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上午,韩家家主韩近虎正在书房之内研读四书五经,忽然听到门外管家来报:“老爷,新任县令多吉求见老爷。”
“哦?多吉来干什么?不见,就说老爷我在筹备税粮,没时间见他!”
“多吉说了,如果老爷正在筹备税粮,那就暂时停下来,而且语气十分坚定!”
“哼,真是岂有此理,老夫想要清净一会儿都不行,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多吉带着几名随从就在门外等候,说是见不到老爷今天就不走了!”
“既然是这样,那就带他到客厅等候,老夫随后就到!”
“是!”
说完,管家慢悠悠的离开了书房门口。管家刚走,韩家玉就来到了门口,望了望管家离开的背影,韩家玉压低声音问道,
“父亲,孩儿刚才听到多吉来了,你打算怎么办?”
“哼,还能怎么办,这个阴险的家伙似乎料定老夫准备躲避他,居然扯出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威胁老夫,老夫不想见他都不行了!”
听了这话,韩家玉顿时来了兴趣,走到韩近虎近前,压低声音说道,
“既然是避无可避,那就不必躲避。我韩家没做什么违法的事情,就算吐蕃人再怎么无理,也不能随便拿我韩家怎么样。”
“话虽如此,老夫心里还是没底。”
“既然父亲大人心里没底,不如就让孩儿来代替父亲会一会这个新任的县令,怎么样?”
说这话的时候,韩家玉一直盯着父亲的脸庞,似乎想从父亲的脸上读到同意儿子。然而,韩近虎绝不可能答应自己的儿子单独与吐蕃人待在一起,随即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望了望韩家玉,疑问道,
“你知道怎么与吐蕃人交流?”
“父亲!
“行了,你就别跟着添乱了。”
“要不这样,孩儿和你一起见见这个多吉,不仅可以为父亲增加底气,还能让孩儿长长见识,一举两得呢!”
“哎,真是有你的,走吧,多吉现在应该已经到了客厅!”
就这样,韩近虎答应自己的儿子韩家玉一起去会见新任县令多吉。不多会儿时间,二人就来到了客厅,管家正在厅内热情的招呼刚坐下不久的多吉。一看到韩近虎来了,多吉当即站起身来,韩近虎出于基本的待客之道,赶紧小跑着迎了上去,呵呵笑道,
“县尊大人驾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草民迎接来迟,还望赎罪!”
“哈哈哈...,韩老爷免礼,本县贸然来访,失礼了!”
“县尊言重了,请坐!”
二人相互客套了一番,随即分宾主落座。韩近虎端坐正上方,韩家玉站立在右侧,双手放在腹部,双眼平视正前方一言不发。
二人坐定之后,多吉抢先问道,
“南湖县归置,不知韩老爷对本县的未来的发展可有什么高明的看法?”
“老夫山野之人,见识浅陋,不敢妄言国家大事,还请见谅!”
“哈哈哈...,韩老爷一看就是异于常人,何必如此客气呢?”
“草民不敢!”
听出了韩近虎话里有意拒绝,多吉的心里顿时就不高兴了,可是作为客人,多吉又不好将这种不高兴表现出来,随即笑呵呵的转向一旁站立不动的韩家玉,问道,
“这位想必就是韩家的大公子吧?”
“在下正是韩家玉,初次见面还望县尊多多指教!”
“这个好说,只要家玉少爷能够与我吐蕃成为朋友,那我们以后就可以相互指教,多多益善!”
“那...”
此时的韩家玉正准备搭话,韩近虎摆了摆手,止住了韩家玉。韩家玉见自己的父亲脸上有些不高兴,到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这个时候,多吉脸色一沉,原本想要通过韩家玉找到韩家的切入点,看来又要被韩近虎所破坏,因此毫不客气的说道,
“韩老爷这样做未免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犬子年轻无经验,有什么不到之处,还望县尊大人见谅!”
“韩老爷真是谦虚了,家玉少爷谈吐得体、气质不凡,怎敢说是无经验。依本县来看,这南湖县的年轻一带后生中要属家玉少爷最为优秀,韩老爷要为有一个优秀的儿子而感到骄傲啊!”
听了这话,韩近虎满脸的不屑,望了望多吉冷哼道,
“县尊此言恐怕有些言不由衷了吧?”
“韩老爷何出此言?”
“谁人不知道县尊来到南湖县不到三天的时间,哪里有机会对县中的后生进行考核,最优秀的后生更是无从谈起!”
“哈哈哈...,韩老爷话锋犀利,令人难以接近。不过韩老爷的谈话风格很像沙州的一位名人。”
此话一出,韩近虎、韩家玉父子二人皆是一怔。虽然父子个人心里明白,多吉此话是另有深意,但是出于那种好奇,父子二人几乎是异口同声的问道,
“哪位名人?”
