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出兵迎战
九州向南之地,有一小城,名曰“渭城”。乃是祁家人征战中拿下的城池,后定居于此,国号天祁,象征祁家氏族,与天齐福。
天赐三十七年。
今年的天气异常,从未落雪的渭城今年却飘起了雪,起初也只是一片一片的晶莹的雪花,落在眉间发梢也只一瞬就融化了,而这几天雪越下越大,以至于积了一尺多深。路上没有什么行人,一些店家神色萎靡地打着哈欠,客栈的小二用手撑着下巴头一点一点发困。那些巷道里有些乞丐,他们蜷缩在一起互相依偎取暖,可是似乎并无多大效果。偶尔有过路人瞧见了,也只是默默摇摇头,叹气,低着嗓音喃喃自语道:“渭城也快更替君王,祁家王朝气数已尽啊.......”
此时渭城的王宫依旧是鲜艳的朱红色,在苍茫的一片白雪中显得格外突兀。王宫外围并没有什么士兵把守,即使再往里走也不见几个宫娥或是侍卫。而在金銮殿里百官叩首,大殿里鸦雀无声,皇位上面俨然坐着的却是一位女子。
女子长的眉清目秀,银盘似的的小脸上一双杏眼清澈流转,柳叶眉让她看起来格外纤弱。不过她此刻脸色不大好,眼睛里面有些许血丝,面目憔悴。
站在女子身边的小太监阿福有些许心疼得望着她,小声伏在她耳边道:“皇上,你都两天没有合眼了,虽然边塞战事紧急但也不能不顾及自己的身体啊。太上皇驾鹤西去,祁家王朝可得指望你一人担待了往后.......”
耳尖的百官闻此,又是起身一拜,皆异口同声地高呼:“皇上英明,保重龙体啊”。
女子有些不悦地皱眉,将此情此景尽收眼底,缓缓才说:“如今国土危在旦夕,边塞战事我方连连失利,众爱卿可真是‘有心’了”。百官听了这话不禁有些惊讶,何时皇上变得如此咄咄逼人?接下来死一般的寂静。
“如今边塞战事不利我方,末将愿亲自带上黑甲铁骑,以护我渭城山河隽永,为皇上分忧”。殿下跪着一男子,墨色的长发齐束于冠中,身着一袭紫牡丹花纹锦长衣,脚下一双云靴上勾勒几条金色丝线显得格外华贵。他的眉目极其俊朗,两道剑眉显得清冷,一双明眸透着一股子的精明。他双手抱拳,一副武将之气概。众官心里暗自窃喜,想着这下可有人解决了这么一个烫手的山芋了。
女子眼里闪过一丝吃惊,而后语气似乎有些生气:“林将军一家乃是祁家王朝的开国功臣,你父亲大人也是为祁家鞠躬尽瘁,而今林凡音你可是家中唯一独子,边塞之地危险重重,朕断不会让你送死。不要置朕于不仁不义之地”。
林凡音闻此,抬头对上女子双眸,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既是武将之子嗣又怎会有怕死之说,况且这是林家先人为先皇所拼全力打下的江山,而今我更是有义务护着江山安宁,还请皇上成全。”
百官们此刻也是抓住时机,不等坐在皇位的女子发话便又是一拜,说:“皇上英明,请下令让林将军率兵出征,以保渭城安宁。”
女子却双目怒瞪,手一拍案牍,气的有些说不出来话,正要开口讲些什么,却顿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不过晕前她似乎瞧见了林凡音那震惊的眼神,然后那么快的冲了过来,还有当时群官混乱时好像在窃窃私语些什么.......
