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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沙西暴动(十一)

2017-07-16发布 3348字

东米赤加之所以这个时候出现在南湖县,绝不是简单的巧合。原来,就在陆家遭到灭门的第二天,东米赤加也得到了消息,得到消息的五州将军没有在第一时间派人调查事故的原因,而是暗中命令密探监视东米赤加的一举一动。在东米赤加看来,张义潮在知道了南湖县的灭门时间之后,绝对不可能坐视不理,而是会在第一时间前往南湖县问罪多吉。

果不其然,在密探的监视下,张义潮果然带着上百名卫士浩浩荡荡的赶往南湖县,东米赤加紧随其后,前后相差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就在张义潮将弯刀架在多吉的脖子上的时候,东米赤加其实已经在县衙门口静静地听着。

看到东米赤加走进县衙大堂,善于察言观色的多吉顾不得脖子上的血痕所带来的疼痛,居然小跑着迎了上来,躬身行礼道,

“末将拜见将军大人!”

“多吉免礼,你辛苦了!”

“为将军大人效力,不敢言苦,将军大人请坐!”

说话间,多吉已经引着东米赤加来到了大堂正上方的县令宝座坐了下来。在东米赤加面前,多吉始终以末将自称,这也足以说明,在多吉的心中,自己一直都是将军府的副将,而所谓的兵曹参军和南湖县令都不是多吉想要的。

东米赤加坐下之后,根本没有理会张义潮的意思,而是随手拿起堆在桌子上的南湖县账册翻阅。东米赤加边看账册边问道,

“南湖县令,最近二十天县内的税收情况如何?”

“回禀将军大人,南湖县城内的大户与乡下的普通居民基本上全部按照县内制定的税收规则上缴了税粮,只是?”

“只是什么?”

“乡下有一部分人抗拒官府,末将不得已采取了一些惩治措施。”

“哦?什么措施?”

“按照县中制定的规则,抗拒官府者株连九族!”

此话一出,张义潮脸色一沉,心中的怒火如同滔滔江水一般向外涌出。为了防止张义潮在东米赤加面前发火,站在其身后的尉迟孝双手死死的摁住张义潮,并示意他稍安勿躁。

然而,张义潮的怒火绝不是尉迟孝就能制止得了的,只见张义潮挣开了尉迟孝的双手,上前一步,伸出右手手指指着面前的多吉厉声呵斥道,

“多吉,你这个杀人凶手草菅人命!”

“刺史大人,话可要说清楚了,下官执行县内律法何罪之有?”

“即便是翻阅完所有的律法也找不到一条关于延迟缴税就要被株连九族的案例,你多吉擅自更改律法,还说不是草菅人命?”

“哼,延迟缴税就是抗拒官府,罪同谋反,还不应该株连九族?”

“哼,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刺史大人,下官以为南湖县的事情你最好不要管了,否则,下官说是执行了刺史大人的命令!”

听了这话,张义潮如遭雷击一般怔住了,对于多吉的这句话,张义潮的疼极了,他明白这句话的分量,如果真像多吉所说的那样,那么整个沙西地区的百姓都会将愤怒加在自己身上。一旦沙西地区的百姓在心中对张义潮形成了根深蒂固的仇恨意识,那么大唐沙州刺史府就真的名存实亡。

站在一旁的尉迟孝也听出了多吉话里威胁的意思,急忙上前拉了拉张义潮,低声说道,

“大人,此事不能过分强求,还是暂时避开锋芒以便徐徐图之!”

听了尉迟孝的劝说,张义潮恢复了冷静,整理了一番衣冠,对着东米赤加行了一礼,然后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南湖县衙。

二人走出南湖县衙来到了街道上,此时的街道上人心惶惶,早已经没有了先前的稳定和谐的场景。张义潮恨不得现在就以吐蕃的律法将多吉知罪,然而,他知道,即便是告到吐蕃赞普那里恐怕也无法将杀人凶手多吉绳之以法,他在心中暗暗下定决心总有一天要为沙西死去的无辜百姓报仇雪恨。

张义潮与高瞻并没有立即返回沙州,而是在南湖的街道上漫无目的的走着,步伐相当的沉重。不多会儿时间,尉迟孝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只见他指着前面的墙上,将嘴巴凑到了张义潮的耳旁压低声音,说道

“大人,那个标记是长史大人留下的,我们要不要按照他的指示去做?”

“既然是长史留下的,说明他早已经知道我们已经来到了南湖县,事情紧急,我们还是按照他说的去做!”

“知道!”