“哈哈哈...,这位名人相信沙州人都听说过,他就是已故的张家家主张谦逸。此人生前与五州将军东米赤加私交不错,在为沙州的建设上,张谦逸做出过巨大的贡献。然而,天妒英才,张家大公子蓄意杀人连累其父,令人惋惜!”
听到这里,韩几乎顿时冷汗直流,在为张谦逸扼腕叹息的同时,也听出了多吉话里的威胁之意。沙州境内,发生在张家家主身上的那场悲剧足以令沙州所有的家主惊醒,不过令人欣慰的是,张家并没有因为那场灾难而覆灭,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是张家掌握了河西地区最为先进的铸铁技术,而这种技术是吐蕃人难以掌握的核心所在。
虽然韩家与张家一样都属于名门望族,但是在核心竞争力方面,韩家与张家无从相比。想到了这里,韩家家主韩近虎顿时噤若寒蝉,为了缓解客厅之内尴尬的气氛,韩家玉对着多吉躬身行礼道,
“家父性格豪爽,喜欢直来直去,这么多年也因此得罪了不少人。可是有一点可以保证,那就是家父所说都是为对方所考虑,不像有些人一样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至于刚才县尊所问的,关于发展南湖县的想法,在下倒是觉得这是当下南湖县最应该做的。”
“哦?不知家玉少爷对此有何看法?”
“在下以为,南湖县作为沙西三县中最大的一个县,在沙西地区起到了带头的作用,只有发展好了南湖县,那么沙西县、西湖县自然也就发展好了。”
“家玉少爷的分析可谓一针见血,本县佩服!”
话说到了这里,客厅之内的尴尬气氛暂时得到了缓和。为了进一步麻痹多吉,韩家玉上前一步,追问道,
“不知县尊大人对中原的统治之法可有所了解?”
“中原的文化博大精深,帝王之术更是耐人寻味,本县初任县令,自然要好好学习中原的先进文化。如果家玉少爷精通统治之法,那本县愿请家玉少爷为县内师爷,不知家玉少爷意下如何?”
如果眼前之人不是吐蕃人,那韩家玉一定会认定此人就是自己苦苦寻找的礼贤下士的明主。然而,眼前的多吉是一个吐蕃人,他是虚伪的,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韩家玉对此一清二楚,在听了多吉这番“态度诚恳的”话语之后,年轻的家玉不禁暗自发笑。
为了进一步麻痹多吉,韩家玉走到多吉的面前,双手抱拳行礼道,
“在下才疏学浅,岂敢轻易答应大人,不过对于统治之法,在下倒是有自己的一些看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家玉少爷既有想法,那就畅所欲言!”
“中原历代帝王统治,都离不开一个核心,那就是治人先要治心,所谓的治心可以理解为一下几点:第一,掌握百姓所想并尽最大可能满足其想;第二,掌握臣下之想并尽最大可能满足其想。这二者当中优先满足百姓所想方可保江山永固,如果统治者不以满足百姓所想为己任,那这个王朝就是短命的,其中典型的例子就是二世而亡的大秦。”
听了这话,多吉陷入沉思,对于韩家玉刚才所言,自己还是第一次听说。良久之后,多吉才领会了其中的要义,不过转念一想,多吉也就释然。
这种空洞的言论对于统治者来说只是具备了一定的参考意义,真要实施起来,恐怕没有一个人能够完全做到。也正是因为这样,中原的王朝才会更替不断,这也从侧面验证了这个理论的合理性。
多吉感受到韩家的父子都在敷衍自己,可是苦于没有把柄,因此才会对韩家一直容忍。多吉不想再韩家父子身上浪费时间,随即起身准备告退。
刚一走出客厅大门,多吉的目光就被门外一个丰满貌美的夫人所吸引。细一看,这个妇人年龄在二十岁上下,乌黑浓密的长发盘成了标准的发髻,紧收的额头衬托出妇人的瓜子脸,嘴唇红润、面色粉红,滴溜溜的双眼十分有神,往下看,妇人穿着宽松的低胸装,两只硕大的乳房高高挺起,腰间缠着沙州地区特有的丝绸腰带,脚下踏着一双粉红色的绣花鞋,走起路来一扭一捏甚是招人眼球。
看到多吉的眼神死死的盯着自己,这名妇人害羞的低着头向后院方向而去,步伐明显有些凌乱,足以看出其慌乱的心。多吉一直看着夫人的背影离开自己的视线,口水不知不觉见留在了手上。这时,一名下属轻声提醒了一下,道,
“大人,我们该走了!”
听到这话,多吉一个激灵,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随即伸出右手擦拭嘴上的口水。在属下的提醒下,多吉大踏步离开了韩家,然而脑海之中尽是刚才那个夫人的美貌,久久不能释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