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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七章:名门之家

2017-07-16发布 5491字

“这位先生有礼了。”没有想到费灵居然直接上来与韩子高打招呼,看来颜值即是正义这一点古今都是一样的,“先生气度不凡,若非是公卿世禄之家,也必定是文学雅望之人,这观澜楼里可是许久没有见到先生这样清丽的人物了。”费灵不住的赞美着韩子高的容颜,倒让韩子高有些不好意思了。

“啊,这位先生有礼了,还没请教先生高姓?”韩子高谦逊地对费灵拱了拱手,他明明知道眼前的是谁,却还是明知故问的问了起来。

“在下姓费,单名一个灵字。”费灵笑着说起了自己的名讳。

“费氏,约莫不是北地之人,我只记得史册上有一位姓费的,是蜀汉昭烈帝时的费祎费大将军,倒不知道先生可曾知晓此人?”韩子高故作奇怪的问着,那费灵听到韩子高的话,心中也是满脸的自豪之色,然后不好意思的说了一句。

“在下确实并非北地之人,祖籍蜀中,费祎将军正是我家先祖。”

“哦?原来是忠良之后,真是失敬了……”韩子高听到费灵说自己是费祎的后人,便大吃一惊,赶紧再次向他拜了又拜,慌忙说着“在下出身草莽寒门,哪里能与费先生累世公卿之家相比呢,先生祖上在蜀中时,曾为天下倡,先生气质如虹,倒颇有当年费大将军的气度,想来也是祖上遗留下来的荫德了。所谓风骨清雅也当真是说先生的了,这世家的风范可不是我们这小门小户的可以比得了的。”韩子高谦逊地对费灵说着。

“先生这才是过誉了呢,在下现在也是有损先祖的威名啊。”费灵被韩子高一夸赞便有些不好意思了。

“唉,我看先生清丽俊雅,又勤勉好学,想来现在也已经身在朝堂,有所建树了吧?”韩子高刻意地提及了费灵的痛处,也是想以此来让他有所感怀。

“所谓君子自是能习学圣人教诲,若是通晓礼数,这庙堂之上与江湖之远又有什么分别呢?”费灵确实对自己没有功名在身的事情有所介怀,便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可是韩子高又哪里会让他这么轻易的遮过去呢,听了费灵的话又接着继续说道。

“先生这话就说的有些偏颇了,圣人云学而优则仕,但凡读书人如果没有经世致用的报国思想,那怎么能全得了圣人忠君爱国的志向呢?昔日孔圣人周游列国,只因为国主昏庸,不能尽用其材,但是圣人也曾在鲁国做了司寇,而能让鲁国州郡三年大治,夹谷之会也让鲁国在齐国面前一战成名,扬威天下,如此看来圣人所行所倡也是经世治国的道理,所谓君子大儒便是忠君爱国,利则当代,恩被后世,若是只在笔墨文章之间,尺度文案之前,那么就算将文章做得再好,也不过是一介无用的酸儒而已,又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呢?”韩子高的话有些刺耳,但是对付像是费灵这样爱面子的人,若是话说得不痛不痒了,反而无法让他接受。

“先生……”费灵的脸色有些难看,韩子高立刻把话头一转对费灵说道“当然了,我所说的都是那些纨绔子弟,像是先生这般出身名门,又是累世公卿的忠良之后,必定是有所建树的,不知道现在先生官居庙堂何位?”

“惭愧,惭愧,在下正是先生口中所说的纨绔子弟,现在还是白身……”费灵略显难堪的说道。

“在线失言,还请先生勿要怪罪,不过先生累世公卿之家,怎么着也不至于到如今还是白身啊。”

“在下惭愧,圣人云,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如今看来,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感觉也着实是非常令人沮丧的。可叹当今大齐的国事专任霸道而弃仁义,朝堂之上,军功而富贵者,远多于累世公卿之人,草莽武夫贵于文坛士子,以至朝廷上下一派尚武气氛,自然是我等修文之人终成无用之人了。”费灵的话说完,江蕙的脸色就变得有些不好看了,毕竟长信侯府是靠军功起家的,费灵这话无疑是在指责他和他所代表的军功世家。

