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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说不清楚的一巴掌

2017-07-14发布 4478字

安德鲁哼着小曲扛着柴草回到了厨房。途中恰巧撇到公爵夫人貌似正带着满满的包裹准备离开。

“公爵夫人!”他喊了一声。

公爵夫人转过头看着他,惊恐中更多的是震惊。“嘘!!”只见她从远远的就将食指竖直的放在肿胀的红唇间,示意他小声一些。

安德鲁疑惑。

“你要走?”

仔细想想,从一伙人在雨夜中被抓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到过她,显然她行事很低调,几乎没有人注意到她。此行好不容易又看到她,却在整理行李打算走人?

安德鲁小跑过去,想抓住她的包裹请她留下,不料,从她的包裹里却露出了一道耀眼的金光。他好奇地摸过去,居然发现是皇室的珠宝。

白女王的珠宝。

“嘿!你原来想偷东西就逃跑?!你能去哪里?”

他的手抓得很紧。

公爵夫人怕会引来所有人,造成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只好坐下来给他解释一番。

她一脚踢开地上成堆的残破物品,腾开一个空地坐下来。左顾右盼,神经兮兮地看着是否有其他人影,确认了这里只有他们两人之后,才开始平静地说话。

她看上去很认真,又很无奈,安德鲁愿意静静地坐在她边上。

“我要出国,去白王国的子民都宁愿为之一试的地方——南国和北国,或许我能找到适合我居住的地方,赚点小钱,吃点小肉,沉浸在魔法泛滥的国度里,然后...再说吧。”

“南国?北国?”

公爵夫人点点头,接着说道:“听说南国和北国经过整治,已经逐渐形成适合魔法生存的体系。据说以前曾由‘外来人类’统治,宣导所谓的科学,强迫仙境的本土人离开。可是仙境本来就是魔法的家乡,创建它的人还是个实力强大的创世女巫呢。”

“那女巫呢?”

“永远沉睡了,希望她有一天能醒来,恢复仙境的秩序。”她说着,竟假戏真做起来,眼里不知不觉嗪着泪水,声音也颤抖了起来,“为了不让我理所当然的吃人,她把我驱逐到一个野兽的天堂,那里居住着危险的猛兽——虽然都打不过我——而且味道更为鲜美...”

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呜呜呜的大声哭出来。只是此时此刻,安德鲁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看着她哭得越发自然,他反而感到害怕,尤其当她泣不成声地说着“味道鲜美”几个字的时候...

“原...原来如此,呵呵,她可真是个聪明的好人。”他苦笑地轻拍她的肩膀。

实际上,那也很困难,因为以公爵夫人的体态和身高,他几乎够不到她壮硕的肩膀...但是做做样子总比什么都不做好。他觉得。

天啊,又一个可能不需要依靠自己肩膀的强大女性。

安德鲁顿时感到面目无光,觉得自己好像更渺小了。哦,他真的应该好好学习钱宁家引以为傲的剑术的。“所以,你打算周游列国,找到好地方就住下来?”

公爵夫人点头。

“所以你才要偷女王的饰品?”

她再次点头,坦率地承认了。

安德鲁沉默了。从这个角度来说,她其实没有错,白王国已经被摧毁得只剩下碎片和脏兮兮的珠宝。假若为了维持生计而拿去卖钱也无可厚非。尽管偷盗是不对的,尤其是白王国的非常时期,可是每个人都有选择前进道路的权利,安德鲁知道自己阻止不了她。

何况,就算把这件事情上报,白女王也只会默许吧。她是个善解人意的女王,如今王国已毁,无法再保护臣民的情况下,即便公爵夫人偷的不是蒙灰却仍价值连城的珠宝,而是拆了富丽堂皇的宫殿瓦片拿去当,她也绝对不会斤斤计较的。

被囚千年,她对身外之物的欲望似乎越来越少了。想到这里,安德鲁也不禁为她感到心疼。

难得大家都是从红心女王手里合力逃出的,算是朋友了吧,安德鲁也懒得训斥公爵夫人了。

“你走吧。”他叹道。

“对不起了,小兄弟。爱丽丝和维拉是英雄,我不是,也不想终身与她们为伍。而且,爱丽丝和我对立过,我和她就是水火不容。虽然我和你们的白女王无冤无仇,偷珠宝总而言之都是为了我自己。有英雄们在,相信女王不久之后还能崛起有望的吧,祝你们好运,我会为你们祈祷的。”

公爵夫人说完,便重新背起沉重的包裹,头也不回地离去了。离去前,她莫名其妙地补了一句:

“傻小子,维拉聪明又美丽,你应该大方追求她,看清楚自己的内心吧,压抑已久的情感最终还是会将你带到她身边的。现在她似乎忘了一切,很容易受到欺骗和攻击,正是需要你的时候,你好好想想吧。”

安德鲁听着,耳根毫无预兆地就烫红了起来。

“我...”

