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青久自从醒了之后,便寸步不离的照顾着花怜衾,连端药都是亲力亲为,不让别人碰手一下。
不过方逸也乐的清闲,也就每日过去挑选药材,然后全部扔给花青久。
她是看出来了,这表面看上去花青久是少主,花怜衾不过一个旁系子弟,这其实花青久可是被花怜衾吃的死死的,恨不得以身代受花怜衾身上的疼痛。
花怜衾倒是一直保持着二人的身份距离,总是淡淡的拒绝着花青久。可花青久就是没有半点气馁的次次都凑上去。
这几次下来,花怜衾也就随他去了。
花青久自从醒来,就觉得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仿佛一个世纪那般长,以往的一幕幕走马观花般的在自己的脑中过着。
那年。花青久三岁,花怜衾十岁。
“哥哥~!”花青久不大的身子摇摇晃晃的跟在花怜衾身后,奶声奶气的叫着哥哥,胖乎乎的小手抓着个玉佩就要给花怜衾戴上。
那块玉佩金丝为边,雪玉为里,上书铁树银花三个字:花青久。
这是象征着花青久少主地位的牌子,花怜衾是断断没有资格触碰的,按照花家规矩,他连看一眼都是天大的福分,更何况直接碰到。
花怜衾从小便被嚒嚒教着这些规矩,自然是懂得,故而一直在躲避着花青久,嘴上也是劝道,“青久,你听哥哥说,哥哥是庶子,不能碰这个的哦。”
花青久却是歪着脑袋,小眼睛眨呀眨的,茫然的看着花怜衾,“什么是庶子?”
花怜衾也不恼,仍旧声音轻柔的解释道,“庶子就是,一切都要听青久的,然后要好好的爱护青久哦。”花怜衾见他太小,也不想让他太早的接触到世家的阴暗,便换了种方式解释道。
“哦~,哥哥要爱护青久呦!”说着张开小胳膊,要抱抱。
花怜衾无奈的低笑,蹲下身子把他抱了起来,“要出去玩么?”
花青久小小的眸子里闪过得逞的笑意,就在刚刚,他小心翼翼蹑手蹑脚的把玉佩塞到了花怜衾的袖子里。
在他的认知里,父亲说过,这个玉佩代表着他的东西,可他喜欢怜衾哥哥,他的就是怜衾哥哥的,这个玉佩既然代表他,那就把他给怜衾哥哥,这样怜衾哥哥就会把他带在身上了。
“好诶!怜衾哥哥,我们去后山玩吧~”
花青久摇晃着小脑袋,寻思着去哪里玩耍。
花怜衾应声也抱着他去往后山。
二人玩了许久,看天色渐渐暗了,花怜衾便带着花青久回了前院。
过了不久便到了吃饭的时候。
花青久小腿一伸,一下子从凳子上崩了下来,“我要跟怜衾哥哥一起吃!”
说着就要拿着筷子蹦蹦哒哒的去找花怜衾。
花怜衾庶子身份,是根本不够资格在这里吃饭的,只能在下人的房间里吃。
可花青久哪里懂得这些?
一门心思的要找花怜衾去吃饭。
花重年皱眉抱过了花青久,“久儿,花怜衾是不能来跟我们一起吃的,我们先吃好不好?”
说着夹起一筷子肉送到花青久的嘴边。
花青久小嘴一撅,“不吃!”然后扭着身子就要跳下来。
花重年怕摔到他,也不敢松手,花青久坐扭右扭的就是脚不沾地,瘪着小嘴,吸了吸鼻子,哇的就要哭出来。
花重年最见不得他哭,旁边的女子也劝道,“老爷,不如就让花怜衾过来吃一次吧,一次也不碍事。”
花重年沉默半响,看花青久越闹越凶,只得叹气应允,“去把花怜衾带来。”
心中却是对花怜衾有了不满意的印象,他以为花怜衾是自己私下里特意在花青久的身边说着自己吃的饭有多么多么不好,让后让花青久撒泼带他来吃。
可这一切,花青久个小孩子又怎么知道呢?
他只想着可以跟自己的怜衾哥哥吃饭而高兴地手舞足蹈的。哪里知道这世家的阴暗呢?
过了不久,下人带着花怜衾来到此处。
“怜衾参加家主,少主,家主夫人。”
“花怜衾,今日因为少主恳求,本家主便准许你过来吃饭,望你好自为之。”
花怜衾心中一跳,花重年的话中意思他听懂了,抬头看着小小的花青久。
见他咬着手中筷子唤他快来吃。
低头苦笑一声,他又能怪青久什么呢?然后行礼上前,规规矩矩的开始吃饭。
花青久原本还想去跟花怜衾一起吃饭,可花重年一直抱着他不再撒手,而花怜衾全程也是没有说话,故而花青久闹腾了一会觉得饿了,也就没有再管了,自己一个人开始吃饭。
花怜衾一直安安静静的吃着米饭,菜品一动也未动,快速的扒拉完米饭。花怜衾轻轻发下筷子,“家主,怜衾吃完了,可否告退?”