“先生此言差矣,所谓文武相应,所谓王道也是霸道杂糅仁道,治国当然不能穷兵黩武,但是也不能不武独文,否则就是要学宋襄公了,连家国安危和身家性命都难以保全,又谈何横扫宇内了。自古以来论及贤能与否,自然不是看他是不是戎马出身的,周公当年辅保幼主,军权加身戎马一世,但却能尊王敬主,为后世所颂。而乱臣苏文,身不披甲,府无寸兵,却能构陷太子,遗祸天下,可见所谓贤能与否,不可以戎马与否来论断,只看他能不能纯心用命了。更何况这世上也不都是文人不见用,怀才而不遇,先生岂不闻,冯公岂不伟,白首不见招?冯唐、李广之辈不也是戎马之人,不也没有见用吗?先生见谅,我今日还要为先生引荐,这位先生便是当今长信侯也嫡子江蕙江公子,长信侯也是戎马出身,但是却能尊孔崇文,前几日儒林大会之上,正是长信侯匡扶杏坛,保住了清流的命脉,相信先生也有所耳闻。”韩子高眼见得费灵话里话外对江蕙有所不敬,便刻意提醒了一句。

“原来是小侯爷,在下失口乱言,请勿见责。”费灵是个顶聪明的人,他自然知道韩子高此言的意思便是要让自己知道面前站着的人是江蕙,让他谨言慎行。

“先生说哪里话,先生雅望非常,更兼有累世公卿之荣耀,对朝廷时局有独特见解也是寻常之事,更何况我侯府的确疏于文事,先生斥责也是我侯府日后勤勉的动力嘛。今日见面匆忙,有失礼数,改日请先生到府上一叙,在下当恭听教诲。”江蕙自然会摆出一副能够容物的样子来,做给费灵看。

“小侯爷不曾责怪,已是在下之幸事,在下舞文弄墨之人,哪里能有什么对时局的看法呢,在下信口胡言之事,还望小侯爷不要当真,时候不早了,在下还要赶回去温习功课,小侯爷失陪了。”费灵好不尴尬,江蕙给了一个档口和台阶,他自然就顺着台阶下来了。

韩子高与江蕙恭敬地送走了费灵,韩子高便与江蕙二人到隔壁的茶楼里小坐,说话间韩子高已经看出了江蕙脸色有些不好看,想来应该是生了费灵的气了的。

韩子高笑着对江蕙说道“小侯爷似乎对这位费灵费公子并不是十分满意啊?”

“此人言语轻狂,非成大事之人,先生以为此人可用吗?”江蕙有些不满意的问道。

“不错,费灵为人轻狂骄矜,不过这也是世族大家的一贯秉性,在下用他可不是看他的脾气,而是看重他的身份和他的才华,此人是年轻一辈里难得的才华与相貌俱佳的少年英才,更何况他出身蜀地名门,小侯爷可曾听闻,天下至贵莫过于山东,天下名士莫比于荆襄,天下名门莫多于蜀中,蜀地狭塞,名门得以避过战乱,因此天下名门之中蜀地所存者最多。他这样的身份,小侯爷还以为这个人不可用吗?”韩子高笑着对江蕙继续说着。

“可是费灵的年纪也太年轻,我看他的样子,也不过二十几岁的模样,虽然历代都有青年才俊勒马封侯的旧事情,当年卫青、霍去病也是十几岁就能带领数十万大军的,但是那毕竟是战场武事,打仗嘛,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只要能打仗,会打仗,善于用兵就行了,可是这祠部尚书关系到天下文人,若不是老成持重之人,恐怕是难以胜任的,如今先生要委派这样一个年轻的毛头小子做祠部尚书,恐怕他难以胜任吧?”江蕙虽然敬重韩最高,但是还是小心翼翼地将自己对费灵的看法说了出来,说得也合情合理,但是他还是抱着请教的态度来和韩子高说的,毕竟韩子高可不是他能随便失去的助手。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让小侯爷举荐这个费灵出任的是祠部尚书了?”韩子高听了江蕙的话,不疾不徐地反问了一句。

“先生之前不是说,要用这个费灵来制衡张晋那边派出来的那个窦建吗?”江蕙有些疑惑地看着韩子高,想让费灵出来与窦建争夺祠部的控制权,那可是韩子高之前明明白白说过的,现在怎么又突然说要变了呢?

