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被猜忌包扎过的地方变得火辣辣地疼。

维拉的手掌一片涨红。

她锁在一间废弃客房，足足哭了两天才愿意走出去——大概更多的是睡着了。

“维拉，你还好吗？”

爱丽丝来回抚摩她的背部，希望能帮她顺顺气。像她们这样的女孩，通常都会遇到这样的抉择——一个十字路口。爱丽丝也有。

当她无法向母亲解释仙境的真相，又无法对仙境遇难的同伴们撒手不管的时候，她往往干脆让母亲误会。

纵使这个选择促使在小镇里，被直接送进精神病院，但是这个结果，她愿意接受。一旦遇到不得不在母亲面前采取行动的时候，她仍旧会不顾一切地执行那些必须的任务。

无论何时何地，她都十分清楚自己在做什么，需要做什么。也只有她一人清楚，自己并不疯。

这就足够了。

因此很多时候，在世人眼里，她足够疯，甚至接近癫狂，偶尔在治疗中还有不定时的癫痫症状。不像仪态举止得当的维拉，是个懂得礼仪的真千金。

现在看着痛苦的维拉，她总算明白，维拉的那些所谓的现实生活都是假象，人们不愿意承认的虚假往往才是真实。维拉一直都自以为生活在现实中，那是因为她被抹去了记忆。

仙境是存在的。

以她的立场来说，很有必要意识到这点——仙境才是真实，才是现实。她如今被真相所震惊，一时之间可能接受不过来，估计对于真实的定义早已分不出真假。

爱丽丝觉得，要不是自己向她求助，可能她一辈子都会活在虚假的现实里，但至少她不会有现在这样的挣扎。

爱丽丝不禁在想，自己的求助究竟是做对了，还是终究错了。她轻拍维拉哭到颤抖地肩背，安慰着她，想到要是这一切痛苦都是自己造成的，倒不如就让她留在小镇里，永远都不知道仙境这个地方来得好。

维拉哽咽得浑身微颤，双眼通红，满脸泪痕，看上去就像个无法控制情绪的小女孩。看得爱丽丝觉得心疼，内脏仿佛有哪里在拼命抽痛。

“维拉，不要难过了，想必他也是为了你好。”乔安娜说。

众人纷纷聚集到床边。里面大多是维拉忘记的朋友。看到她如此伤心，都忍不住想安慰她，正当此时，外头，天空中飞来一大批倒置渡渡鸟。

他们集体飞行，犹如黑压压的乌云，几乎掩盖了大片光亮，正从白王国的上空经过。

“维拉来信，维拉来信。”他们叫着什么，声音尖细，维拉听得不甚清楚，只是觉得他们听上去貌似说到了自己的名字。

“似乎说的给你的...来信？”派若斯率先跑出王宫察看情况，他捡起其中一封，看到信封上的印章图样后，他立刻惊叫了起来，“是来自南国女王的！”

所有人听了惊呼，一个个好奇地往外头走去。

“南国？那就是翡翠女王了！”

“南北国素来和红白王国没有任何交集和往来的，怎么如此突兀？看看内容，她想干嘛。”

帽商的母亲梅丽莎迟疑了一下，突然拉着帽商的手站到人群中间，她礼貌地向乔安娜敬礼后说道：“陛下，微臣想起了一件事，一件很久以前，我们制作宫廷御帽的家族——凡尔海多的祖先曾经在一次意外中被创始者送的神奇帽子传送到南国。当时的南国尚未由翡翠女王统治，也未盛产翡翠水晶，当时的国王是个外来人类，就像爱丽丝和维拉一样。他崇尚科学，大力打压魔法，还将南国变成一个军裁国家。不知道找到他会不会对你们有帮助，我只是觉得既然只有祖先去过南国，尽管现在的南国已经不同以往，我们是否应该打听一下再去呢？否则万一发生什么事，女孩子们可能回不来。”

倒置渡渡鸟的鸣叫声如海浪般一波波响起，他们貌似已经完成了任务，正大片地向远方移动，离去。

帽商看着母亲，很是不解，“母亲，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听你说过？”

梅丽莎从容地反驳：“那么多年，我有机会见到你吗？该怎么告诉你？而且那么久的事我也不记得，直到现在提到南国我才想起来的，况且你也没问，我该怎么告诉你？”

——意思就是说帽商从未回家。

当帽商听出了这层意思后，了解了梅丽莎的不满，装傻着闭嘴的同时，无意间看到维拉安静投来的目光。“怎么了？”他吓了一跳。

那目光好像在探险时看到新生物那般好奇。

不知何时，那女孩已经停止了哭泣。突如其来的注视让帽商有点不知所措。他在她面前挥挥手，问：“怎么啦，维拉？”

维拉静静地低下头，喃喃道：“我们是否真的有那个时间？信上说的什么？”

她似乎变得理智许多，平静了不少。

派若斯继续念下去：“亲爱的外来人类朋友，翡翠王国诚心邀请你一聚，不知可否赏脸？你可以带一个朋友来，这是一场欢悦的茶会，就像白王国的传统，希望能以此和你交心，另外这是一场赏心悦目的茶会，在进入王宫前会要求你和你的朋友卸掉所有的武器，请理解，一旦带着武器进入王宫将被视为刺杀......”