这种场合,本就不是他应该来的,此时呆了这么久,花重年忍到现在也是不容易。
好不容易花青久也吃饱了饭,花怜衾十分知趣的告退。
这时花青久见他要走,却是扑通一声跳下凳子,摇着身子就冲他跑过来。
“怜衾哥哥!”小孩子跑的急,加上这里又有着台阶,花青久也没看到,一下子便被绊倒,眼看就要摔在地上。
花怜衾瞳孔紧缩,快速上前,甚至连轻功都用上了,迅速倒身滑步,整个垫在花青久下面,把花青久牢牢抱在怀里。
花青久丝毫没有受伤,反而笑嘻嘻的一把抓住花怜衾的衣襟,“嘿嘿,抓住哥哥了!”
谁料。
这一抓,原本在花怜衾怀中的玉佩,刷的掉了出来。
清脆的声音。
花重年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花怜衾闻声看去,脸色也突的变的苍白。
花青久却没有看到,仍旧亲昵的在花怜衾怀里拱来拱去的。
“雪梅,你去把久儿带下去。”花重年此时的脸色铁青,眼神狠辣的看着地上的花怜衾。
一旁的女子听话的上前来抱住了花青久,也不管花青久的不愿意,捂着他的嘴就把他带到了后面。
“花怜衾,你好啊。”
花怜衾迅速起身跪在当地,地上都是尖锐的石头,刷的跪下去,膝盖一片刺痛,花怜衾却是仿佛感觉不到痛一样,面色不变的低头认错,“怜衾知错。”
他能怎么说?他难道要说是青久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悄悄塞给他的?
可这话,花重年又怎么会信呢?那时候他又会觉得自己随意的编造谎话。
罢了罢了。
便如此吧。
“花怜衾,本家主平日看你清冷高尚的模样,本以为你有自知之明,可你教唆少主在先,偷了少主玉佩在后。你是有多大的胆子!”
花重年啪的一掌拍在桌子上,桌子的一角咔嚓断裂,碎成一片一片铺在地上。
“花怜衾知错。”
花怜衾苦笑一声,他能说什么?或者他的辩解又有什么用呢?
到时候只会给自己和母亲带来灾难。
“来人,拖下去,二十鞭。”花重年虽恨不得将他一掌劈死,可他是久儿的祭品,他是断断不能让花怜衾死了的,而且花怜衾的习武天分很好,日后一定能助久儿驰骋,所以他不能杀了他。也只能如此来解心头之恨。
花怜衾神色淡然,“怜衾敬领责罚。”
房内。
花怜衾独自一人坐在床上,扭着头大概看了看镜子里自己的后背。
一条又一条的泛着乌黑的鞭痕散乱的遍布整个后背,鲜血淋漓。
后背上的血肉因为疼痛的缘故不自觉的颤抖着。可花怜衾却似没感觉一般。胡乱的往后面倒了一壶水,稍稍濡湿了些,然后抬手咬住一旁的枕头。
刷。
嗯。疼痛的呜咽声从嗓子眼中漏出来。
花怜衾的脑门上瞬间蒙上了一层汗珠。
花怜衾倒抽着冷气,颤抖着胳膊拿起边上的药材,胡乱的往背后撒了撒。
然后便昏昏沉沉的倒在床上。
整个脸埋在被子里。
许久,才慢慢耸动着肩膀。
纵然他有多么成熟,也仅仅有十岁而已。
他,也还是个孩子啊。
无声的呜咽,若不是床上渐渐濡湿的一片,根本没有人会发现花怜衾哭了。
到底要怎样的隐忍,才能让这个孩子只能在房间里只有自己的时候才偷偷哭出来,而且连声音也不敢出,甚至肩膀耸动的幅度也小心的控制着。
这,到底有多隐忍?
模糊朦胧中,花怜衾缓缓睡过去。
第二日,天刚亮。
花怜衾后背还疼着,但是已经坐起来梳洗了,若不是有时不小心牵扯到了伤口而皱眉,除了脸色有些苍白外,根本没人看的出来眼前的孩子受了伤。
咚咚咚。
“怜衾哥哥!”听这声音,就知道是花青久来了。
纵然花怜衾对于花家是多么的痛恨,对于花青久,却是半点也狠不下心的。
每当花青久清澈的小眼睛看着他的时候,他的心就不自觉的软下来。
换上一脸笑意,过去打开门,“青久?”
“怜衾哥哥!”
花青久高兴地唤了一声,开心的扑了上来。
花怜衾下意识的双手一接。
可谁知。这下可是牵扯到了后背的伤口。
撕裂般的疼痛。
一阵灼热感从背后传来,似乎是流血了。
不过自己缠了绷带,而且也多穿了衣服,应该是看不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