隼的话无异于一道晴天霹雳,砸在了景衫和上官冰的心里。
“难道是?”景衫的心里还抱着一丝侥幸,希望事情并非如同自己所想的那样。
可冲霄的话马上消灭了他的最后一点怀疑:“没错,你眼前之人就是被那乱臣贼子篡位的前朝皇帝,建文帝朱允炆!”
说完话,冲霄转身离去:“接下来的事情我不想知道,你们等我走了之后再说吧。”
说罢,叹着气走出了山洞。
隼对冲霄的离开视若无睹,仍旧兴致冲冲的讲述他自己的故事。
“当年朱棣叛乱,将我赶下皇位。说实话一开始我本不在乎,大家都是咱们老朱家的人,谁坐龙椅不是坐?可他进京之后,非但要我退位,还一路杀上皇宫来。我这才明白,我的叔叔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好叔叔,现在他非得先杀我而后快不可。”
讲述这个故事的时候朱允炆难以抑制自己言语中的怒气,和那一丝丝的不解:“他若想要皇位,当年只需和我好好商议。他若不想我削番,也只需上表言明,何必非要造反呢?”
这段故事景衫也有所耳闻,是以听来并不觉得怎样,只是对接下来的事情有些好奇。
“皇宫里的宫女太监跑的跑,死的死。我的文武重臣也都反的反,逃的逃。幸而我还有几位心腹,保我偷偷溜出皇宫,一直到了福州。当时中土已不能容我,恰好听闻海外有处仙岛,我就和几位心腹出了海。”
说到这,隼的脸上带着一股兴奋的笑容:“果然天无绝人之路,我们在食水已经用尽之后的两天,终于找到了这处仙岛。不仅如此,我还见到了传说中的仙人!”
“说是仙人,其实也是和我们一样有血有肉的普通人罢了。后来我才明白,这位老者乃是一位武功已然至臻化境的武林高手,只不过隐居于此。他听了我的遭遇,很是同情,便主动要求传我武功,让我回中原杀了朱棣那狗贼!”
“这武功名为《离情诀》,虽然高深,却有总总限制,非七情俱灭者不可练。我被亲生叔叔背叛,至亲之人也被屠戮殆尽,正合了这武功的要求,不出几年就已经有所小成,于是独自回到中原图谋报仇之事。”隼提及仇恨,并无咬牙切齿的样子,而是好像在说一些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一样。
“等等。”景衫听出了隼的言外之意,问道:“你说你独自回到中原,那你那些心腹随从呢?”
“要练离情诀,非得断绝七情不可。这些随从在我身边一日,我就得记着他们的好一日,如何还练得武功?”隼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我自然是把他们全杀了。”
“可是到了中原之后,我忽然不想复仇了。”无视二人的惊异,隼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就算我杀了朱棣又如何?皇帝还不是要他的后人来当,那我杀了他还有什么意义呢?我要的不只是他的命,我还要他把抢了我的东西全都还给我!”
“可他皇位坐的安稳,我想把它夺回来又谈何容易。在我一筹莫展之际,忽然发现了一个一直以来不被朝廷所重视的势力,也就是你们口中的,江湖!”
“江湖之中,门派林立,随便一个好手都能以一敌十。像是武当少林这些,更是有许多能够以一敌百的高手。这些门派平日里互相擎肘,可如果能将这些人团结起来,该是一股多么强大的力量?”
说着说着,隼的表情里不禁充满了向往之色。
“就算不能将其全部团结起来,哪怕只是掌握其中一部分高手,也足以改变战局。可我又不能堂而皇之的行走于江湖之上,更别说把他们给控制到一起了。”
说到这,隼的脸上难掩沮丧的神色。
“而且那些所谓的正派人士满口仁义道德,其实一个个胆小怕事,难成大器。所以我加入了当时正悄然崛起的毒喙,并依靠离情诀迅速爬到了高位。说来有些惭愧,没有了多余的感情在这样的一个杀手组织中真是难得的优势......”
“等到拥有了一定的地位之后,我的心理慢慢有了一个计划。”
“我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选中了上百个像你一样的孩子,等着你们慢慢成长,教给你们基本的暗杀技巧,再让你们脱离组织,体验世上的爱恨......最后再传授给你们这世上最高深的武功——离情诀!”
“你们都是年轻人,而且都在我的安排之下加入了所谓的名门正派,再加上我们毒喙在各大门派中的卧底为你们造势。你们很快就会在江湖上取得一定的地位,到时候武林大会上我助你们其中之一得到武林盟主之位,然后再反过来帮我把毒喙中的异己铲除。一统正邪两道之后,我再以前朝皇帝的身份振臂一呼,天下必然响应,届时皇帝之位还不是要重回我的股掌之间!”
隼说着说着,好像他的目的已然达成了一样,开始呵呵的阴笑起来。
“行了,说到这,你应该知道为什么你非死不可了吧?”隼把头低向上官冰,眼睛里带着一种希冀的神色,好像一个祈求夸奖的孩子。
上官冰早已明白过来,似乎是为了在死前能多说上几句话,她也很乐意回答对方的问题:“你是说,为了让景衫能够做到七情俱灭,特意等到我们相爱之后,再......”
“没错!”隼的尖叫声吓了上官冰一跳:“太对了!断绝七情最快的方法,无非是亲手杀死自己最爱的人。景衫你也不用有太大抵触,已经有好几个像你一样的候选者结束了考验,在自己的生命和日后的荣华面前,区区眼前之人又算得了什么呢?”
“你们也不用后悔当时都回答我喜欢对方,以为如果不这么说就没事了。其实你们每夜三更天都跑到一个房里的事,早被人看在眼里了,孤男寡女的暗生情谊也是应有之事,嘿嘿嘿......”不知道为什么,在景衫记忆里言寡语的隼今天变得有些奇怪,不但话多了起来,甚至举手投足间的动作都有些滑稽。
“而且我再告诉你一件事。”隼压低了声音,好像害怕这荒郊野外的山洞里还有第四个人一样:“我死之后,不准备再传位给老朱家的人了。老朱家还活着的的人里,除了我之外,有一个算一个,全他妈是混蛋!那你说,我这皇位到时候要传给谁呢?”
“怎么样,动不动心?不动心也没关系,反正候选者有那么多,你如果真的不愿意就算了......我还可以给你一个特殊优待,你要是不愿意杀她,可以拿自己的命换上官冰的命,你自杀之后,我保证把你的小女朋友完整无缺的送回去。怎么样?”
“快决定啊!”上一秒还带着诡异笑容的脸上忽然充斥着暴怒的神色,一挥手便有三枚钢钉穿透了景衫的左腿。
景衫恐惧的看着隼的脸,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剑,颤抖着将它举了起来。
上官冰在一旁看到景衫如提线的木偶颤颤巍巍的一点点做出动作,心里满是不忍。
不知道自己的话语还能不能传入景衫耳中,但上官冰还是尽力用出自己因为恐惧而所剩无几气力,大声喊道:“景衫,这不是你的错!”
景衫嘴唇嗡动,好像在和她说些什么。但天地间仿佛失去了声音,无论是远处响起的雷鸣,还是景衫说出的道歉的话语,都无法传入她的耳中。
在上官冰还能看到东西的最后一刻,映入眼中的是那苍白的剑刃和景衫血红色的双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