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人们将萧母和萧玉成安葬后举行了祭奠仪式,上香上供,烧纸磕头,尔后萧璞带着萧家的儿孙到几个长辈们坟上烧了纸。太阳即将落山,山上顿感阴森,一行人泪奔下山。下到山脚,净云发现不见了迎春和萱仪,便问苏雨,“嫂子呢?”,杨夫人也问雁北,“默默呢?”杨雁北顿感惊慌说:“给奶奶烧纸磕头时我还见她俩。怎么这会没了?”
大家惊慌的回望山上,并不见人影。龙儿说:“莫不是太奶奶喜欢她俩,拉住她俩舍不得丢手。”当然龙儿是并不信鬼神的,但是大家听了却毛骨悚然。净云心里明白她俩去干啥了,说:“没事的,大家先走吧,我去找她俩。”净云复上山看到相邻山洼里,迎春和萱仪正挨着坟堆看墓碑。于是大声喊:“你俩考古呢?”也是喊给山下人听,大家方知没事。
净云迎了过去,两人走了过来。净云指着迎春对萱仪说:“萱仪姐,她生在新社会,不知道老规矩。你应该明白,不忠不孝的人死后是不能埋入祖坟的。”杨萱仪凄苦的说:“我觉得你们总得给雷哥埋个地方吧?总不能让他死无葬身之地呀!”净云说:“你俩就省了这份心罢,让他孤魂野鬼四处飘吧,这会太阳也落山了,正是鬼魂出没的时候,当心他冒出来吓着你俩。”迎春抹了抹眼泪没说啥。
村委会借机摆了两桌宴席招待这些有来头的人。吃饭时萧璞对净云说:“我和你爸在村里住几天,亲戚们多年没走动了,也好联络一下感情。等给你姥姥圆了坟,烧了头七再回去。赶明你再摆两桌酒,一是答谢县里领导们为姥姥和你爹的丧事操劳,二是给伯母和三叔他们饯行。”潘玉岩说:“我们恐怕明天一早就走了,我还得回江苏老家去考察投资事宜。”县政协主席赶紧说:“潘总,杨总,我们县里的两项投资项目也请多加考虑啊。”
第二天,杨夫人他们到江苏去了,苏雪和杨萱仪回美国了。龙儿要回部队,凤儿回去上学,各自散了。做头七时净云开了车和苏雨迎春去了张家北村,苏雨调笑说:“你这个尼姑会开车,蛮新鲜啊,有驾照没?”净云笑答:“怎么,准唐僧骑马就不准尼姑开车?没驾照怎么了,这是哥留下的车,和小张学了几回就会了。你会开吗?”
苏雨说:“我不是吹牛,上中学时就经常和同学偷开他爸爸的212。到时买个驾照就是。”净云说:“你要有驾照就好,把这辆车开回去,好接送爸妈他们。”苏雨说:“这辆车排量小,底盘也低,不适宜山区路况,我想买辆皮卡,后车厢里可以载货。对了,三叔答应我,明年到野人沟考察投资环境,我把野人沟吹了个天花乱坠,三叔动心了。三叔私下里跟我说,这里不具备投资条件。”
净云说:“三叔动心未见得杨萱仪会动心,三叔是个热血情绪的人。关键还看杨夫人,她具有拍板权,所以你要多做她的工作。我也知道这里投资环境不行,可县里几个领导,非要我多做三叔和伯母的工作。说招商引资是有回扣的,我也好笑,这全民经商,请尼姑念经。”
给姥姥烧头七时,差点没把迎春吓死。大家上山时迎春忽然惊慌起来,声音战栗地说:“有鬼!我看见鬼了。”苏雨惊问:“嫂子怎么了?”“刚才我看到雷哥了,从那个山头上飘然而去。”苏波夫笑了说:“丫头,你这是白日梦,哪来的鬼?我们咋没看到?”净云想:也许迎春看到的那个身影真是苏雷。于是决定过两天去矿上一趟,和哥哥通报一下丧事的情况。
父母他们走后,净云驱车去了熊瞎子沟。有车就是方便,两百多里路,半天的功夫就赶到。当然,路况不好,车速也就是五六十码。净云驾车也是提心吊胆的,因为路上经常有拉煤的大货车从对面晃晃悠悠的驶来,黑沉沉的就像一座移动的山。
当年发生事故后,迎春将矿上发放的死亡抚恤金和两个孩子的抚养费统统寄回矿上,并说明了情况。正是因为迎春的正直善良,给了萧静听一个重新做人的机遇。萧静听仍以苏雷的名字回到矿上工作,这家煤矿是县属国营煤矿。前三年苏雷还做采掘工,但是去年净云来看过哥哥,情况就发生了逆变。
净云是县市两级政协委员,煤老板们是怕记者,怕人大代表,怕政协委员,盖因这些人是可以向上爆料的。苏雷并没提过要求,矿领导就主动把苏雷从井下调到地面工作,苏雷说:“那我就干安全监督员,我经历过矿难不死,有责任心来监督维护工友们的生命安全。”
净云到了镇上在邮局给哥哥打了个电话后开车到煤矿门口接了哥哥,两人见面净云的第一句话就说:“哥,你这个幽灵真够大胆的,差点把迎春给吓死。”苏雷说:“前天我去坟上看父亲和姥姥,看到你们上山,我就顺着沟底翻山走了。怎么,迎春看到我了?”“她只看到一个身影像你,吓得说看到鬼了。”
两人钻进了车里将车开到僻静处说话,苏雷说:“这就是不忠不孝的结果,父亲的葬礼,姥姥的离世都不能亲临,心中很难受。”净云严肃的说:“说到不忠不孝,你比梅竹梅松还好点,好歹能到坟上去看看。知道吗,梅伯伯去世了,是被他俩气死的!”苏雷非常震惊,“梅竹梅松怎么了?”
