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晌午,夜鹰便带着他的答案去见夜空了。不消说,夜鹰此时正值心潮澎湃、热血激荡的年龄,让他去选择成为普通人他是万万不肯的。或许当他经历过一些事情后,他才会感叹,当初就这么平凡地过一辈子也好,至少轻轻松松,不必每天为所谓的天下大势忙的殚精竭虑。但眼下嘛……他可是有一个传承上古秘术的哥哥啊!有这么好的机会却不好好学习的话,夜鹰会从心底里认为这是种罪恶。只有适时抓住机会的人,才能迈向成功,成为世界的焦点也没什么不好的。最重要的是,学一身本事,才能有资格真正掺和进这个仙侠的世界啊!
此刻的夜鹰,多还是抱着“有趣”的心态,孜孜不倦地前行着,丝毫没有预料到自己将会面临一个如何沉重的未来。
夜空见此也不再劝他了,只是说道,“既然你做出了选择,就要有迎接命运的准备。我给你算过卦了,两年后,你会迎来足以改变你自己的转折。所以,我必须在这两年间把你培养成足够应对一切的人。要学的有很多,抓紧时间。”说罢,他便示意夜鹰将他推到后院中去。
没有拜师这个环节,夜空坚持不让夜鹰称自己为师父,他说自己配不上这两个字。“以后你会明白的……”夜空的眼神有些莫名的呆滞和哀恸,“你进了仙侠的江湖闯荡,他们会和你讲的。讲我过去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哥。”夜鹰坚定地看着夜空的眼睛,“不管怎样,这十六年都是你把我养大的,就算你是杀人魔王我也不会在乎!”
夜空没再说什么,将一张图递给夜鹰,他嘱咐道,“这是一般人体内气脉的流向图,现在你要做的,就是看着图,感受自己体内的‘气’。”“我去哥,”夜鹰一脸懵逼地展开这张近有一米长的羊皮画卷,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标注,忍不住吐槽道,“我怎么感觉在某邪教的宣传册上见过类似的东西呢……”
“确实这个世界很不公平,仙人和凡人的差距几乎是绝对的,后者对前者除了服从和膜拜之外没有别的办法。但,事实并非如此。”也许是为了配合夜翼说的“邪教”气氛,夜空也开始用一种传销般的口气娓娓道来,“在许久年前,曾有一套专门供灵气涣散的凡人修炼的剑法(有修仙资格的人灵气凝聚,才会形成灵根,而无修仙天赋的人则无灵根),那就是——‘普通的剑法’。”
暂且先不管夜鹰被这个名字雷的如何外焦里嫩,容我来为诸位看官解释一下。
这套剑法为炼炁(读作“气”)神帝所创,传说是在她体察凡人疾苦,在洞悉了仙人的所有弱点后创立了这套剑法。剑法的威力便来源于凡人涣散而无法凝结的“气”中,凡人修习它,在对上仙人的时候便可有自保之力。而仙人呢,他们的“气”已经凝结成了灵根,所以是没法学这套剑法的。本来炼炁神帝是出于好心,让凡人有自卫的能力,这样即使是仗着神仙手段胡作非为的败类来滋生事端,凡人们也可以同他战斗。但是,她似乎是低估了两样东西。一,是这套剑法的威力;二,是凡人本身的狼子野心。修仙之徒还大都讲究清净,但凡人不同,他们的心无时无刻不在躁动着,渴望在这如梦一般虚幻的世界中获得更多不属于他的东西。那么,一旦他们得到更强大的力量,真的会满足于自保吗?
随着越来越多的仙人死在凡人的剑下,人间异乱横生、天地染血、乾坤倒转,种种迹象都催促炼炁神帝下定决心。她杀死了所有剑法传人,并将“普通剑法”封印在古冢当中,收回了赋予凡人的恩赐。或许,大多数凡人本就是不配被拯救的。
“此剑法有六式,共三千种变数,习之大成可匹敌神帝,这是毫无疑问的。”夜空低下头,似乎是在回忆着自己的光辉岁月,“现在,我把剑谱灌倒你的识海中。切记,小子,这套剑法绝不可以用来滥杀无辜!这是规矩!”
