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暗战,硝烟再起
作为新开的门店,给商品打折,是个很普遍的现象。狂飙也不例外。
可是,不断有人向他报告,有个别人来商场的动机不纯,这里看看,那里瞅瞅,主要看价格标签。有时候,好像要买东西,跟营业员讨价还价,死缠烂打,谈好了价钱,要提货的时候,又反悔了。
大家就怀疑是天得利方面干的。果然,秦扬他们也扮作顾客,到天得利那边搜集情报。发现,天得利商场的所有商品价格,都是跟狂飙一模一样的。
不过,路标感到奇怪,既然人家要打价格战,为什么不比他的定价低呢?
对此,秦扬倒是一针见血。我看他们是试探。看看咱们愿不愿意打价格战。再一个也是在试探咱们的耐心。
其实,赢了第一回合以后,路标深受鼓舞,欢欣之余,认真地想自己到底要什么,要干成什么样子?马冬梅在这方面倒是也敢想敢干,两个人互相启示,渐渐地对对今后公司的发展,有了新的思考。
以前说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固然有不切实际的一面,但是也有调动潜能的一面。
天得利经营了几十年,路标自己也没敢想第一回合就赢他。可是。竟然就赢了。当初,搞开业庆典的时候,秦扬就给他拿过一个总的调查报告。这个报告,很详细,把市区辖内所有的商贸公司列了一个表。从表上看,门店就有好几百个之多。秦扬还专门作了一个商贸门店的关系图,从图上一目了然地可以看到,这些门店,分别属于两大集团公司。一个是天得利,另一个是凤凰集团。
这两大集团公司,不管前身如何,现在都是私营的性质。选择天得利集团作为主要对手,并没有其他方面的考虑,只是狂飙商贸选择的门店,恰恰跟他做了邻居。天得利自然就站在狂飙的枪口下。
有了立脚之地,狂飙下一步当然是快速发展。路标的蓝图是,首先吃掉天得利,然后再跟凤凰双雄对决。最后,把市区变成清一色的狂飙天下。
他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了牛行长,牛行长肯定他的想法,也支持他的想法。既然走出去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占领市区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现在,天得利既想打价格战,又羞羞答答。路标就认为,天得利并没有打价格战的决心,决心的背后,其实是实力。路标看到了天得利在实力方面的不自信,看到了天得利的破绽。所以,他要反其道而行之,要挑起价格战,然后通过价格战,一举吃掉天得利。
路标叫来秦扬,安排她继续保持对天得利的情报搜集工作,每天都要观察他们的价格。这个对秦扬来说,是驾轻就熟的。接受了任务以后,就把自己的表妹找来,叫她以应聘者的身份,去天得利做导购员。果然应聘成功。
为了掩人耳目,秦扬还跟表妹设计了一套联络暗号。把所有的商品大件,编成序列号,每天发送价格信息的时候,只发送序列号,序列号后边是价格数字,外人不知道具体意思。
秦扬获悉天得利的价格信息以后,就会单独报告给路标。
路标一连看了好几天,感觉总体上,天得利还是比较规矩的,也是很谨慎的。一直跟在狂飙的后面,亦步亦趋,狂飙标什么价,他们也标什么价。不比你高,也不比你低,就紧紧地跟在你后面。
这样的纠缠,这样的竞争方式,叫路标感觉很不爽。
他决定狠狠地绊对方一下。
路标对厂家的让利分寸非常熟悉,也建立了自己的供货渠道。所以跟厂家,并不需要特别地打招呼,总是能拿到厂家的最低价。
所以,在保持平稳一段时间后,路标突然叫经营部门,把销售价再降一点。
负责销售的副总,也是跟随路标过来的老人手。对路标的这个决定,感到迷惑不解。找到路标说,你这么降一下,就把咱们的经营利润全部吃掉了。价格战,也不能赔钱赚吆喝吧?
路标很沉着,出台这个价格,他也是左算右算了的。就缓缓地问,也没有赔钱吧?
没有利润了啊,咱们各种费用从哪里摊呢?
是没有利润了,不过,这只是暂时的,以后会有大利润的。
后面的事情,现在还不好说。一天两天标这个价,不挣利润,还能凑合,长时间肯定不行。
路标说,这也是摆脱对方的一个策略,能不能长时间,现在不好说。但是,现在必须这样。打仗嘛,没有牺牲哪里能赢?
仇有余在他那里拍了桌子。这是从来没有过的。副总并没有觉得意外。说实话,来仇有余这里之前,他差点把茶几踢坏。经营部的人,拿过来狂飙那边的标价,放在茶几上。他乍一看那个数字,以为自己看错了,定睛一看,没错。白纸黑字,清清楚楚。这个数字,对他来说,太熟悉了。他曾经反复测算过,这个数字,就是经营的亏损点。超过了这个数字,就意味着没有了任何的利润。
自古以来,做生意就是要得到利润。马克思说过,有了百分之几百的利润,甚至可以去杀人。咱们古人也说过,杀头的生意有人做,意思都一样。
现在,却没有了利润。如果,狂飙的人在他面前,副总是不是会杀人不好说,但是踢他几脚,却是确定无疑的。事实上,这一脚已经踢出去了,踢中的不是狂飙,是茶几。而且,自己的脚被反作用力弄得有点疼。
他去找仇有余的时候,走路的姿势,还有点奇怪,就是那个数字给带来的后遗症。
所以,仇有余的反应,并不叫副总意外。没有了利润,等于割肉,割肉谁不疼啊!
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办公室内静悄悄的,只能听见加湿器发出的嗡嗡声。
良久,仇有余问副总,这个价,跟不跟?