“梅松在那次风波后逃到国外了。更可气的是,你猜梅竹成了啥人?做了陶国美的二奶。”“不会吧?”“听妈和迎春说的,她们会说谎吗?江洪林不是前年出狱了,回来后发现了问题。你也知道梅竹是个直性子人,就承认了。江洪林就闹了起来。这一闹不要紧,把县上的一二把手,都扯进来了,原来梅竹不但跟国美有一腿,跟罗素也有一腿。还牵扯出一堆经济问题,于是国美被市纪委请去喝茶了。梅竹也被拘留了。当时梅伯伯正在住院,听了这事气得说了一句话,‘文革我都挺过来了,今天算是被他俩给气死了,不忠不孝哇!’说完一口气没上来,过世了。”
苏雷摇头叹道:“啧!咋会这样?要说梅松走到这一步,倒是有迹可循,下放时他就喜欢听敌对势力的煽情广播。可梅竹怎么会这样?”“怎么不会这样,迎春说得对,人是会变得。当初她为了弟弟上学能拿自己的婚姻去交易,而如今提倡性解放,为利益做权色交易当今是时髦。”
“听小雨说,梅竹开超市,第一笔启动资金就是国美给了她十万块。而这十万元还是国美拦截了我给小雨的二十万中的十万,当时说是给教师发拖欠工资急用,说的是借。后来他用权力免除了小雨酒厂的地税,抵了十万元的借款,这笔钱转了个圈就流到他私人腰包里去了。你说,国美也够聪明的啊。”
苏雷听了说:“国美怎么也会变成这样?我还给过他一张叁佰伍拾萬圆的支票,让他修条从后坪到野人沟的公路。这么说这笔钱他从中也做了手脚?”“不错,这笔钱大半进入他的腰包。他前是以奖励招商引资的名义,将百分十五打到梅竹的账户上,说是梅竹从好友那里引进的资金,按政策规定给予提成奖励。又拿出一部分钱象征性的修路。
“哥你也知道,从后坪到前坪那条路是我们当知青的时候就修了,后又经过几年的拓展,基本成型,他就是从前坪经左营到野人沟新开辟了一条路,路面稍作平整适度硬化了一下,也就是豆腐渣工程,现在又变得坑坑洼洼了。按小雨的估算最多投入一百多万。小雨说,这三百五十万要交给他,不但路比他们修得好,还能在野人沟修条旅游栈道。”
苏雷笑了说:“你们就不懂法。我那是倒卖钢材的赃款,如果是交给小雨把他也就扯进案子里了。交给了国美,他是以公家的名义使用这笔资金,专案组没办法追赃,准不能说国美是我的同案犯吧?还有三百万我是用来投资扩建了五星机械厂,这个厂是街道集体企业,他们也没办法追赃。在审讯时,我跟法官斗智说,我的资金是非法所得,可我用到了光明正大的地方。你们要追赃,那就把路面给揭起来,让山里的老百姓无路可走,把厂房给拆了,把工人赶下岗就是。没想到我的小聪明却造就了一个大贪污犯。”
净云感叹说:“我真是没想到国美会走到这一步。按说他是革命烈士的后代,从小根正苗红,人也积极肯干,十八岁就入了党,叶书记重点培养他。”苏雷轻轻一笑说:“其实红色基因并不具备天然的免疫力,反而是更容易被转基因。要不杜勒斯敢夸下海口,把和平演变的希望寄托在新中国第二代第三代人身上。你看,佐证来了:梅松被洗脑了,梅竹堕落了,国美腐化了,重要的是他们还不仅仅是个体。还有苏东整体变色。所以尼克松能够放言:不战而胜。”
“是啊哥,我有时也在深思,为什么会这样?有时读报对一些奇谈怪论真是费解。比如有人说,社会转型期腐败不可避免,还有人说,适度腐败有利于经济发展。这不等于说,腐败是必须的。”苏雷笑了说:“所以说走市场化的道路刚开始,大面积腐败还在后头,只是国美这个革命烈士的后代,带着勇敢的基因冲锋陷阵了。案件审结了没?他们怎么没传我去作证?”
净云被逗笑了说:“还没进入司法程序,你要是上了法庭还不把国美给吓死,鬼也来追债了。离死不远了。”苏雷付以一笑又认真的说:“国美不至于判死刑,不过放在毛时代必死无疑。现在法律界人士在呼吁对经济犯罪不用死刑。说实话,慎用死刑我是同意的。”净云说:“是的,我在市里开两会时有人大代表提议,建议取消投机倒把罪。”苏雷哈哈笑了说:“哪哥就可以重出江湖了。”
苏雷想想问:“梅竹应该放了吧?她又不是国家公职人员,不应是贪污受贿罪的主体,男女关系只是个道德问题。”净云笑了说:“还是个‘高尚’的道德问题,有群众说她是‘反腐败美女英雄’,一人挑落两个贪官落马。梅竹已经被放了,听说江洪林在起诉和她离婚。”“这么说他江某人还是一条汉子。”
净云有些凄婉,叹声说:“唉,想起来梅竹也挺可怜的,我还想有空了去看看她。好了不说她的事了。说说咱爹和姥姥丧葬的事。哥,县里对咱爹的安葬非常重视,拨钱建造了砖墓。”苏雷有些好笑的问:“咱爹怎么成了将军?太拔高了吧?”“这叫死封龙禁卫,往你脸上贴金呢,等你重出江湖就可以自豪地说:我是某将军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