“不错我是向小侯爷谏言要用这个费灵来控制祠部,但是并不是要让他出任祠部尚书,正如小侯爷所说,祠部尚书这个位置关系着天下文士,可谓是儒林正经的领袖,现在儒林的形势,若是想要让祠部稳住儒林,就必须从清流中选择一个名气和威望都足够的人出来,这些个清流的毛病就是过于耿直,只要是他们看不惯的,就会直言进谏,若是让祠部尚书把控了儒林的大权,非但儒林会失控,天下也会因此而变得难以治理,这一点侯爷看得出来,陛下自然也会想到,因此陛下在委任祠部尚书时,便会将祠部尚书的位置做空,成为一个养老尊荣的虚职,用这个职位来对儒林的清流领袖施恩,也能让陛下留下尊贤的美名,陛下自然乐意为之,而祠部真正的实权就势必会旁落到祠部尚书的左右丞手中,陛下为了平衡朝局,势必会让两边都满意,所以最终的结果就会是窦建和费灵都成为尚书丞,到了那个时候,这个费灵的作用才能真正发挥出来。”韩子高仔细的向江蕙分析这时局的变化。

“恕我愚钝,先生所说的作用究竟是什么呢?还请先生开示。”虽然韩子高说的有条不紊的,但是江蕙对于这个费灵还是十分的不放心。

“小侯爷不要着急,请听我细细说来,您也知道陛下这些年受制于门阀世家的困境,不仅是我们大齐,西魏和南梁也都有这样的情形,各国的天子都不会喜欢这种仰人鼻息的生活,所以陛下这几年来十分重视从寒门里起用人才,可是陛下也知道门阀大族树大根深,并非一时半会儿能够瓦解掉的,所以陛下必定不敢公然和门阀大族们决裂,因为现在多半个朝廷都是他们的人,所以陛下便会重用那些出身名门,但是又没有什么根基的人物,像是费灵这样,他有个好祖宗,仰仗着费祎将军的那点子福荫他就能在名门望族中占得一个席位,但是费家毕竟是蜀中贵族,在北地没有什么太大的根基吗,更何况这个费家累世公卿的位置在他祖父那一代就已经衰落了,费家在后宫又没有什么亲戚,因此也算不得外戚,陛下重用他一来可以稳住世家大族,二来他不会成为陛下的掣肘之人,陛下用着也可以放心,所以这就是他会被陛下拔擢为祠部尚书丞的原因,至于窦建那边吗,陛下碍于常山王的面子,自然也会任用窦建,可是窦建毕竟不是名门出身,又不是清流名士,陛下用他也不过是一时迫于常山王的压力而已,所以陛下虽然任用他,却不会重用他,祠部的实权多半会落在费灵的手中,可是这个窦建偏偏不是一个安分的人,更何况他背后还有常山王和张晋,凭着他们在朝廷中的势力,想来费灵这位子的将来日子会不好过,可是现在这个位子是费灵就大不一样了,在下私下里打探了,这个窦建对于文人雅望是痴迷若狂的,听闻几年前他在江边听一书生弹琴吟唱诗篇,竟然如此如醉,连给他父亲贺寿的大事都忘得一干二净,后来为了能够追求到这位书生他是废寝忘食,想尽了办法,奈何最后这位书生娶了妻子,他含恨痛惜竟然一个月都没有出门,如今费灵的容貌和诗文都是一流的,想来窦建将来与费灵共事,必定事事迁就,处处讨好,只想着能得到费灵青睐,这费灵在贵公子的堆里混的久了,自然也知道龙阳之情趣,可是他断然不会贸然和窦建行床笫之事,所以定然能够将窦建驯服的服服帖帖,如此一来只要掌握了费灵,小侯爷不就能名正言顺的在陛下和常山王的支持下将祠部这个位置牢牢地控制在手中了吗?”韩子高微笑着向江蕙解释着费灵这颗棋子的妙用。