再看公爵夫人离去的方向时,她已经不知所踪了。

安德鲁长叹,脑子里一片空白。他明白维拉是个好奇的女孩,总有一天会知道缺失记忆的真相的,不过至于公爵夫人说的表白一事,他真的束手无策。

更不要说他真的不清楚自己的心意,只是在红王国的监狱里,随着那些陌生的狱友们起哄和游说,就连他都开始相信自己是喜欢维拉的。

一直以来,他都仰望着她,崇拜着她,以至于有的时候,她的任性他都容易逆来顺受。

从来都没有女孩子喜欢他,现在要他去主动和女孩子表白,说不定维拉不拿着剑尖抵着他的喉咙,骂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他就该偷笑了。

余光中,安德鲁好像瞥见森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晃动。

这很好,很好地转移了他的注意力。他立刻抛下所有烦恼,二话不说再度背起柴草就往树林里走去。

“奇怪,这里不应该有其他人啊。”

他嘟哝着,进入了刚才的森林。

森林里的土地上,光秃秃的出现了新的脚印。安德鲁紧张起来,小心地蹲下来伸手摸了摸那个又小又深的形状。他发现认识的这帮家伙里,除了一些会说话的动物以外,几乎没有人有这种脚印。

他一边躲藏,一边观察周围的动静。一旦有人踩踏地上树枝诸如此类的风吹草动,都不能放过。

他鼓起勇气,刚下定决心就在南边的树林深处看到有人踩踏树枝的影子。

“嘿!你是谁!”

安德鲁对着那道黑影喊道。杂乱的树林里,那影子貌似听到了他的呼唤,转过头越过一颗横倒在小径上的枯树干,拨开杂草和断枝来到安德鲁的面前。

“猜忌...?”

“安德鲁...”

只见那个力大无比的小家伙的脸上满是纵横交错的泪痕,右手的指间流淌着猩红的血液。

“你...受伤了?有谁也在林子里吗?”

猜忌摇摇头,缓缓道:“那个地方是我让维拉受伤的地方。”

他开始极力诅咒自己。

“别说了,维拉原谅你就行了。”

猜忌讶异地抬头看他:“你不怪我?真不愧是维拉的朋友。不过迟早你也会讨厌我的,因为爱丽丝义愤填膺的述说我的罪行后,大家都埋怨我...”

他的哽咽令他的声音变得更加沙哑了,严重的鼻音让他小小的个子发出了比庞大的巨兽还要沉重的嗓音。

安德鲁惊愕地望着他。

这个可怜的小东西,在森林里独自晃悠,内疚得早已泣不成声了。这么久,都没有人来寻找他吗?

他果断地伸出手,见猜忌故意闪开便干脆由自己紧紧握住他小小的却健壮得宛如岩块的手掌。岂料,猜忌挣扎地要松开,他那么大的力气,安德鲁都快抓不住了。

“别人抓着你,你还想松开?你还以为你是个欲擒故纵的小女孩吗!想想维拉会怎么说!”

维拉。

听到这个名字,猜忌瞬间犹如被灌了强力的迷药一般,乖乖地停止了挣扎。

“维拉...”

对他来说,这是个具有很大影响力的存在。现在的他明白,维拉肯定会留住他,说不准为了说服他,会再受伤一次。为了朋友,她甚至不怕伤痛,流了一地的血差点晕厥都要强撑着与他一同前进。

那伤口还是他包扎的,否则维拉可能早就命丧黄泉。

他认为他已经足够了解这个奇怪的小姑娘了,尽管小时候的她和长大的她有着明显的不同,俨然有些东西还是没有改变。那就是正义之心和任性的坚持。

安德鲁见他平静了许多,便小心翼翼的将他带出了森林里。

猜忌的身体被鲜红的血液沾染,变得脏兮兮的,就像绿色的画布上被用显眼的红色水彩涂抹修改。

花园里,大伙儿早早的集结起来,围成一个圆圈,倾听着维拉的意愿。

“各位,我想再一次记起你们,想起过去我们之间的一切。我知道过程会很痛苦,想必以前的我是受不了才想忘记的,可是这次我准备好回到大家的身边了。”她鼓起勇气说着,仔细打量每个人的神色和反应,继而转向站得笔直的爱丽丝,“爱丽丝,我听说我们都来过仙境,可惜当时我们并没有相遇,现在我希望,如果这件事能顺利进行,也许我们能再一次成为朋友。”