“啥?”光是这个奇葩的名字,夜鹰就花了挺长时间才消化。而夜空现在说的,则完全是他世界观之外的设定了。“什么叫灌到我的……”
夜空伸出手掌,按在夜鹰的太阳穴处,稍一用力,夜鹰只觉得有针在扎一般剧痛,忍不住大吼起来。视野内出现了许多图案,夜鹰此时痛的不能集中精力去看,只略微瞥到似乎是一个人在舞剑的一连串动作,时而轻灵,时而刚猛。这些图案如可动漫画那样堆积得越来越多,夜鹰的眼睛逐渐充血,大脑感觉像是要裂开了,这种直击灵魂的痛楚并非是常人可以接受的。随着身体一阵抽搐,两行鲜血从夜鹰的眼中汩汩流下,颅内压开始渐渐降低,脑仁也像是如释重负了一样,微微地跳动着。
“痛苦是正常的,这些东西本来不属于你,强行灌倒你的脑海中,必然会引起身体的排异反应。”看着因痛苦而跪地不起的夜鹰,夜空出言安慰道,“你的眼睛没有瞎,只是暂时的失明而已,马上就能恢复过来的。”
夜鹰不停地喘着粗气,伸手擦擦脸,反倒把脸上的血污抹开了。视野中的猩红和扭曲果然在一点点褪去,变回正常的样子。他不禁有些后怕,“这也忒吓人了点。”
“是啊,这就是不平凡的代价之一,以后你还要面临更多的、形形色色的痛苦。”夜空笑道,“不过既然你选择了远方,那就只有披荆斩棘、风雨兼程。”
尽管夜鹰满脸血污,闻言还是绽放出一个极具朝气的笑颜,“那一定会很精彩的。”
这之后,夜鹰白天便是在夜空的指导下修习剑法。夜晚,夜空便将自己算卦的本事倾囊相授,偶尔还开开小炤,教些不传世的秘术。为了增强体能,夜鹰每天都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就起床,背着木柴去跑步。他也说不清自己弄得大汗淋漓的到底是为了什么,或许,只是一个青年单纯的美好愿望吧。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为了避免“钱包那么小,哪也去不了”的窘境,夜空终于还是去找了份工作——给王室的商会当账房先生。好在此时王权不在,没人会对夜空口出恶言(王权曾嘲讽过夜空的双腿不能行走)。王室还记得夜空给他儿子的预言呢,这会儿更是将其奉为座上宾,十分尊敬,工作环境倒也舒坦。工作了三个月,夜空终于攒够了一笔钱,托人去给夜鹰买了一口上好的宝剑。虽说王室曾说过“夜先生肯屈尊来给我这俗人打点事务,已经是给足了王某人面子,有什么要求请尽管口。”这般财大气粗的话,夜空还是心领了他的好意,默默地省吃俭用攒着工资。
夜鹰也没有辜负哥哥的努力,他没日没夜地修炼剑法,终于——将第一式“一剪梅”,练得像模像样了。两年时间,夜鹰确实是尽心尽力的。能做的他都做了,不能做的他也做了,去瀑布下面苦修啊,对着月亮练剑啊什么武侠小说里的桥段他都亲身尝试了一遍,却连第一式都没能学全,这让夜鹰颇受打击。
“本来还给自己定了个小目标的,结果连目标的六分之一都没达到……”
“小子,别灰心,本来就没那么容易,是你想的太简单了。”夜空笑道,“你知道这套剑法名字的由来吗?”
“啥?”夜鹰一惊,“就这名字还有由来?是炼炁神帝张口就取的吧!”
“把每件普通的小事做好,就是不普通。”夜空正色道,“这套剑法没什么特别的,‘一剪梅’更是只有一招,可谓是大巧不工、化繁为简。能让它变得不普通的,就是一遍又一遍的重复。一遍又一遍的练习!”
而夜鹰的卦术呢……很遗憾,他并不是这块料,只能说他不适合算命先生这个行当。当今娑婆世界上几乎是占卜领域第一人的夜空呕心沥血的教他,依旧是半懂不懂,只能停留在硬套卦辞这个水平上。断断大致的凶吉还行,可要是再精确些的事儿,夜鹰便只能如无头苍蝇般瞎撞乱蒙,把夜空气的半死。
考虑到弟弟确实没啥算卦天赋,夜空也只能在百般无奈之下,退而求其次,传授夜鹰“九变”之术。
“听着小子,教虽然是教了,但老实说,我并不希望你用这个‘九变’。可以的话最好是你一辈子将他束之高阁,别去碰它。”夜空严肃地看着夜鹰的眼睛,“‘九变’在上古时代也是很危险的,更别提是现在了。”(上古时期恶魔族尚未被驱逐,仙人们在同其交战时发明“九变”之术,后又将其列入禁忌)
“为啥啊哥,我感觉这个好用多了。”刚学完“九变”的夜鹰,就如在游戏里看到自己的技能栏扩充了一倍的你一样兴奋不已,“而且威力也很大的样子。”
“是啊,是挺厉害没错。”夜空不禁叹了口气,“但是,这是有代价的。”
“‘九变’之术,是需要燃料驱动的。如果你是修仙者,那么它会吸取你的仙气,可你并不是。”夜空无不遗憾地看着自己的弟弟,“所以,它只能抽取你的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