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天过去,若梦也在房间躺了三天,滴水未进。三天后,她凭着自己吊着的一口气打开房门,站在门外的顾素看见女儿终于开门了,眼泪差点当场就落了下来。
三天都躺在黑暗中,打开房门的那瞬间若梦只觉得阳光刺眼,拿手挡了挡,又差点昏倒过去,顾素连忙上前扶住女儿。
顾素是上来叫若梦吃饭的,三天了,若梦没喝过水没吃过饭,正当她愁着再这样下去该怎么办时,若梦终于开门了,但看见若梦那苍白的脸色时,更是心疼的不行。
顾素把若梦搀回床上,然后拉开窗帘,下去端粥上来,小念安和安浅忆也跟着一起上楼。这几天,大家都在担心若梦,小念安每天跟着顾素在门口一起劝若梦吃饭,她从来没应过,今天终于开门了,当时小念安刚好下去上厕所,听到消息后急忙嚷着要一起来。
若梦躺在床上,看着拥进房间的三个人,他们的脸上全是关心和担忧的神色,若梦意识到自己实在太让他们担心了。
若梦接过碗要自己喝粥,但小念安要坚持喂若梦,于是若梦笑着让小念安喂自己了。
喝完粥后,若梦终于有了说话的力气:“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尤其是妈妈,以后我不会再这样了。”说完张开双臂要过去拥抱顾素。
顾素本来还想骂她几句来着,但看见若梦这样,又骂不出口了,于是含着泪和女儿拥抱。
后来,若梦一如往常的生活,每天早睡早起,上班时间去工厂,下班时间看书刺绣练字下棋,周末写稿子或者做其他事。她看起来是那么正常,但她却让自己无时无刻都在忙。除了这些,也没人知道,她每天晚上都会失眠,躺在床上,脑子里心里都空落落的,但她却睡不着。
看着把自己弄得这么忙的若梦,大家也还是没有放下警惕,大家随时随地都在提防着她崩溃,但她没有,从来都没有。
浮生离开半个月后,律师如约送来了合同。看着门外的卫公律,若梦没有多大惊讶,微笑着叫他进屋,卫公律把合同递到若梦手上的时候,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地看着她,怕她因为那份合同崩溃。
若梦看完合同,抬起头,脸上依旧保持着卫公律进门时的微笑:“他留给我这么大笔财产,我何德何能啊……”若梦再一次低头看了眼合同,然后抬头,“卫公律,如果你见到他,替我说一声谢谢……啊,看我这脑子,你怎么可能见到他呢,是吧,连一尘都不知道他在哪。”
“若梦……”
“任务完成了,你还呆在这干嘛呢?哦~,我知道了,你想等着吃晚饭是吧,也行,你等一会儿吧,我去做。”说着若梦就要走向厨房。
卫公律站起来,连忙摆手:“不用了,我走了。”
看着卫公律离开,若梦还是走进厨房,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我诚心诚意想叫他留下来吃饭,他却说走就走了……”
顾素追上卫公律:“卫先生,真是对不起,请你原谅若梦刚才那样说话,她心情不好……”
卫公律打断顾素的话:“阿姨,我能理解,不过……我觉得若梦需要看一下精神医生,不是诋毁她的意思,也不是因为她刚才那番话生气什么的,作为她的朋友,我觉得现在的若梦太反常了,她一直在压抑自己,我怕再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他没再说下去。
因为若梦在客厅里喊起来:“妈,这鱼怎么弄?”
“马上就过来。”然后又转过头,满脸焦急的神色,“卫先生,我也担心啊,但我又不认识什么医生,不知道哪位心理医生比较好。”
“阿姨,我知道,这件事就交给我吧。”
“那真是太谢谢你了。”
卫公律回到家后便打了个电话。
“她签了吗?”