爱丽丝点头微笑。

维拉深呼吸一口气,再次扫视站在这里的每个人,道:

“我想恢复记忆,我准备好了。”

刚说完,安德鲁便拉着狼狈的猜忌出现了。

“正好,你来了,我们需要知道维拉先前是怎么失去记忆的,她是在你们的世界失忆的,不知你是否有头绪?”乔安娜盛情地邀请安德鲁加入这场对话。

安德鲁心虚地支支吾吾起来,东扯西扯的。身旁的猜忌则被群体彻底忽视了。

维拉有些不开心,好像从安德鲁的举止上看出了什么端倪。

“说!”她不耐烦地大吼,“失忆的事情为什么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对仙境的一切完全没有印象,根本就没有记忆的痕迹!”

维拉常常拿他出气,可是像现在这样对他认真的吼叫却是第一次,安德鲁吓了一跳,看来她真的生气了。

在她的一再逼问下,紧咬下唇,不得已只好一五一十的坦白了实情。

“对不起,维拉,那是你父亲的主意。你做恶梦很久了,他担心你会疯掉,所以...”

所有人的目光犹如万把利剑一齐刺在他身上。巨大的压力下,他的心跳声最终掩盖了其它的声音。

维拉轻轻推开围成圆圈的众人走向安德鲁,不可置信的眼神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仿佛纵观全世界只看得见他一人。然而驱使的并不是她的感动或激动,而是愤怒和不理解。

“他一直都只关注于他的公司和工作,回到家后总是以为我睡着了,而且记忆里我也的确睡得很香。什么噩梦?没有人告诉他,他甚至都不知道我发烧了一整夜。”她的声音很轻,质疑的眼神却明显在责备他,仿若一旦让她找到了与他有关的证据,便会马上爆发。

他觉得很无辜,毕竟自己是为了她才那么做的。他不明白为了她好,有什么不对?为何她看上去更像在数落自己的不是。

“维拉,求求你,我是为你好...”

“你到底做了什么!!”维拉快速地拽起他的衣领,咆哮起来,“你看看我的生活,除了富贵我什么都没有,还处处受到汉斯的欺负,你明明都看见的!想拯救我?你看看周围,这些人才是我为之奋斗的理由,这里是我的家!你是怎么让我忘记的,这里的情况就有多遭!你知不知道你都做了什么?!”

看着无比激动的维拉,安德鲁照着她说的看了一眼这些奇幻的陌生人。心里不知不觉感到很受伤。

“比起这些长相滑稽的人或者动物,你宁愿放弃现实生活中的亲人朋友吗?”

安德鲁的声音有点结结巴巴,被维拉逼到了这节骨眼上,突然之间觉得没有必要再客气地掩饰心中所想了。

众人茫然地笑了。要不是亲耳听见一个外来人类称他们滑稽,他们还以为每个人都得了幻听呢。

他们开始对他投去异样的眼光。

好像全世界只剩下他一人,他不在乎其他人的想法。只是他明白她任性,知道她在汉斯那里受委屈了,但是沉浸在这个渴望英雄的世界里,并不能帮到她什么。

一股酸楚涌上心头,他的双眼红肿湿润了起来。

“我看到你每晚都在噩梦中醒来,担惊受怕,才这么做的。”他诚心解释道,期望眼前这个冲动逃避的女孩最终能够理解他的好意和良苦用心。

“做什么了。”

没想到她竟无动于衷,显然十分坚持,语气一下子强硬了起来。

“我告诉你父亲吉米,然后他用现代科学给你做了非常有用的催眠疗程。”

“谁给我做的?”

“私下里拜托镇长的管家做的。他是专家。这件事必须秘密进行,否则将会被诬陷成女巫,推上火刑架。”

众人一听到“火刑架”三个字,眨眼就在一阵惊呼中晕了过去。

爱丽丝不语。

忽然“啪”的一声,火辣辣的巴掌甩在安德鲁的脸上,将他的脸打向一边。

“这不是你决定的事情。”

安德鲁仿佛听见了心墙碎裂的巨响。

他心痛极了,不再辩解。拉着猜忌就走出了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