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到底有没有找人给宋四娘教规矩!”钟定尧一进门,就疯狂的灌了几杯凉茶,把心中的怒火给强压了下去。
“怎么了?”苏成晚挥退了房里的人,走到钟定尧身边,双手轻轻柔柔的揉捏着他的肩部,温声问道。
今日钟定尧走到花径,又一次偶遇了宋四娘,这已经是这十天内第四次遇到宋四娘了,这次宋四娘不仅像往日那样,风情万种的给他行礼,甚至拿出了一个包袱,说是天气渐热,给他做了一件碧水寒丝的直缀,还要当面在他身上比量比量,说是万一不合适,她好回去修改。
钟定尧当时气得脸都黑了,夺过宋四娘手中的衣服就直接拋到了远处的池塘里,然后狠狠的说了一句:“还请宋娘子自重!”就抛下吓得呆住了的宋四娘,径直离开了。
钟定尧把自己的遭遇说了一遍,才恍然想到娇妻还怀着身孕呢,可别给气出个好歹来!
他慌忙把苏成晚揽进怀里,轻轻抚摸着那依旧扁平的小腹,忙不迭的说道:“都是我不好,给娘子说这些烦心事,你千万别生气,这事你不用管了,明日我就让母亲把宋四娘赶出府去,她的破事咱们不管了!”
苏成晚并没有生多大的气,她只是纳闷:刚开始她是看出了宋四娘对钟定尧有情不假,可后来给宋四娘寻了亲事,见她也是欢喜的呀,如今眼看婚事就要定下了,她怎么好端端的勾引起世子来了?
那秦阮东她虽然没有见过,可听兄长,也是个翩翩公子,难道就没有入了宋四娘的眼?
”我没事!”苏成晚安抚的反握住钟定尧停留在她腹部的大手,看着他说道:“怎么能不管了?宋四娘是青萍姨母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如果你这样放弃她,你心里岂不要自责一辈子?”
“可是我更担心你呀!”在钟定尧眼中,天大地大,苏成晚最大。
青萍姨母的恩不是不报,他可以亲自为青萍姨母修祠堂,供奉香火,但是他不能任由别人给苏成晚添堵,任何人都不行!
“好了,明日我和母亲商量一下,看看该怎么办吧!”
苏成晚和沈氏隐晦的提了提宋四娘的变化,又说了自己的想法:“母亲,如今宋府和成阳侯府的亲事还没定,要是咱们就这样把宋四娘送回去,恐生什么变故,儿媳想着,不如母亲收四娘做义女,母亲觉得如何?”
沈氏赞赏的看着自己的儿媳,真不愧是永庆侯府出来的,就是识大体,人家都觊觎你夫君了,居然还处处为她着想。
苏成晚要知道沈氏这么想自己,非吐血三升不可!她又不是圣母玛利亚,怎么可能做这么中二的事。
她不过是要让钟定尧放下心事罢了,青萍姨母的过世,钟定尧一直心怀愧疚,而他一定会把对青萍姨母的愧疚附加在她唯一的女儿身上。要是宋四娘一生安然无虞,那钟定尧的内心也会好过些。
若是宋四娘过得不好,少不得两人还会有交集,也会牵扯钟定尧的心神,所以苏成晚还不如发发善心,让宋四娘嫁得好,至少这样,眼不见心不烦,总比天天在你家家门口晃悠的好。
“可贸贸然的收个义女,总要有个由头吧?”沈氏也想给青萍的女儿庇护一二,可突然收为义女,不免会让大家觉得宋四娘贪慕富贵。
“母亲可是忘记了,还有半个月就是您的生辰,在生辰宴上您只要说和四娘投缘,众人没有不附和的,到时候让我母亲提议您收四娘做义女,岂不就有到渠成了?”苏成晚昨夜思虑了良久,觉得这样做最稳妥不过。
沈氏对这个儿媳妇真是没有最满意,只有更满意,可如今苏成晚怀着身孕,她这个生辰本不想过的,到头来却为了宋四娘,不得不过。
“举办宴会,劳心劳力的,你如今是双身子的人,要不咱们再想个别的由头?”沈氏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己的儿媳妇和孙子重要些,心中又有些犹豫了。