跟!副总恶狠狠地说,咱们不跟,人家那个价,全市的人都会去那里买东西,咱们马上就会垮掉。
仇有余点点头,这家伙,竞争起来没有底线啊。一霎那间,仇有余脑海里闪过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这样的对手,一上来就跟你拼命,简直就是日本的神凤特攻队啊。这种预感,叫他的神情恍惚了一下。
副总看到了这种恍惚。这种恍惚是他们同事几十年所没有看到过的。他不知道仇有余在想什么,但是知道他一定是想到了什么极其重要的问题。在决策方面,仇有余向来比副总考虑得要多一些,想得也更绵密一些。见仇有余这样子,副总这时倒有点冷静了。是不是那家伙还有什么招啊,对咱们来说是亏损点,对他们不是?
这种可能一点也没有。咱们现在的进货价,就是联络了周边几个省的同行,临时搞了个进货联盟,口径一致地跟厂家讨价还价,才拿到的。这个价钱,料他狂飙即使有三头六臂,也拿不到。除了进货价以外,成本的另一个大项是管理费用。天得利在这方面,多少年了,斤斤计较是出了名的。狂飙在这方面,谅他也不会有太多的妙着。实际上,按照常理推断,狂飙初来乍到,要铺摊子,要打理方方面面,各种费用,肯定要大许多。而且,从他们狂发现金的事情上,就能看出,平时他们的花费也不会是太节制的。
副总就明白了,只要粗算一下,就能看得很清楚,相同的标价,意味着狂飙那边比他们的损失要大。
关键就是看谁能坚持。
仇有余跟副总,都感觉天得利比狂飙更能坚持。毕竟他们是一个大公司,更是一个有些积累的老公司。
所以,副总说,咱们要准备跟他们同归于尽,就这个价,咱们也跟进。明天看他们有什么变化。
同归于尽,那是什么结果?能不能同归于尽呢?仇有余既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跟副总探讨,这个价格是跌破底线的价格,如果咱们跟进,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竞争?是一种恶性的自杀式的竞争。这样的竞争会有胜利者吗?
如果咱们不跟进,就等于咱们退出了竞争,承认了失败,那人家就是胜利者啊。
仇有余咬着自己的嘴唇,死死地盯着天花板。对于目前的两难境地,他感到确实不好抉择。尽管他读了不少商贸方面的书,不少哈佛的教材,但是那里面都没有这方面的案例。所以他内心深处,相信,对手的这样竞争也不会成功的。如果意气用事,盲目跟进,自己也不会成功。但是,副总刚才说的道理,也是显而易见的。如果不跟进,输赢立见,天得利就会拱手把胜利送给对手!书到用时才发现不能用。现实怎么会是这样呢?为了赚钱搞商贸,搞得人多了就竞争,这种竞争本来应该是服务客户的竞争,现在怎么就变成了一上来就是价格的竞争?本来价格的竞争有进价划出来的红线,可是怎么会有人越过这个红线来竞争呢?越过红线就意味着竞争着赔钱。那跟当初的出发点不是背道而驰了吗?
思考的结果,是仇有余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副总说,得决策啊,经营部的人等着呢。实际上,这种价格战一旦打起来,跟也得跟,不跟也得跟。赔就赔,死就死。跟战场上的肉搏战一个道理,双方都杀红了眼,谁让谁?一让,马上就是全线崩溃!叹气顶什么用?跟吧!
跟,很容易。可是拿什么跟呢?拿大家的血汗钱拼呢。得跟大家商量一下。
都啥时候了,还这么磨磨唧唧的,副总说,等你开了会,做了决定,黄花菜都凉了。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仇有余居然笑了,笑得莫名其妙,黄花菜凉了正好下酒。
副总见仇有余这样说,只好亲自通知有关人员马上来仇有余办公室开会。既然仇有余要开会,那就尽快开,尽量缩短会议时间,要紧三关处,耽搁不起时间啊。
会上,按照仇有余的意思,副总向大家汇报了一下情况。汇报完毕,副总意犹未尽,火气未消地说,10%,真他妈的!不挣钱也就罢了,还要赶着赔钱,这做的是什么生意啊!大家都没有说话,副总的话,也是大家的心里话。
仇有余搔搔他的头,其实,也不是痒。只是一种需要。大家就发现,他头上的白发明显多了。商战,打的不仅仅是资金,也是体力,更是心力。
仇有余停止了搔头的动作,仰天长叹一口气,然后缓缓地说,这几天我一直在反思,跟狂飙交手以来,我们有没有什么失误?他环顾四周,大家都低下了头。他继续说,没有。可是,我们却一败再败。
这个对手,尽管是从小地方来的,却有着我们不曾见到过的能量。大家都看到了,他不按常理出牌。你用冷兵器的时候,人家开始用热兵器了;你用热兵器了,人家改用核武器了;你要用核武器了,可是你已经没有机会发射了。
大家都不住地点头,小鸡啄米一般。
副总紧跟着说开了,他们不仅仅是这样。他没有底线。谁搞价格战,会标出一个赔钱的价格?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他好像从商不是为了挣钱。
仇有余挥挥手,副总不说话了,大家都看着仇有余。仇有余平静下来了,缓缓地说,关于对手的经营风格,从商之道,咱们也不必过多地去议论,于事无补。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问题是,咱们愿不愿意赔钱赚吆喝?愿意,那就没说的了,继续跟进,奉陪到底;不愿意,那就好办了,咱们不跟他玩了。从现在开始,咱们不跟他们一样降价了,咱们不仅不降了,还要恢复到以前的正常价格。
谁愿意赔钱啊,大家七嘴八舌说了起来。一开始的价格战,大家就有不同的看法,都知道,价格战,就是往里面扔钱呢。扔钱,谁不心疼?
仇有余静静地听着,看看大家说得差不多了,就说,既然大家看法一致,咱们就定下来,不跟他们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