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遂愿，花钱听见了响

路标叫上马冬梅和秦扬跟他一起去看老王。

第一次去的时候没有叫上马冬梅，他就有点后悔。因为他回家以后，把情况给马冬梅讲了，马冬梅的脸当时就拉得多长。她的脸本来就有点长，这一拉就更长了，长得路标看着别扭。这张脸可不是别人的脸，她整天就在你身边呢，爱看得看，不爱看也得看。路标不想给自己的眼睛栽刺，就得对马冬梅给于适当的安抚。对于马冬梅的不高兴，路标也能理解。女人嘛，头发长见识短。看见往回拿钱就高兴，往出撒钱肯定不痛快。路标只得给她耐心解释，把去看司马的过程又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最后说了一句，本来这个钱就是送礼的嘛。

马冬梅阴沉沉地说，要是就送给市长了，那就等于是铺了路，谁也不会心疼的。人家市长没有收，就是给咱们省下了，对咱们来说，省下的就是挣下的。可是你送给那个什么透析的人，需要做透析的人，都是快要死了的人，对咱们做生意有什么用处？对咱们有什么好处？他能给你带来什么效益？

这个事情，也不是为了企业有什么效益，也不是我要图什么虚名。你想，当时把卡给了司马市长，可是人家不要，人家提出来可以捐给那些透析的人，你说我能拒绝吗？当时就是心里再不愿意，再心疼，我都得答应。可是去了之后，实地看了人家的那个困难劲，说实话，心里真是受不了，当时心里就是有帮助人家的冲动，也不是要做给别人看，就是发自内心的，要真心实意地帮助人家。人家也是一条命啊，咱有能力帮一下有什么不好？几十万对咱们也不是什么大数，可是对他们，就是几十个人的生命可以延续了。自古以来，就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咱救了几十号人的命啊！

马冬梅说话的声音小了一点，咱有救人的能力，也不能说就见死不救。你把送礼的钱捐出去了，也罢，都是预算内的钱，多少也就是这一回，是一锤子买卖。可是你又说要给人家每年拿出那么多，这就有点过分了，自己拿绳子勒自己么。

路标使劲搔搔自己的头皮，笑了笑，是有点过分，当时是有点冲动。不过，事后仔细想想，也对。古人讲究救人救到底，他那个透析，是要一直做的。要是咱只管一年的费用，他就只能活一年。听他说，要是透析做得好，病人可以活十年到二十年呢。不然的话，半途而废，不是害人了吗？

这么多年了，还不知道人家你是菩萨心肠，我看你对你妈也没有这样过，一下子就拿出几十万来。

路标苦笑了一下，知道马冬梅这样说过以后，就是默认了他的行动。这一次就算是过关了。可是为了以后拿这个钱马冬梅不再唠唠叨叨，路标决定，凡是这类活动，都叫上马冬梅一起去。

之所以要叫上秦扬，那是路标有着另一层的考虑。因为路标觉得开业的成功，大部分的功劳应该算在秦扬的头上。他觉得秦扬是那种特别有创意的人，是能出其不意的人，他相信秦扬干任何一件事情，都能干出彩来。在捐助透析这件事情上，有秦扬的参与，他心里踏实。

老王这天没有做透析，特地在家里等着。路标他们到了以后，坐在客厅，老太太照例过来倒茶。马冬梅没有动杯子，路标端起来象征性地啜了一小口，然后介绍了一下秦扬，我们公关部的老总。

这么年轻啊，真的是年轻有为。

秦扬笑呵呵地说，哪里哪里，是我们路总栽培得好。

老王拿出他的记账本，开始给路标汇报情况。路标听得很仔细，不时插话问几句，直到他自己清楚为止。马冬梅倒是有点心不在焉，反正这些事情跟生意关系不大，积德行善而已，最后无非是掏钱。秦扬也注意听了，但是很多事情她弄不明白，她也不好意思插话，只是努力地听着，尽量掌握信息。她相信的是路标，作为一个老板，能放下手头正在做的生意，来看望眼前这个人，就说明一定有值得他这样做的理由。