“不碍事的,到时候我就满三个月了,珍儿也能给我帮不少忙。再说府里都有章程,到时候按章程来就是了,哪有什么可受累的?”苏成晚的身体一直不错,一个小小的宴会还真累不着她。
“那你可千万注意身子,只动动嘴就行了,有什么事让他们去干。”沈氏到底不放心,又啰嗦了几句,最后塞给苏成晚好几大包补品,这才多少放宽了心。
举办宴会对苏成晚来说,也不是第一回了,传了各位管事的来,把这次宴会的事情交代清楚,苏成晚就开始拟请帖,沈氏可是皇后的亲妹子,想来巴结的自然不会少,这请谁不请谁还真是个问题。
好不容易拟好名单,宋四娘就来了。
宋四娘今日穿了一件茜红色绢沙金丝绣桃花长裙,身披嫩黄薄烟纱,一头乌发绾了时兴的双环髻,分别别着一枚带丝绦的珍珠绢花,显得青春洋溢,也更衬的人比花娇。
“四娘妹妹人好看,这样穿戴更是让人错不开眼,不知道的,还以为误入凡间的花仙子呢!”苏成晚嘴比蜜甜,反正这宋四娘就要滚蛋了,此时不如多说几句好听的。
宋四娘环顾一周,发现没有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心中不免失落,但想到自己此行来的目的,也就顾不得什么了。
“嫂嫂就知道拿我寻开心,我穿得再美能有嫂嫂穿得美吗?”宋四娘甜甜一笑,欣然接受了苏成晚的夸赞。
苏成晚被噎了一下,心道这宋四娘是心眼直还是意有所指啊,自己说的是她人漂亮,她这话的意思,却好像是说苏成晚美是因为衣服美。
她爹不待见她,果然也不都是她爹的错啊,这孩子也太不会说话了些!
“四娘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里坐坐?”苏成晚没心情和她寒暄了。
“我想要几张姨母宴会的请帖。”
苏成晚气得一个倒仰。这生日宴会,每一位来客自己都要反复斟酌,可这宋四娘倒是不客气,狮子大开口,上来就是几张。
“母亲不想大操大办,只是请了自己家的亲戚和一些多年好友,不知四娘是想邀请谁,若是这人正好在请客名单中,也就不劳你多跑一趟了。”苏成晚耐着性子给她解释。
宋四娘却以为这是苏成晚在故意刁难自己,不过是几张请帖罢了,有什么了不起的。
“我想请雨琦姐姐和钟妙妹妹,还想给我父亲几张,至于他要送给谁,我确实说不准的。”宋四娘把自己的盘算说了出来,她想要做钟定尧的平妻,身份自然不能太差,若是能借着沈氏的生辰,帮父亲拉拢拉拢,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苏成晚像看白痴一样看宋四娘,这人才是圣母玛利亚转世吧,人家打她左脸一巴掌,她不仅上赶着递上右脸,还巴巴的问人家受痛不痛?就她那个渣爹,也值得如此筹谋?
这货不会是脑回路有毛病吧?
“不行,没有。”苏成晚冷下脸来,干脆的拒绝了。
宋四娘觉得自己只是提了一个小小的要求,怎么苏成晚的反应就这么大,这人还真是不好相处,看来钟世子一定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等将来自己嫁过来,一定要对他加倍的温柔体贴,好让他体会到真正的夫妻和乐。
苏成晚还不知道自己的一句话引来了宋四娘如此疯狂的脑补,要不然非要起的吐血不可!
“那嫂嫂能给我几张?”宋四娘身后是有沈氏和钟世子做靠山的(她自以为的),见苏成晚不乐意,她也硬气起来。
“两张,多一张也没有。”苏成晚示意茜草拿出两张请帖。
茜草不想拿,苏成晚给了她一个眼神,茜草才不情愿的递出了请帖,不过却不是递给宋四娘,反而是轻飘飘的放到了桌子上。
两张大红描金请帖,却让宋四娘犯了难,给谁呢?张雨绮对自己照顾颇多,这次又亲自开口要了,必定是要给她一张的。父亲难得开一次口,没有多余的,总也要让父亲来见见世面吧,也是要给一张的,至于钟妙,她既然是钟家人,还能进不来沈府的宴会,自己要是再给她岂不就浪费了?