“签了。不过她现在的精神很反常。”
那边似乎顿了顿,然后才回答:“我会叫沈亦秩过去的。”
沈亦秩是沈亦柏的弟弟,同是学医,不过他主攻心理学方面。而电话那头的人就是浮生。
浮生和卫公律算是多年的朋友兼合作伙伴了,不过他们的合作都是暗地里进行的,卫公律在私下帮浮生处理一些涉及到法律上的事情。和柳曼汐的认识都是通过卫公律,柳曼汐是卫公律的好朋友,后来浮生也和柳曼汐成了朋友。
若梦被赵贤告上法庭的时候,说是柳曼汐请来的卫公律,其实是浮生,因为只有得到浮生首肯,卫公律才会给别人做律师。这也是为什么最后浮生把大部分事情都交代给了卫公律去做。
不过除了他俩,无人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若梦也从来没往那方面去想过。若梦和卫公律,只能说是关系一般的朋友,所以浮生离开后,她从来没想过要去找卫公律,而在中国,只有他知道浮生去哪儿了。
卫公律为若梦安排了就诊时间。若梦看着眼前的人,突然觉得可笑:“去看心理医生?没必要吧。”
“这只有在你看了心理医生后才知道有没有必要。”
“卫公律,你是不是管的有点多了?”
“叶先生付了我足够的报酬,那我也要做足够的工作。”
“什么意思?”
“他在离开前料到你有可能会精神反常,所以叮嘱我如果发现你有这方面的迹象,就带你去看心理医生。”
“他料到我精神反常?呵呵,你看我哪里像精神反常,我告诉你,我好得很,每天吃得好睡得好,最近工厂的效绩也好,我哪会精神反常?”
“若梦……”
“卫公律,如果你还把我当朋友,就别逼我去。”
“我一直把你当朋友,但你最近,没把我当朋友了。”
若梦低下头,苦笑:“是啊,是我没把你当朋友,走吧。”
卫公律一时没明白过来:“去哪?”
“去看心理医生。”
看着对面的心理医生,若梦觉得很熟悉:“我们见过的吧?”
“你见过的是我哥哥。”沈亦秩微笑道。
“双胞胎?”
沈亦秩点头:“我们现在开始吧?”
“这么快?”
“速战速决呗。”
“你可真幽默。”若梦笑起来。
“幽默是一名心理医生最基本的素养。”沈亦秩胡扯着。
“是吗?”若梦怎么觉得不太相信?
一个疗程结束,若梦心情好了很多:“你是一名很厉害的心理医生。”
“谢谢夸奖,你今天回去睡觉,保准不会再失眠了。”
“你怎么知道我失眠?连我母亲都不知道。”
“我可是很厉害的心理医生。”
若梦再次被逗得的笑起来:“是啊,那我下周再来。”
四个疗程结束,已是一个月后。
“沈医生,真的非常感谢你。”若梦微笑着真诚地说道。
“这是我应该做的。最近可还有什么烦闷之事?”
若梦低下头,像是想到了什么,但随即抬头,一如既往地微笑:“没有了。”
沈亦秩点头,也是微笑:“那就好。不过若梦,我们可否做个约定?”
“什么约定?”
“你以后每个月都来我这里一趟,聊聊天谈谈心怎么样?”
若梦微笑着起身:“我的治疗已经结束了,若是再来,恐怕于理不合,而且我没钱再付给你多余的报酬。”
“作为朋友见面,不收报酬。”
已经走到门口的若梦转过身来,脸上依旧保持着微笑:“谢谢沈医生的好意,只是……恐怕不行。”
看着离去的若梦,沈亦秩第一次感到深深的无力感,从事心理医生这么多年,最难医治的就是不配合的病人,而若梦,表面上看起来十分配合,每个周末都准时来,不管你问她什么她都会如实回答你,也很开心地和你聊这样那样,但他却看得出,不论聊多少,若梦都始终对外界保持着警惕,在她心里的最深处,有一处角落,无人能踏足。
不过也许,浮生能……但浮生交给他的任务,就是要治好若梦心里的那一处角落,因为是他的离开,让她把那里封锁起来了。而沈亦秩怕的是,那处角落的空间会扩大,直到某一天侵占若梦的整个心房。
若梦回家时绕了一段路,因为她要去药店。刚刚沈亦秩问她“最近可还有什么烦闷之事”时,她突然想起自己的例假已经一个月没来了。
若梦拿着验孕棒心情忐忑地进了厕所,几分钟后,看着验孕棒上的两条紫红色线,她突然感到浑身无力,跌坐在马桶盖上。
两行清泪顺着脸庞留下,无声无息,她从没想过还有这种情况,在如今的情景下,她该如何迎接这个小生命的到来?
若梦无力地回到自己的房间,经过客厅时,看见如此魂不守舍的女儿,顾素警觉起来,她已经有好久没有这样过了:“女儿,你怎么了?”
若梦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母亲,摇头:“没事,就是困,想睡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