路标很满意，老王给他遴选的患者，基本上都符合他的条件，人数也达到了他能资助的上限。看来，老王也是个热心肠。汇报完有关情况，老王又主动提出来，今天他自己不做透析，可以带上路标看几个受资助的患者，当然是看自己在家做透析的患者。

路标征求马冬梅的意见，马冬梅说她还有帐务要处理，要先回去。路标就说，那你先回去吧，我跟老王再溜达溜达。秦扬看看马冬梅，又看看路标，再看看老王，说她也没事，可以一同溜达。

马冬梅起身就走了。随后，他们看了三个患者。情况跟老王的差不多，从他们的住处就可以看出来。他们听老王说是路标来看望他们了，他们知道眼前的人就是他们的救命恩人，都千恩万谢地说了不少感谢的话。最后那一家的患者说，我没有文化，也没有钱，大医院去不起，在家做也不会，只能硬挺着等死。后来老王知道了我的情况，说是有路总捐款，解决了我的经济问题。我没文化，弄不了那个什么机器，老王热心地帮我弄好了，手把手地教我穿刺血管，操作透析。你们两个都是我的恩人。老王说我是同病相怜，路总才是真正的大恩人。路标说，就是互相帮助，不要说什么恩人不恩人。

秦扬看着针头，想起了自己最近一次输液的经历。护士也许是刚来的，也许是紧张，反正就是拿着针头找不见血管。其实，也不是找不见，而是找见了，就是对着血管扎了几次，硬是扎不进去。护士越是扎不进去，秦扬越是怕疼，越是怕疼，就越紧张，肌肉也越发僵硬，护士就越扎不进去了。后来，护士长过来了，拿起秦扬的胳膊，轻轻拍了几下，说，你胳膊不粗，血管也细，还真是不好扎呢。一边说话，一边拿了针头，秦扬只是感觉疼了一下，像是被蚊子叮了一口，还没来得及反应，针头早已扎进去了，护士长看见了回血，就把针头给固定住了。秦扬就感叹，行行出状元啊，干什么都有诀窍。就连输液扎针头也是这样。

这就叫秦扬想到一个问题。做透析也需要扎针头，即使在医院，即使专业的护士，如果技术不过硬，三番五次都有可能扎不进去。而在患者自己家里，或者是患者本人，或者是家属，他能把针头扎进血管吗？

秦扬就说了自己的疑问。老王说，你问的还真是一个重要问题。这个穿刺，也是一个技术活。一般人还真弄不了。既要胆大，还要心细，更要敢下手。即便具备了这几条，还得有个熟练过程。这是自己在家自助透析遇到的第一个难题。怎么扎针头，我只能把自己的经验告诉他们。不过，这种事情，不管别人怎么有经验，有经验的人怎么教你，最后还得自己动手。这个是谁也代替不了的。

路标觉得秦扬不简单，看来她不仅有创意，还很细心，有悟性。以前她也没有接触过这个人群，对透析这个事情也没有任何了解，就是跟着看了几个人，就能想到这么具体的问题，而且是很重要的问题。但是，路标对这些技术性的问题倒不怎么重视，他就没有说话。

秦扬继续自己的思路，说，既然这个问题这么重要，那么有没有什么好办法来解决呢？

老王说，我也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把自己的穿刺办法告诉大家，指导一下。

秦扬沉吟了一下，慢慢地说，现在你们这个群体也不算小了，几十号人了。王叔尽管热心，也有技术，但终究是野路子出身。况且你自己也是患者，也需要做透析，不可能天天去手把手地指导别人。我倒有个想法。

