桂,于是聂庄询问了一下。
“你看看这个就知道了。”
文楠挑了一下火堆,让火苗更旺一些,随后递给聂庄一张纸。
信纸上面沾了些许血迹,字也凌乱潦草,看得出写字之人在留下这张信纸时,显得十分焦急。
聂庄抖去身上的草叶,接过一看,眉头一皱,纸上写道:李伯仲重伤,我二人先回中南山。
看完后,聂庄递还信纸,就地坐于文楠旁边,出声道:“看来他们多半是遭遇到了恶兽的袭击,如果是魍魉的人,怕是就不会留有这张纸了。”
文楠将纸张扔到了火堆,看着它焚烧成灰,沉默片刻,说道:“今日出现这些差错,主要的责任在我,早知道就应该按照原来的计划行事,六个人走在一起,这样李伯仲也不会身受重伤了。”
聂庄叹了一口气,“其实我也有责任,如果不是一开始我执意要找那种紫红植株,你也不会改变主意。”
文楠面露苦笑,往火堆加了一些树枝,继而摆摆手道:“算了,不说这些,只希望李伯仲他人没什么事就好。”
聂庄看一眼处在角落里的二女,轻声问道:“那她们两个怎么样?”
文楠一边转动着火焰上的三只狡兔,一边道:“还好,我刚察看了一下她的脉象,身体倒没什么大碍,只是蔡懿受到了不小惊吓。”
闻言,聂庄一连三问道:“受到了惊吓?发生了什么?你在哪里找到她们的?”
文楠微微摇头,回道:“不是我找到的,我回到石洞的时候,她们就在这儿了。欧阳冰芯说,她们在林中遇到了一条赤练王蛇,蔡懿当时就吓昏了过去,好在当时有一支兽猎团在附近,救下了她们,然后送回到了这里。”
聂庄眼中闪过一丝讶然,疑惑道:“骆驼峰竟然会有赤练王蛇?这种毒物不是只生存于蛮夷之地吗?”
文楠又是摇了摇头,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能用猜想作解释:“可能是魍魉或是罗刹门中有谁是蛮夷人士,然后在恶兽林中放养也说不定。”
聂庄想想也有可能,然后不再纠结这个问题,问道:“现在只剩下我们四个人了,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略作沉思,文楠便开口道:“如今能再借着兽猎人的幌子在魍魉分据附近游走的只有蔡懿和欧阳冰芯了,你和我今天已经被人发现,万一要是再遇到这种情况,恐怕就会被他们追杀。我们明日一早便回柳蕙天网,魍魉和罗刹门都不是什么下九流的货色,小心驶得万年船,回去一趟才是万全之策,毕竟我也不想我们之中再有人受伤,比起完成任务,还是自身性命重要,相信李大人也不会说什么。”
聂庄点了点头。
耳听聂文相谈的欧阳冰芯坐在昏暗的角落里,保持着抱膝而坐的姿势已经有一会儿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双眸凝视着火光,静静发着呆,目光随火光的跳动而闪烁。
洞外轻风吹来,聂庄突然嗅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尽管狡兔的烤肉香充斥着石洞,可后天练就的灵敏嗅觉还是捕捉到了蛛丝马迹,随即又猛地吸了一口气,想要确认这是什么味道,但香味只是残留了片刻,就消散变淡。
文楠见聂庄这番模样,打趣道:“怎么,又让你的狗鼻子闻到什么气味了?”
聂庄如实道:“嗯,刚才外面风吹进来的时候,有一股很淡的香味,不过现在没了。”
“神经兮兮的,我看你分明是饿了,接着!”
