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晴朗纯净,春日阳光暖暖的照在身上很舒服。墨尘露坐在轮椅上被海止水推到公园,医生吩咐过她暂时不能走动,她的身体现在非常虚弱,只能适度出门晒晒太阳吹吹暖风。
海止水总归是个女孩子,遇上鹅卵石路就推不动了。换海沐廖,他轻轻推着轮椅,生怕墨尘露坐在上面不舒服。
停到一颗大樟树下,她的眼睛静静望着枝繁叶茂的大树,发呆。几只小鸟从她面前飞过,心里不知为什么感到空落落的。
开学两个星期了,她还在医院治疗。一个妇女穿着和她一样的病服坐在河边看书。她的儿子背着小书包可爱的朝她跑过去,嘴里喊着:“妈妈,妈妈,我放学了。”
她的男人从不远处走过来,三个人脸上洋溢着笑容。
“乖宝宝,在学校都学到了什么呀?”
“画画!你看,这是爸爸,这是妈妈,这是我。”小朋友举着手中的图画本,给妇女看。
墨尘露看着看着,下意识攥起拳头。好想去上学,就算一眼也好,她好想看看言老师。
一阵风挂过,吹的樟树叶沙沙作响。阳光从树梢悄悄洒落在地面上,印在她身上的树影斑驳,湖水倒映着七彩琉璃般的光芒。
“可以让我一个人静静吗?”
海止水和海沐廖对视两眼,海沐廖弯下腰柔声说:“好啊,不过你要答应我不许乱跑。”
墨尘露勾起一抹微笑,“嗯。”
她一个人艰难的推着轮椅,朝前走。
海止水望着墨尘露单薄的背影,眼角酸酸,“哥,我们真的不能把实况告诉她吗?”
“不能,”他转过身面对妹妹,认真的说道:“你难道还想看露露受到伤害吗?”
“我不想,可是……可是那些都是属于她的宝贵回忆,我们不能擅自替她决定去留啊。”
“止水,听着。”他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到墨尘露,“露露现在是我的女朋友,如果她知道我们所有人都在骗她,故意不让她和言御生见面。你觉得她会怎么看我们?连她最信任的朋友都刻意隐瞒事实,依照现在露露身体的病情,她会再次崩溃!”
海止水紧咬下唇,无法再说什么。可是她不想看最好朋友这样孤单落寞,每天都活在大家的谎言中。
海沐廖接到学生会的电话,要回一趟学校。刚好海止水的书包留在学校,便和他一块离开。
墨尘露孤孤单单的坐在轮椅上,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
“哥哥!哥哥,再来!”
不远处传来几个小朋友的欢声笑语,她好奇的绕过大樟树,在四五个人都围不过来的粗壮树根后面,身穿蓝白色条纹病服的男人正在向几个小朋友抛皮球。
“接着哦!”他拥有一副清脆的嗓音,像袅袅溪水拂过山涧。
皮球在空中划出完美的弧度,最终落在小朋友脚下。
男人均匀的身材在矮小的孩子里面选见得格格不入,墨尘露意识有些看待。男人似乎是意识到她的目光,转头看向她。
眼看男人就要朝她这边走来,墨尘露急忙收回视线,双手用力推着轮椅准备离开。
“等一下。”男人开口喊住她,见她吃力的走在鹅卵石路上,想要帮忙便好心接着说道:“你要去哪里?我帮你。”
她摇摇头,摆摆手,她不喜欢别人看到自己最狼狈不堪最脆弱的一面。“没、没关系,我自己可以。”
“还是我来吧!”
他热情的态度让墨尘露产生一丝好感。
男人大手握住轮椅扶手,她才记忆起这个人正是那天她站在窗口朝下看到的男人,当时他正慵懒的躺在公园长椅上晒太阳。
她没有说话,把头低的短发掩盖住双眼。自从墨尘露苏醒之后,每天有很长一段时间喜欢沉默不语或者发呆。
“你要去哪里?”
男人弯腰看她一眼,利索的短发出现在在她视线内。她慌张的躲闪对方的视线,“推、推我到那边吧。”
男人看向她纤细白皙胳膊指着的湖水旁,笑着点点头。
湖面被春风吹的荡漾出阵阵涟漪,周围安静舒适,很适合放松心情。
“你叫什么名字?”男人把她推倒岸边,没有着急离开。
“墨尘露,墨水一滴尘埃露。”她这样介绍自己。
男人听后,笑道:“这名字真好听,我叫伊柯然。没什么解释,伊人的伊,柯是木字旁的柯,然后的然。”
墨尘露抬头,刚好撞见他明媚的笑容和眼底漂亮的黑色。
她微愣,忙又再次把头低下去。
伊柯然很随意的在她轮椅旁坐下,席地而坐在绿油油的草地中。他大高的身子往后仰躺,枕着自己的双臂,望着湛蓝的天空。
“你的腿受伤了?”
墨尘露摇摇头,自己从轮椅上站起来,慢慢走到他身侧,学他的模样也躺下。发现阵阵微风吹过,吹的人很想打盹。
伊柯然惊讶的望着她这一系列动作,表情显然有点摸不着头脑。
墨尘露笑笑,“听大夫说,我是发生了车祸,可是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失忆?”伊柯然愕然,“不会吧,这种事情不是只有在偶像剧中才会出现吗?”