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时祁玉感觉有些饿,想开口叫人却发现嗓子喊不出来话。
“玉儿,醒了?你都睡了三天了。”祁玉这才发现旁边还有个林凡音在。
林凡音伸手将她扶起来靠坐着床头,又为她掖了掖被子,裹得严严实实。紧接着他又转过身从桌子上端了一杯热水,祁玉知道了他的意思打算自己伸手拿杯子,却被他眼神给瞪了回去。
林凡音把水轻轻地吹了吹才喂给祁玉的,而后朝外叫了个宫娥,为祁玉做点流食,突然祁玉伸手拉了拉林凡音的衣角,声音有些沙哑地说:“我就想吃点你做的小米粥。”此刻人前那个冷漠的女子也不再自称朕了,而对于林凡音来说,如今眼前的她不过是个普通女子而已。
林凡音就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紧皱着的眉终于舒展开来了,他有些宠溺地对她说:“真是拿你没办法啊,太医在外面随时等候着,那我先让太医进来为你把过脉再去做吧。”林凡音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宫娥,她便俯身作揖退了下去。
随后老太医弯着腰走了进来,手一掀官服行跪拜礼:“微臣见过皇上,林将军”。林凡音忙扶起这老太医,声音真诚地说:“王太医行这厢大礼,是折煞晚辈了,还望太医为皇上瞧瞧,还有没有什么毛病。”
“微臣定当为皇上祛除病疾,林将军不必担心”。王太医弯腰拱手道。
祁玉一直安静的躺着,见着王太医放下药箱要为她诊脉时,又望向林凡音说:“你先去为朕做粥吧,饿的厉害”。
林凡音微微一怔,脸上绽放一个灿烂的笑容,点头表示同意。他退出了祁玉的房间,离开时还特意为其掩上木门,而就在关上木门的那一刻林凡音脸上的笑却不见踪迹了,剩下的只是满脸的落寞。毕竟他心里清楚祁玉为何会支开他。
见着林凡音离开了。祁玉强撑起身子,自觉伸出右手让王太医为其把脉。王太医两指搭在脉搏上面闭上眼睛似在细细诊察,良久后说:“皇上而今保重龙体,胎儿已两月大了,万万不可在这紧要关头有什么闪失,微臣会开一些骨筋草(安胎药别称)来稳住胎气的,皇上自幼身体有所亏损,而今怀有身孕更是耗损元气。况且如今渭城国势严峻,微臣惶恐请皇上三思这个孩子是否得当。”话毕后王太医跪拜下去。
“王太医,朕是你自幼看着长大的,朕这心性你比谁都能了解。所以此事你不用过问,朕本心里有数。”祁玉有气无力吐出这么一句答复来。
王太医依旧不甘心地说:“皇上三思啊,这孩子万万留不得啊,难道你忘记先皇为何而终?渭城为何如此萧条?而今的祁家又是为何快要江山不保?这都是这孽子的父亲所害啊。”
祁玉听着这些刺耳的话,心里极其不悦,面上已然浮上一层寒霜。她冷笑了一声,“呵,王太医好大的胆,敢说祁家江山不保这等大逆不道之言,还说朕的孩子是孽子嚒?怎么,朕的孩子还允许你们指指点点妄自评头论足了?”
不等王太医再次磕头回话,祁玉便挥了挥手道:“朕念你对祁家忠心耿耿一辈子,而今你也老了,便赏银百两,赐宅三所吧。人老了总的落叶归根的你说是吧,听闻王太医故土在杭州,那里是个养老的好归处呢。朕累了,王太医先退下吧。”
王太医此时已是老泪纵横,有些踉跄的站起身,“天要亡我天祁,天要亡我渭城啊.....”边走边癫狂的大笑,像个喝醉酒的老汉。祁玉就呆呆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仿佛打翻五味瓶,她当然知道孩子的父亲究竟对她、对她父皇、对渭城、对祁家王朝究竟做了何等罪事。只是有些因缘凡尘,并不是对错便可衡量出来的,就像她对那个人,就像林凡音对她。
祁玉自己蜷缩在床榻,想着林凡音怎么去了那么久,正想传人时却闻着了一阵淡淡的粥香,“嘎-吱-”门被推开了,林凡音此时双手的袖子挽得高高的,梳得整齐的发髻也有些凌乱,却丝毫不影响他的容颜。
“噗--”祁玉难得笑出了声,玩笑的说:“林将军真是贤惠,不知道哪位女子三生有幸能嫁于你呢?”