说着,文楠把一只烤好的狡兔抛了过去。
聂庄嘿嘿一笑,也没说什么,一口咬下去,扯了一大块狡兔肉塞进嘴里,入口瞬间,味道相当不错,都忙活了一整天,的确是饥肠辘辘,而且文楠的手艺倒也不错,顿时肚皮敞开,大口大口吃了起来,弄得满嘴油水,还塞了牙缝。
文楠也递给了欧阳冰芯一只,可她却轻轻推开,只说自己没有胃口,然后就躺下休息了。
文楠怕她待会儿肚子饿了,就放在一旁,随之和聂庄面对面而坐,开始填肚子。
守夜自然是交给聂庄和文楠,聂庄下半夜,便先去躺着睡了,文楠则一个人静静坐在洞口,远观看去,他那魁梧的身材,俨然如同一尊门神。
夜晚很安静,除了火堆的燃烧声,洞外的虫鸣附和着关江之水浪涛拍岸,不过谁也没有察觉到,这些声音却不知不觉中渐渐微弱,随着人的听觉适应,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适应自然是要有个一定的过程,但直到周围万籁无声天地静时,却只短短经过了半个时辰,以文楠的敏锐感知,不可能无所察觉,可事实却偏偏是根本毫无察觉。
事实上,想要做到这一点,却也不是什么难事。
人之感知,大多是由眼、鼻、耳、心而发,其中以心最为主要,故有“相由心生”一说,只要迷惑人心,便可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而在这世上,有一些人就会这种诡异的控心术,不过一直以来为世人所不齿,称之为“巫术”。
文楠和聂庄并不知道,他们已经中了七大巫术之一的幻境术。
幻境术的施法唯有侵入对方的身心,才可实现。
侵入的方法有很多,但总体而言,共分为四大类:以眼入心,以声入心,以鼻入心,以口入心。
其中以眼入心最为上乘,相传道行高深之人只需与人眼神交汇,便可迷惑对方的心魂神智。
不过二人之所以会中了幻境术的招,正是聂庄先前闻到的那股淡淡的香味,暗中之人通过以鼻入心,方才得逞。
身中幻境术之人,会产生虚幻的景象。
至于景象是什么样的,是好是坏,也不过是那暗中之人一念之间的事情,可不管怎么看,十有八九都是居心叵测。
文楠靠于洞口的石壁上,闭目养神,始终保持着半睡半醒的状态,境界过了四品,感知力也大不相同,更何况他已是实打实的一品境,即便是无意识的时候,也可探测方圆十丈以内的风吹草动。
石洞内忽然一声恐慌的惊叫。
文楠霍然起身。
只见欧阳冰芯正缩在角落里,面色惊恐,衣裳也被撕破了,胸口雪白的肌肤袒露在外,而在她的前方,聂庄正邪笑如魅,手里还抓着残碎的衣布,直勾勾地看着欧阳冰芯,模样与山匪采花贼一般无二。
文楠大惊失色,急忙闪身上前,一把抓住聂庄甩开,大声喝斥道:“聂庄,你在干什么?!”
聂庄桀桀发笑,舌头伸出,舔了一下嘴唇,继而道:“没办法,突然欲火焚身,正好这里有两个女的,只能委屈一下她们了。”
文楠正欲开口,然而聂庄却突然冲了过来,一掌打在他的胸口上,人急速倒飞出去,那道真元的劲力更是震得五脏六腑翻江倒海,文楠迅速调理,将打入体内的真元抹除,以一口淤血吐出。
聂庄再度扑向了欧阳冰芯。
文楠顿时怒火冲天,大步上前。
二人随之大打出手,从洞内打到了洞外,真元的波动碰撞炸响,不绝于夜深静谧的骆驼峰之间。
而在幻象产生之初,聂庄看到的却又是另一番场景。
当时他正侧卧而睡,忽然察觉到有一阵脚步声伴随着一丝杀气靠近,然后睁眼的瞬间,一道寒芒闪过,当即本能地躲闪避开,待到退开后,看清偷袭之人的相貌,不由得大吃一惊,赫然是文楠!
可是相处的这些时日,聂庄不相信文楠会是这种人,于是大声质问道:“你不是文楠,你究竟是谁?”
文楠拔出插入地面的短刀,咧嘴一笑,并未说什么。
聂庄微微眯眼,看着眼前之人,却又不得不信,每个人身上的气息生来就各不相同,哪怕相貌一模一样,气息却无法复刻。
“他当然是文楠。”
这时候,旁边突然响起了一道声音,本应该躺在地上睡去的欧阳冰芯突然站了起来,走到文楠身边,小鸟依人,一副天生妩媚的妖娆姿态,可因为她的冷冰气质,却又带着冷美感,与文楠眉来眼去后,便转过头看着聂庄,阴笑道:“只不过他是我的爱人罢了。”
文楠一边把玩着手中的短刀,一边搂着欧阳冰芯,说道:“聂庄,你也别怪我,要怪就怪你多管闲事,不然的话,你我可能还是要好的朋友。可惜事与愿违,我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原本你还可以多活几日,然后我再找个机会把你除掉,来个祸水东引,这样一来,欧阳冰芯就可以摆脱嫌疑。”
聂庄已经抽出了柳叶刀,准备交战,可听到文楠的这番话后,还是忍不住内心震惊,随即讥笑道:“好一对狗男女。不过我原以为躲在暗中的卧底会更早一些对我下手,你们倒也沉得住气,只是没想到居然是两个人,而且还是你们两个。”
欧阳冰芯冷蔑一笑,转而看向文楠之时,却又是一脸温柔,故作委屈道:“文哥,我与你分明是真心相爱,你看他居然骂我们是狗男女。”
文楠宠溺地抚摸着欧阳冰芯的脸颊,安慰了两句。
随后他松开手,一步一步走向聂庄,寒声道:“受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