她无奈耸耸肩,指指自己的小脑袋,秀发在她指尖掠过,伊柯然的视线不知不觉改变味道。
“我不知道,医生说大脑中残留血块,但是因为太小没办法做手术。我忘记了这个学期的所有记忆,不过没关系啊。其实忘记不愉快的事情,虽然心里空落落的,但是我就不会因为那些不美好的东西而伤心了!”
伊柯然表示赞同,流溢水晶一般剔透的眼睛望向一望无际的天边,广阔到似乎怎么也够不到头。
“我刚做完一场手术。”
“什么手术?”这回改成墨尘露问道。
“心脏替换,我从小心脏不好,二十一岁因严重心脏病入院。医生说想要找到一个跟自己完全吻合的心脏,世界上只有百分十零点几的可能性。听大夫这样说,从此我的世界中只剩下绝望,以为自己会躺在病床上慢慢死去。对生活没有半点希望,可是后来奇迹发生了,我没想到真的有一位和我同岁的男性因自杀死亡后,查出他的心脏跟我完全配对。经过心脏移植死里逃生,现在正在这家医院静养。”
墨尘露静静听他说完,眼眶有些湿润。她坐起身握住男人的双手,露出天真无邪十分高兴的表情说道:“恭喜你,太好了。”
她吸鼻子的可爱表情引得伊柯然心有些悸动,他有些不对头的抚上胸口。这是怎么回事,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是、是啊,你也一样,我们同样都是死里逃生的人呢。不是有句话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伊柯然
“你说的好像很有道理!可是……”墨尘露赞同点点头,随后露出忧郁的表情。
“怎么了?”
伊柯然皱眉,他不希望看到眼前这个柔弱的姑娘露出那样悲伤的表情,似乎根本不符合她的年纪。她应该更大声的开怀大笑,应该在阳光下像向日葵一样茁壮成长。而不是现在这样眼底透露出淡淡的悲伤,整个人仿佛充满对世界的失望。
“可是我把一切都忘记了,甚至连自己怎么和男朋友在一起的事情都记不起来。”她像丢失最珍贵的宝物一般,表情空落。
伊柯然伸出有力的手臂抱住她,下巴在她柔顺的发丝中蹭了两下。她浓黑的头发在阳光照耀下根根分明,让他有瞬间失神:“别去想了,你不是说了吗?把不好的回忆都抛开,开心的事情每天都能上演,你可以和他一起制造属于你们二人新的回忆啊。”
“他也是这么说的……”
墨尘露话音未落,忽然海沐廖的声音从公园道路上传来。“你们在干什么!”
海沐廖视线落在伊柯然的手臂上,她像触电一样慌忙挣脱开对方的怀抱。海沐廖一把拽起坐在草地上的墨尘露,将她拉到自己背后,警惕问:“你是谁?”
伊柯然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摊手道:“我是尘露的朋友。”
“露露有我这个男朋友就足够了,请你离她远一点。”海沐廖越来越佩服墨尘露招大龄男人的体质了,他只是去学生会写份报告的空挡就凭空出现这么个男人。
原来这就是她的男朋友,伊柯然上下打量面前这个稚气未脱的男生,笑道:“你总不能剥夺她交朋友的权利吧?”
墨尘露惊魂未定的从他身后走出来,“抱歉,让你见怪了。”
他摆摆手,“这倒没什么,情侣之间若是连最起码的信任都没有的话,是不是有点太说不过去了?”
海沐廖看看站在自己身旁一脸无奈的墨尘露又看看盘腿坐在地上的男人。拧眉说:“你们刚才抱在一起做什么?”
“只是朋友之间的拥抱,”伊柯然幽幽说道,他看向墨尘露,眼中散发着波光粼粼的光:“我不打扰你们了。”
说罢,伊柯然起身拍拍裤腿上的草屑。
对方走远,海沐廖才放下警惕。转过头来面对她,掰着她胳膊左右看看,小心问道:“他没对你怎么样吧?”
墨尘露铁青着脸转过头去不打算理他,伊柯然说得对,情侣之间如果没有信任,这样的感情是无法长久的。
她不明白海沐廖为什么反应那么大,伊柯然只是安慰自己罢了。
海沐廖精致的桃花眼深邃的掩藏着恐慌,怕她不搭理自己,放慢语调轻唤:“露露……”
他已经失去过她一次,不能再有第二次。就算墨尘露现在对自己没有感觉,也不能再让她和自己年纪差距太大的男人有接触。那样一定会像言御生一样,让她再一次陷进感情漩涡重蹈覆辙。
“露露,你别不理我。”海沐廖恳求道。
“……”
他握住墨尘露的手,那样小,好像使劲一攥就会被捏碎一样。他想要竭尽全力保护眼前这个女孩不让她受半点伤害,可是为什么总是弄巧成拙。
“露露,我的错。我不应该看到那个男人和你拥抱就乱想,可是我真的没办法在见到别人对你动手动脚时无动于衷啊。”海沐廖抱住她,将她的小脑袋按放到自己宽厚的肩膀上,放柔声音说:“你原谅我好不好?我真的很害怕再次失去你,如果我做出什么你反感的事情。你就告诉我,我一定及时改正,可是求你不要离开我……”
感情的事情,谁主动到头来谁伤的最彻底。
海沐廖明明知道这句话的意义,可是根本控制不住自己。他无法忍受其他男人触碰自己最宝贝的女孩儿。
“我们回去吧。”墨尘露的眼神让人难以捉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