林凡音并不在意祁玉这种暗示他娶妻的玩笑,只是一如往常淡淡笑:“不是说饿的厉害么,尝尝我的手艺有没有长进。”
祁玉见他搭话牛头不对马嘴,便也作罢,只在心里暗自伤神,她这辈子最亏欠的就是林凡音了吧。
林凡音把粥一口一口吹得温热,才喂给祁玉,似是不经意的闲聊,他言语平淡,也看不出喜怒:“那天在朝堂上,我曾说过会护着这渭城江山,不是逞一时之快。而今不管你同意不同意我都决定好了......”
“不许去,谁都可以,就是你不能.......”祁玉别开头躲过那一勺粥,语气有些着急的说。
林凡音倏地笑了,腾出一只手为祁玉理了理耳边垂下来的发丝,声音还是平静的说:“好了,别闹了,我答应你一定会好好活着回来的。我知道你的顾虑,就算那敌人是他,我也不一定就必输,好歹我林家人也是武将世家啊。你认真听我说,我已经布置好了一切,黑甲铁骑也已整装待发,此仗我们多少有些胜算的,你就好好呆在渭城。到时候我会留下亲信严荣保护你的,阿福也留在你身边,我多少才会安心一点的。”
林凡音有条不紊的絮絮叨叨着,还边喂着祁玉的小米粥。祁玉静静地听着,吃着粥,可是眼睛却酸胀的发疼,不经意的一眨眼,泪珠似断线般掉落下来,掉在那勺温热粥上,掉在锦被上晕染出一朵花来。
“多大的人了,还哭。”林凡音有些哭笑不得,赶忙放下碗,为她擦眼泪,又打笑道:“不会是现在才发现我很好,然后感动得想要嫁给我吧,现在也不晚呢。”
听完这句话祁玉却是哭的更加厉害,仿佛平日那个她的形象骤然崩塌。她哭的有些歇斯底里,嘴里模糊不清的喊着;“林凡音,你对我那么好,我该怎么回报你啊......”
“嫁给我就好了。”林凡音一本正经的回答道。
祁玉不说话了,只是默默地啪啦啪啦掉眼泪。
两人之间又沉默下来,各自想着彼此的心思。此时林凡音心里多少有些落寞,自己终究比不过那人在她心中的地位么?就算他伤害她如此境地,她的心里还是想着他呢,所以,所以才打算不顾别人的眼光而执意生下这个孩子么?不经意的林凡音的目光落在了祁玉的小腹上面。
良久,林凡音开口了:“明日我便要启程去塞北了,你多保重。”
“恩,你要小心。”祁玉又接着说“记着,输赢比不上你的命,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次日,渭城城门打开,林凡音依旧一袭紫衣,坐在一匹白马之上,领着三万黑甲铁骑浩浩汤汤穿过街道,而又走过护城河,最后慢慢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百姓们在底下窃窃私语着,有人说渭城有救了,林凡音带兵从未有过输的时候。
又有人说渭城一定不保。我们的皇上身为未嫁女子竟然怀了孩子,这等奇耻大辱的还有怀的居然是敌军皇世子的。况且听说那位皇子也是一旷世奇才,尤其擅长兵家之术,林将军此去怕是凶多吉少。话毕,围拢一起的百姓们个个摇头叹气。
祁玉站在高高的城楼目送林凡音的离去,又将这一幕幕尽收眼底。果然世态炎凉,人言可畏啊,想想这些话都觉得委屈呢,祁玉心里暗自揣测着。
身边的阿福又凑上来为她加了件貂裘,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人,那便是严荣。两个人对她可谓是寸步不离,生怕有个闪失。当然了,这都是授了某人的意,想着想着祁玉不自觉有些发笑,笑出来后却又开始兀自难受,这等情意,他林凡音给得起,我祁玉却不一定要的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