信中，翡翠女王的话语很直白。维拉笑了。

“怎么笑了？这说不定是场鸿门宴，我们还不知道她的目的呢。”爱丽丝看她终于笑了，反倒紧张了起来，毕竟她们正在谈论南国女王的邀请。

连面都没见过的人，突然在这个敏感的时期给她发请帖，是福是货还不知道呢。

维拉看了她，摇摇头，“你太紧张了，反正我们去到那里也要被卸掉兵器的，担心她的目的与否没有意义。我仅仅想去会一会她，至于帽商母亲说的先找祖先的事情，我只想问一句......你确定他还活着吗？”

梅丽莎笑了：“亲爱的，这是一个魔法的世界，任何人都得到魔法的干涉，一个普通人是有可能活到现在的。而且，在他回到家后，写了一本关于南国的书，上面对看到的国王有诸多记载，虽然都不是什么好事情。奇妙的是，那书一发光，我们就可以在书本上看到他在做什么——他绝对还活着。最近的关于他的情报显示他正在他国旅行中。”

“他在哪？”维拉决定先找人，后再找书。

“北国。”

“北国？！”

“是的，他似乎已经入籍北国，貌似在不断寻找什么，至少，他从没有回来过。”

激烈的谈话中，珂提斯转眼出现在了寝室外。

她牵着呼噜兽慢悠悠走来，脚下踩着一封封一模一样的信。“哦，原来是她啊，黛安娜和她接触过——在收税的时候。”她立刻就认出了封印信封的印章。

“珂提斯？！”

珂提斯依旧穿着斗篷，看热闹似的来到众人面前。

“关于翡翠女王的事你知道什么吗？你有什么建议吗？”

“可惜，我们只向她收税，并没有过多接触。”

话音刚落，所有人都低头长叹。

珂提斯对他们伸出手：“有没有他的东西，沾染他的气息和存在的东西，一点点也可以，我就能够找到他的位置。”

帽商和梅丽莎交换了眼神。

接着，帽商便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顶神奇礼帽。他轻轻将帽子倒置放在地上，自己则将脚伸进了帽子里。帽子像个无底洞，仿佛能装进无数的包括巨大的东西，不一会儿，帽商便完全进入了帽子里，消失不见了。

等他再度出现在帽子里时，他带回来了一本书。

“是这本书吗？也许我们可以直接看有关南国国王的章节——虽然可能远远没有问他本人来的清楚。”

从帽子里走出来，帽商兴奋激动地翻起书本。

众人遇到了一个抉择。

应该先看书呢，还是去找人？

帽商动作快，打开了厚厚的书本，就对它说了一句：“南国国王。”

果然，书页开始自动翻了起来，在一页写着南国国王的地方停了下来。

上面关于这个国王的描述很精简，很通俗易懂，只是看到最后，这个祖先写的内容和字体变得很奇怪，渐渐成为了某种带着愤怒的涂鸦。里面还包括了大量的诅咒怒骂之类的字眼，直到后来可能写不下去了，干脆就断了，书页还被撕扯过，有点皱皱的，而且有一角还被撕掉了。

有点瘆人。

结果到最后真正描写那个国王的资料除了他是个带来灾祸的外来人类以外，竟才五句话。

众人茫然，看到这里都感到心堵的慌。

他们不禁联想到现任的女王可能会是同样甚至更糟糕的人。

“维拉，绝对要先见见祖先再去！”狐狸大叫起来。

“是啊，不能就这么去了。对方也许很可怕...”

“天啊，会不会比红心女王还要恐怖呢？”

说着，彼此都恐慌起来。维拉倒是理解他们的不安。此时，珂提斯手快，扯下一个书角，走到一旁的空地，开始施法。

维拉戳了戳爱丽丝，示意她一同上前看看。只见珂提斯手指轻柔扭动，时而手一挥，烟雾般的魔法滚滚散开，顿时在空中呈现出一个生动的画面——

一个人出现了，貌似在研究什么，身旁堆满了山一般高的书籍和资料——一个梅丽莎在书本发光时，书页上见到的人。

“就是他！不过好像多了些胡子，上次在书本上见到他的时候，他的胡子还没有这么多。”梅丽莎指着影像里的老人道。

老人胡子多，却没有白发，时间仿佛没有在他脸上留下多少痕迹，年轻得像是一个中年人而已，正茶饭不思地研读书籍，做着大量笔记，写字的速度看似比谁都快。估计是又熬夜了，一双眼睛充满血丝。

众人围了过来，靠近一看，忽然觉得他确实有几分长得像凡尔海多家人的影子。

“那是北国的哪里啊？”

有人问道。

几秒后，影像上浮现了几个发光的字体，写着：北国城郊木屋，马尔科姆·凡尔海多。

“他不在城市？那些书莫非都是一本一本搬过去的？”

派若斯随即一脸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