老王在秦扬说话的过程中，不断地点头，表示同意，听到秦扬说有个想法，眼睛亮了一下，一幅期待的表情。

秦扬说，可不可以把这些患者集中起来，连同他们的家属，办一个培训班，当然不光是穿刺问题，还有做自助透析应该注意的问题，统统加以培训。这样一来，就是好事彻底办好了。

好啊，老王欢欣鼓舞地说，正规地培训一下，比咱们自己瞎捉摸出来强得多。

路标也觉得是一个好办法，紧接着他又想到了其他的问题。培训肯定好，问题是谁来培训他们呢？不还是要老王出面吗？

秦扬说，老王有实践经验，当然得讲课。不过，我想的是还要请大医院的正规医生、护士长来讲课。他们受过正规训练，是专家，有理论，也有实践。

老王有点疑虑地说，他们敢不敢来，能不能来也是一个问题。本来我们自助透析，对大医院来说，就是虎口夺食呢，是断人家财路呢，人家会来帮助我们？

秦扬倒信心满满，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更何况，人心都是肉长的。大医院的人也多了，即使有的人有你说的那种想法，肯定也有反对那种想法的人。世界上，任何时候，都是善良的人占多数。一头钻进钱眼里出不来的人，啥时候都是极少数。这个事情，如果路总点了头，具体的操作我来做。

路标连连点头，只要能办得到，花点钱也无所谓。

秦扬连忙说，路总已经拿出那么多钱了，培训所需要的花费，我个人负担，也算是对患者的一点爱心吧。

老王竖起了大拇指。路标没有说好，看看秦扬，看看老王，说，你有这个爱心，我也不反对，只是觉得你这么年轻，不会有什么积蓄，这个经费是不是公司承担？秦扬摇摇头，积蓄是不多，可是这个培训也真的花不了多少钱，我觉得能负担得起。如果真的负担不起，我也不会打肿脸充胖子的。

听得秦扬这样说，路标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点点头算是勉强同意了。

再看其他人的时候，秦扬就没有刚开始时的专心致志了。其实，她已经进入了角色。她一边听人家说话，一边不停地在手机上打字，她联系了几个同学，其中有一个在中学当老师。她问能不能借用教室用一下？对方很快回答，什么时候用？秦扬说，什么时候能用？对方回复，只有周日可以，不过有时候也有学生在自习。对于这么不确定的时间，秦扬觉得不行。这边确定不了，那么多的患者还得一个个通知，时间上不好安排。对方奇怪她为什么借用教室？她简单回复了一个短信，说是计划办一个义务的透析患者培训班。对方显然不了解这个群体，发了一个出冷汗的表情。秦扬说这个培训不是商业培训，为了省钱，只能借用学校的教室，其他场所都是要收费的。后来，对方表示可以帮她再联系一下，她一个同事的老公是小学的校长。小学的教室，周六周日一般都没有问题。秦扬也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果然，很快就有了结果。对方说，已经摆平，只要是周六周日，那个小学的教室随时可用。前提是用之前先联系一下。对方还发来了那个校长的联系电话。

有了场地，剩下的就是请老师了。秦扬跟医务界没有打过交道，也没有可以利用的资源。所以也就没有再发短信。她只是在心里筹划着。请老师这个事情，她有信心。她计划回去后，到省城著名的大医院去一趟，直接去血液科，就找他们管事的主任，说说自己的计划，看看反应。如果实在不行，就再找另一家。省城有那么多的大医院，找几个愿意讲课的应该问题不大。先不说这是个积德行善的事情，就是培训本身也不是叫他们尽义务，是有偿的，高标准的酬劳。想好了对策，秦扬就在手机上开始了查找，省城大医院就一一出现在屏幕上。

回公司的路上，秦扬才问了几个她弄不懂的问题。路标一一给她作答。秦扬说，我还真不知道社会上也这样贫穷的人，有这么可怜的人，路总你是大手笔，几十万几十万地捐款帮助这些人。这个事情做得好。

路标说，也不管他好不好，反正就是图的一个心安。说完这句话，路标很快就转了话题。

你们公关部最近不是太忙，抽时间到咱们商场转转，也到对面的商场去看看。咱们开业成功了，只是第一步，以后的竞争会更激烈，看看他们有什么招数。秦扬说，这个没有问题，我们已经布置了，大家都在跟进。

路标没有再说话，他在想生意上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