得到命令,尉迟孝在第一时间将跟随而来的一百多卫兵安置了一番,在经过严密的伪装之后,张义潮在尉迟孝的陪同下向南湖县城外而去。沿途,尉迟孝不停地发现长史高瞻留下的标记,这种标记只有张义潮所代表的沙州刺史府少数几个核心人物知道,当初是高瞻秘密创造,目的是为了在突发状况下,核心圈子成员能够在不被监视的情况下与其他成员取得联系。

半个时辰过去了,张义潮与尉迟孝二人来到了城外的一座寺庙附近,在确定身后没有尾随者之后,张义潮与尉迟孝大踏步走到了寺庙之内。为他们开门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上下的小和尚,在问清了来历之后,小和尚带着二人一直来到了后院的禅房。

就在二人迟疑之际,高瞻已经打开了禅房大门,脸色严肃的走到张义潮近前,来不及行礼,便沉声问道,

“城内的密探知道了大人来到南湖县之后,老夫便心急如焚,只得采取紧急措施与大人取得联系。不知大人这个时候来到南湖,可是有十万火急之事?”

“长史大人,此处?”

说话间,张义潮谨慎的扫视了一圈四周的动静,眼神之中尽是怀疑。高瞻见状,当即会意,压低声音回道,

“大人请放心,此处是南湖最大的寺庙,此处的住持是洪辩大师的师弟。大师前来南湖之后就暂住在这里。大人,里面请!”

就这样,在确定了这里是安全的之后,张义潮跟随高瞻大踏步走到了禅房之内。在洪辩大师的安排下,寺庙的住持特意安排了五六间禅房以供沙州来的客人歇脚,张义潮进来之后,高瞻来不及请二人坐下,便着急的汇报道,

“大人,老夫来到南湖已经有二十天了,这期间对县令多吉的所作所为也已经了若指掌,正准备向大人你做一个汇报呢。”

“哦,长史大人不必着急,坐下来慢慢说!”

“三人坐定之后,张义潮这才提起话题,低声问道,

“长史大人慢慢说,这个多吉到底是怎么在南湖县为非作歹的?”

“大人有所不知,县令多吉在达到南湖的第一天,就召见了南湖县城中的二十家大户,这些大户大都是良田千亩、商铺数十家,是南湖县城最为富有的人,为了敲诈勒索,多吉以县衙的名义向这些大户征收新一年的税粮。怎奈,这些大户惧怕吐蕃人的淫威,不得不屈服,最终向县衙上缴了一大笔税粮。为了进一步控制南湖县的经济,在东赞的建议下,多吉以县令的身份颁布了一些列征收税粮的标准,将积攒在百姓手中钱粮搜刮一空!”

听了这话,尉迟孝顿时火冒三丈,一掌拍在了面前的桌子上,由于怒火太大,尉迟孝的这一掌居然生生将面前的桌子给拍断了。张义潮、高瞻见状,也都是一惊,随即转向尉迟孝劝道,

“司马大人息怒,既然税粮已经征收,再想发回来恐怕不易。”

“哼,这帮吐蕃贼人贪得无厌,老百姓辛辛苦苦积攒的钱粮都被这帮畜生给洗劫一空,我真是替这些百姓感到不值!”

尉迟孝生者闷气,张义潮与高瞻也不再理会,而是继续问道,

“陆家的惨案又是怎么回事儿,洪辩大师不是已经来到南湖县发动信徒劝导百姓了么?”

“大人有所不知,这个陆家惨案的始作俑者实际上是多吉的一命手下叫做东赞,此人笑里藏刀、虚伪无耻,而且善于奉承多吉,是多吉在南湖县最为倚重的心腹之一。陆家的惨案就是东赞一手策划的阴谋,目的是为了震慑南湖乃至沙西地区所有的居住在乡下的大户。”

“这么说,灭门陆家只是一个过程,真正的结果是震慑了南湖县的大户?”

“不错,此人阴狠毒辣、杀人不眨眼,在短短的两天时间里,他就带着三百吐蕃城防营猛扑了四五十座村庄,村中的大户无一例外全部被灭门。这些被灭门的大户不仅全家老小不能幸免,就连家中遗留的家产都被吐蕃人洗劫一空,惨不忍睹!”

“哼,这个刽子手,早晚有一天要为自己的恶行付出血的代价!”

说话间,张义潮脸色一沉,眼中的杀机一闪即逝,看样子这个名叫多吉的吐蕃人由于作恶多端即将走在前往黄泉的不归路上。

禅房之内,张义潮、高瞻、尉迟孝皆是义愤填膺,但是愤怒是阻挡不了这三人的行动。只见张义潮在经过短暂的恢复之后,压低声音说道,

“无论如何,南湖县令再次为非作歹都将对沙西的稳定制造不利的因素,我等决不能看着他们继续作恶下去。从今天起,长史大人将全权负责沙西地区的维稳工作,并在暗中劝导那些固执的大户,适当的时侯可以向这些得罪吐蕃人的大户伸出援助之手!”

“下官谨记大人的吩咐!”

“好,本官回到沙州之后会增派人手潜往南湖,暗中协助长史大人的行动!”

“下官明白!”

就这样,还没等到与洪辩大师见面,张义潮便带着尉迟孝匆匆返回沙州。尽管知道沙州刺史府对南湖的局势已经失去了掌控,可是张义潮还是想在暗中为沙西地区的百姓做一点儿事情,这种血的教训令张义潮痛心不已。而接下来沙西的局势又当如何,东米赤加是否会阻止多吉的极端统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