“少夫人也真是的,怎么就不肯多给娘子几张。”王妈摩挲着这大红描金的请帖,心想就应该把当初瞧不起娘子的人都请来,好让他们看看如今娘子的风光!
宋思娘轻嗤一声:“多给几张?就是这两张她都不情愿呢!”当时苏成晚给了她请帖,就直接回房了,弄得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好生尴尬!
“算了,先不管了,你找人把这张请帖交给爹爹,嘱咐他一定要自己来,我去给雨琦姐姐送请帖去!”
宋四娘与张雨绮相处至今,每每都是张雨绮送她些衣料首饰,还教她许多东西,如今难得张雨绮开口相求,自己也能帮到她,宋四娘不禁觉得很开心,甚至隐隐有些扬眉吐气,于是她不停地让翠儿催促车夫快一些。
车夫罗大本是沈氏的车夫,可如今沈氏鲜少出门,就让罗大负责给宋四娘赶车。
宋四娘平日里忒小气,就是一个铜板的打赏也没有,还时不时的嫌弃罗大,总是给她套辆小马车,太掉身份。
罗大心里窝火,他倒是想套国公夫人标志的马车,她敢坐吗!
如今宋四娘又不停的嫌弃驾车慢,罗大压抑的怒火终于爆发了,他狠狠的挥了一下马鞭,马儿受不住疼,在青石板路上疯狂的跑了起来。
宋四娘没有心里准备,被掀的一个倒仰,脑袋重重的摔倒了车棱上,疼的她眼泪都飚下来了。
可这毕竟是自己吩咐的,她也不好意思再让罗大慢下来,只好双手死死的抓住车棱,忍着痛享受颠簸。
马车摇摇晃晃,行驶得飞快。可就在这时,前面拐弯处,两人骑马并排而行,车夫再想躲开,已是来不及了。
罗大狠狠的拽紧缰绳,马儿抬起前蹄,嘶鸣一声,终于停了下来。而骑马的两人也反应极快,瞬间变成纵队,躲到一侧,看看避过了马车的撞击。
宋四娘终究没有抓住车棱,从车厢里摔了出来。
做在马上的男子一个鹞子翻身,从马上飞奔下来,接住宋四娘,把她稳稳的放在地上,然后立刻松了手,退到安全距离意外。
罗大吓得脸色发白,他是想借此机会吓吓宋四娘是不假,可若是宋四娘受了伤上,那自己的小命也就不保了。
这时候翠儿也从马车里踉踉跄跄的走了出来,她当时抓着另一边的车棱,因为从小做活,手上的力气大,所以没有被甩出来,此时赶紧跑到宋四娘旁边:“娘子,你没事吧?”
宋四娘反手就给了翠儿一个巴掌:“你是怎么服侍我的,刚才不知道挡我一挡吗?”
翠儿吃痛,捂着脸,泪水哗哗的,却不敢再吱声。
宋四娘怒火未消,本想再找找骑马两位的麻烦,却在抬眸的那一刻怔住了。
刚才救她的是一位穿红衣的男子,一件圆领窄袖的胡服,模样俊雅,气质温润,正静静地看着自己。
宋四娘的脸腾的红了:“多谢这位郎君相救,小女子是……”
“你既然无事,我们就先走了。”那男子只是看看她有事没有,见她说话行礼一般无二,也就放下心来,侧身上马,与身后同样穿红衣的女子一起纵马远去。
宋四娘冲着远去的背影,烦躁的跺跺脚,又吼了翠儿一声:还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扶我上车!”
上车以后,宋四娘还是忍不住想起刚刚那名男子,他虽然比不上钟定尧良多,但胜在气质温润。
宋四娘虽然倾慕钟定尧,但不知为什么,在钟定尧身边,总是觉得害怕。
那是因为钟定尧久经沙场,身上戾气太重,可宋四娘并不知道,但刚才那名男子给她的感觉却不同,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很舒服。
还有刚刚与那男子一起的女子,看着有些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在哪里见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