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绝大多数江湖中人来说,性命可以丢,但脸面不能不要。况且这一战无论输赢,陈秀都是万万不敢伤了景衫性命的。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景衫在应战之后要怎样才能战胜陈秀,至少也要输的不那么难看。
仓促之下,也来不及多想。景衫把希声剑擎在手中往门外一指,道了声请,率先走了出去。
本来大多数人在钱府里都不会把兵刃带在身边,不过今天早上正好出了诸葛云笙那么一档子事,景衫所有行礼连带着希声剑都带在身边。
陈秀冷哼一声,甩开师妹拉着自己衣襟的手,大踏步跟了出去。
上官冰心知陈秀武功不弱,暗暗后悔起来,毕竟在她看来,景衫无论年纪还是习武的时间都远远不如对方。若不是自己任性,陈秀还不至于找借口和景衫动手。
可事到如今,悔之晚矣。食堂里吃饭的人虽然不多,可也能为二人的比武做个见证。
何况大家在钱府中都有不少相熟的,见此情景许多人都赶紧回去叫兄弟朋友一起来“观摩”两个六大派弟子之间的恩怨。
钱家虽然是以经商为生,可毕竟也算是江湖世家,府邸中自然有个不小的演武场。等景衫和陈秀等人到了演武场的时候,早有不少人聚集在那里,一见正主过来,不知谁起了个头,尽皆欢呼起来。
六大派弟子间的争斗,毕竟不是那么容易见到,而且在场的人身份地位都不低,欢呼几声也不怕二人以此为由找自己麻烦。
景衫从来没在这么多人之前动过手,再加上他心中已经认定陈秀的武功高于自己,所以气势上不禁已经弱了几分。
陈秀好歹已经行走江湖两三年的时间,武艺见识都在景衫之上,看见景衫此时的反映就知道他正处在紧张之中,于是决定不给景衫酝酿心情的时间,率先出手。
“景少侠请了!”陈秀话音刚落,就由胸前掏出他的钨金判官笔,话音落下之后略一停顿就朝景衫胸前点去。
这一手近乎偷袭,景衫虽然已经在远处站定,可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心境还未调整好。
若是常人这样出手也就算了,可陈秀贵为欢喜门主的弟子,还做这种事情,不禁让许多观众大摇其头。
陈秀也知道这样做肯定要留人话柄,可他也有自己的考量。一来景衫乃是冲霄之徒,武艺必然不低。二来景衫曾全程旁观了自己和野鬼的打斗,对自己的武功已经有所认知,而自己对景衫的武功毫不了解。三来,只要赢了这场比试,自己只要不太过分,过程如何终究会被结果所掩盖。
所以在略一思索之后,陈秀就选择了这种出手方式。
如果是另一个和陈秀武功差不多,来这样偷袭一个和景衫武功差不多的人,或许一招之间就已经分出了胜负。
可景衫还是在千钧一发之际举起没尚未鞘的希声挡住了这一击。
景衫之所以能挡住这一下,首先与双方的武功有很大关系。
景衫练习的是武当派清风映月剑一脉,讲的是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所以本来就是一脉偏重防守的剑法,对突如其来的攻击有着较为优秀的反映。
而陈秀的兵刃虽然是“一寸短,一寸险”的判官笔,可武功是讲究伺机而动的七步毒信笔,是要如同毒蛇一般在对峙中寻找对方弱点的武功。
而为了追求出其不意仓促出手的陈秀,自己也未能发挥出本门武功的最大威力。
再加上景衫幼年时期身处毒喙,练就了一副冷静隐忍的性子,心性教同龄少年成熟许多。见陈秀判官笔刺来,非但没有手忙脚乱,反而越发沉着。
场中一应观众多是眼力卓绝之辈,见景衫不慌不忙,举手投足见就把这来势汹汹的一笔化解,不禁有人出口称赞。
陈秀听了别人对景衫的赞扬,心中更怒几分,举起判官笔罩住景衫胸前一十八处大穴,连连点去。
判官笔与宝剑不同,长不及一尺,是以在贴身短打时优势显著。而且景衫此时仍未有机会拔剑,被一阵抢攻搞得狼狈不堪,只能连连后退以求躲避,就如狂风中的柳絮一般四散飘摇。
抢攻之中景衫身上道袍已经被割开几个小口,吓得上官冰连连惊呼,还好每每判官笔要伤到景衫的时候,景衫总能如有神助似得躲开。
这样过了约么二三十招,陈秀已经渐渐有些后力不济,而景衫却越发如鱼得水起来。
往常景衫若想运起观想之法,总得先行打坐,至少也要先冥想入定。可这次面对着陈秀疾风骤雨般的攻击,景衫渐渐有所感应,心中仿佛看到自己如同一片竹叶,在风中飘摇。
心念一动,景衫竟在对方的强攻之中缓缓闭上了眼睛,专心内视。
陈秀何时受过这的耻辱,自己全力进攻之下景衫竟然把眼睛都给闭上,若是不能在几招之内结束战斗,恐怕即便赢了都要惹人笑柄。
于是陈秀心中更急,不顾双手已经有些乏力,动作再快了几分。
这下闭着眼睛的景衫躲闪不及,呲的一下,胸口被划出寸许的口子,猛地把眼睛睁开。
可这一下睁开眼睛之后,面前的陈秀好像变慢了。不但是他,围观的人、抖动的树叶、乃至天边的风、甚至景衫自己都变慢了。
在景衫的观想之中,自己已经不再是一片竹叶,而是从竹叶中伸出了枝条,长出了一个个竹节,乃至插入土中的根须。
景衫已经不再后退了。
他就站在原地,千钧一发的躲过陈秀每一次攻击,持剑的右手一弹,希声剑也已经出鞘。
宝剑出,寒光现。清风剑虽然是一套以守为攻的剑术,可毕竟是剑术。
是剑术,就能伤人,就能杀人!
所以陈秀的手臂上也出现了浅浅的一道血口,好在不深,只是让陈秀及时退去而没有让他失去再战的能力。
“这是......”观战的人群中一位青衫老者的感叹淹没在喝彩之中:“小小年纪,不容易,不容易。”
人们的目光尽皆聚焦在比武的两人身上,并没有人注意到这位低调的青衫老者也是一个身居高位之人。
青城派左护法,楚良峰。
看见景衫终于搬回局势,上官冰终于长舒一口气,才有心情去看了看不远处的苏婉儿。
可眼光落到苏婉儿身上后,却发现苏婉儿不但没有丝毫焦急之色,反而嘴角还微微向上翘起。似乎注意到上官冰在看自己,苏婉儿扭过头来,微微向上官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