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景衫的手伸到上官冰面前,却生生停了下来。
饶是景衫再怎么迟钝,也明白上官冰对自己的特殊情愫。如果真的把手伸了过去,恐怕任由他多大的定力,这只手都再也缩不回来了。
没想到上官冰却神色慌张的把景衫的手拉了过去,贴到自己脸上。
景衫慌忙抽回手去,并且下意识的退后了两步。
在抬头看去,上官冰的脸上竟然挂着两行清泪,月色映照在她的脸上,更填几分凄美。
“你就这么不喜欢我么?”上官冰不管脸上的泪水,凄凄问道。
“不,不是。”景衫慌忙解释。
“那你为什么,都不肯摸我的脸?”上官冰有些执拗的问道。
“我不是不肯摸你的脸,我......”景衫第一次看到上官冰这幅表情,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我知道的,你们都一样,你们都不喜欢我!”上官冰略有些歇斯底里的叫道。
“没人不喜欢你,你别这样!”看着上官冰转头回去收拾包袱,景衫心中焦急更甚。
“别骗我了,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反正这里你自己回去均州也没什么关系,我们就此告别吧!”上官冰转眼间已经收拾好了行礼,就想推门离开。
“你听着,没人不喜欢你,真的。”景衫说着话,就想抓住上官冰的双手。
“放开我!你干什么,让我离开这!”上官冰挣扎着叫道。
“我说了,没人不喜欢你,你能不能冷静一下......冰儿!”景衫抓着上官冰的双手,嘶声低吼道。
“呜呼呼......”听见景衫叫出这个名字,上官冰仿佛泄了气一般,把头搭在景衫肩上痛哭起来。
“好了好了,乖,别哭了......”景衫傻傻的放开了抓着上官冰手腕的双手,一只手在她的背上轻轻拍打,一只手尴尬的垂在身边。
抽泣了一会,上官冰从景衫的肩上抬起头来,泪眼朦胧的盯着他,看得景衫有些不自在。
“你没事啦?”景衫被盯得心里发毛,强挤个笑容问道。
“唔。”上官冰扁着嘴答了一声:“对不起,我是不是吓着你了?”
景衫故作镇定:“没,没有......就是觉得,原来你也不是一直傻乐的啊?”
“谁一直傻乐了?”上官冰一巴掌拍在景衫胸前:“本姑娘那叫乐观开朗,你才是傻呢!”
这一下也没用力,景衫自然不痛不痒。见上官冰情绪终于稳定下来,景衫把她的行礼从肩上取下,放到一旁,问道:“那我能不能知道一下,是什么事让你这么乐观开朗的人,忽然那样的啊?”
听了景衫问的话,上官冰并没有回答,而是盯着景衫的脸,看来看去,看到兴之所至还绕起圈来。
“你还看什么呢?”景衫伸出右手食指,挠了挠脸。
“嘿我说,你是真不会说话啊?”上官冰拍了拍景衫的肩膀,感慨一声:“这也就是我,要是换了别的小姑娘。你这么一问,人家想起伤心事来,不是又哭了嘛?”
“呃......是这样么?”景衫到真没想那么多,听上官冰一说,觉得还真挺有道理。
“当然是这样。”上官冰走到床前,背对着床用力往后一仰,把自己“丢”在了床上。
“好吧,那算我错了,我不问了还不行吗。”景衫一向是知错就改,从善如流,也不再追问。
上官冰翻身坐起:“你别不问啊,我这都准备告诉你了。”
“啊?”景衫一脸蒙逼:“你不是说,会想起伤心事来么?”
“要是别人问也就算了,谁让是你问的呢?”上官冰长叹口气,好像有些无可奈何:“谁让你叫我冰儿呢!”
景衫一愣:“这冰儿可是你让我叫的啊!”
“我知道我知道!你能不能别这么煞风景,再这样我不说了!”上官冰举起粉拳,恶狠狠的威胁道。
见景衫没再打岔,上官冰放下小手,接着说道:“你知道么,除了你之外,就只有我妈妈叫过我冰儿了。”
“我虽然生在上官家,但亲生母亲本来只是一个丫鬟,被父亲酒后失礼,才生下我。”
“父亲最好面子,他决不能承认自己酒后失德,所以从我一生下来起,就过继给大娘抚养。”
“若我是个男孩还好,母亲还可母凭子贵,或许能在父亲那里讨得一个身份。可我毕竟只是个丫头,在父亲眼里,有我没我都没什么区别。”
“大娘妒忌心很强,好再她没有把对母亲的怨念洒在我的身上,只是从小都不怎么管我罢了。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母亲在那一夜之后,就被父亲弃如敝履的缘故。”
上官冰娓娓道来,语气中却并没有夹杂这一丝怨恨。
“我是父亲的女儿,却一向不受父亲重视,因此在家中地位非常尴尬。仆人们畏惧我却不尊敬我,亲人们表面上都会和我打声招呼,可背地里却没一个人喜欢我。”
“所以我就养成了到处惹是生非的习惯,反正我是上官家的女儿,无论我犯了什么错,都不会怎么样。而且当我犯了错的时候,父亲的责骂,是我们之间唯一的交流。”
“而且我之前说的,我是因为武功低微才被禁止出门,其实也不全是这样。因为我并不是不想习武,而是家里根本就没人愿意教我。”
上官冰说到这里,语气稍稍有些不自然,似乎在为自己骗过景衫表示歉意。
“我们家的武功都是家传,有几个外请的武师,各个也都是些势利眼。家人没有人愿意教我武功,外请的武师更不想浪费这个时间。所以我就算在家练一辈子,也不可能达到家族里允许我出门的程度。”
“小时候我还不懂,想知道为什么明明我和虹哥,和雪儿姐,和他们一样都是父亲的孩子。但他们在父亲的指导下习武,我却只能看着家传的秘籍,自己练习;父亲叫他们都是虹儿,雪儿的叫,而叫我的时候就只会是一声冷冷的上官冰;父亲每次出门,都会给他们带些礼物回来,而我能得到的,什么都没有。”上官冰说到这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似乎要缓解一下会议给她带来的压力。
“好了,别说了。”景衫忽然有一种犯了弥天大错的罪恶感。
“没事的。”上官冰轻飘飘的说了一句:“只有府中的一个老妈子,每次见到我都会喊我冰儿,冰儿的。本来我觉得那很恶心,你懂么?就连我的父亲都不会喊我冰儿,我的母亲对我都直呼其名,府里的所有丫头仆役都喊我小姐。可这样一个老妈子,她竟然敢叫我冰儿?她凭什么呢?”
“我一直很讨厌那个老妈子,后来她死了。”上官冰忽然毫无逻辑的,把这两句话捏在了一起,好像那个老妈子的死和她有什么关系一样。
“我的大娘把我带到那个老妈子的坟前,孤零零的一个坟包。她说:‘我不是你的亲生母亲,她才是。现在她死了,你是她世上唯一的亲人,拜一拜她吧。’”
上官冰的眼泪又流了出来。
“我没有拜,我不相信她说的,我怎么会是那个老妈子的女儿?她看上去那么老!”上官冰捂着眼睛,不让泪水流淌出来。
“后来我才知道,她死的时候才三十多岁,三十多岁,就那么老了?”
“再后来,我就从家里跑了出来。你不是很好奇,为什么没有人来专门找我,带我回去么。原因很简单,因为无所谓,我在家或者不在,对他们来说都无所谓。如果刚巧遇到我,就把我抓回去,不然更好,省的还得带着我这么个累赘。”
上官冰说着说着,感觉到有一只大手放在了自己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