“嗯,先生所言不虚,这确实是个出奇制胜的招式,只不过费灵这个人骄矜过度,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可以驾驭的,先生有什么法子可以拿捏得住他吗?”江蕙听了韩子高的话,觉得非常有理,只是对于如何拿捏得了费灵这个人,江蕙心中还是没有把握的,他必须听到韩子高的明确答复,这样才能彻底放心。

“小侯爷的担心也不无道理,古来凡是统御下属的,莫过于威与恩两种,对付费灵这样的人,威势相加反而有害无益,只能用大恩,像是费灵这样的名门,掌控起来的难度确实大了些,不过在下还是有分寸的,小侯爷您可知道像是费灵这样的门楣,最在乎的就是家族的荣光,他们家族无时无刻想的不是昔日显赫的功勋地位,而眼下不论是费灵还是他的父亲,现今的实力都难以让他们有所建树,再过几日就是琅琊王氏北支宗族的祭礼,按照往日的习惯,王家会请京中达官显贵前往观礼,按照规矩观礼者需要时世代公卿的名门,而且要傅礼至少五千金方能受到邀请,京中豪门每每以此为家族门楣荣光的显耀之时,而如今费家的境况,若是要拿出这五千金,可就真的要让他们家砸锅卖铁了,可是费家又想着去凑这个热闹,小侯爷您说怎么办呢?”韩子高说起了琅琊王氏的年度祭礼,琅琊王氏是魏晋时天下的名门之首,东晋偏安之时,琅琊王家一分为二,分为南北两支,虽然同用王氏之名,却已然无通家之好,而北边的这一支,就正好在北齐的辖地之内,仰仗着琅琊王氏的旧势,北支王氏在整个北地也算是名门名义上的代表,虽然北齐的各个门阀各自为政,谁也不信服谁,但是王氏的威信和影响力不论是在门阀之间还是在平民庶人之中,都是有着标杆一样的地位的,所以琅琊王氏的祭礼,自然是北齐门阀望族的大事情了。

“先生是打算在琅琊王氏北支的这次祭礼上做文章吗?琅琊王氏的祭礼,京中贵族之家旺旺趋之若鹜,能进得去的琅琊王氏祭礼的座上宾,都被认为是大齐当世的名门望族里的代表,先生说的对,费家应该是十分想要参加这次祭礼的,而琅琊王氏北支王瑾游与我父亲交从甚密,当年琅琊王家遇难,我父亲曾带兵围剿叛逆,可以说是保住了王家的香火,也算是对王家有存亡继续的大恩,所以每年王氏祭礼,都会请父亲前往,可是就算是父亲与王氏有旧情,也断然不能直接带着费灵前往吧?先生的意思,莫不是要侯府替他们费家交上这笔礼金?”江蕙有些迟疑的问着。

“自然不是先说侯爷带费家人进入王府之事,就算侯爷与王家交从过密,甚至有救命之恩,按照琅琊王家的性子,让侯爷这样靠军功起家的新贵参加这种他们这样的门阀世家才能出息的祭礼已然是莫大的感恩了,他们又怎么肯再为了侯爷而让费家沾这个光呢,更何况这个先例一开,以后还怎么堵的上,毕竟若是对侯爷特殊,可以有救命之恩堵着别人说不出话来,若是到了费家可就丝毫理由都没有了,因此这样断然使不得,第二,就算侯爷愿意替费家交傅礼,费家也定然不肯受,侯爷替费家交了这笔钱,就等于是让费家自己承认自己已经穷途末路了,那么费家参加王氏祭礼还有什么意义吗?更何况这样做等同于是侯府打了他们的脸,戳中他们这样没落的累世公卿之家最后的尊严而已。”韩子高立刻否定了江蕙提出的两个方案。

“看先生的这个意思,想必是智珠在握,成竹在胸了吧。”江蕙看到韩子高脸上的笑意,便猜测到韩子高定然是心中有了全权之策,才会这样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