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大哥。”
“走啊！”志国猛然转过身，此时大刀已在手中，平平的对着志远。
“快走啊！不然老子杀了你！”志国将刀尖抵住志远的胸口，大声吼着。
志远看着大哥，往后退了几步，眼泪却流了出来。志国没有再停留，一路奔跑着离开了。
“大哥。”志远看着大哥决然的身影，轻轻唤了声，流下了不舍的泪水。
看到大哥的身影渐渐远去，再看到城墙上父亲的头被硬生生的插在木头上，往事的一幕幕若海水般在心头泛滥着，却是那样的无奈和布满悲伤。大哥的身影在眼前匆匆闪过，总是那样稳重，也总是那样顶在前面，他的影子，不知何时早已在志远心里化为了一座山，宽厚而温暖。
仿佛是压抑已久的思绪在心底突然迸发出来，志远忍着眼中的泪水，不舍的看着大哥的背影，“大哥——”他大声朝志国呼喊着，像是小时候自己受欺负时一样，那时大哥总会来救他，就算挨打也在所不惜，可是这次，他没有回头，身影最终消失在了城墙边儿。志远望着大哥消失的方向，回过头看着城墙上插着的父亲的头，心中的无助与悲伤肆意泛滥起来，他呜呜的哭着，强忍的泪水却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但听到城里传来的枪声和惨叫声后，志远收回了自己的眼泪。他抬起头望着城里，眼中还挂着泪水的湿润，目光却变得狠厉冰冷，宛如深夜下盯着猎物的孤狼。仇恨已在这个年轻人的心里慢慢滋生，日本鬼子的惨无人道和畜生行径，在志远心里是家恨，也是国仇。而作为杨家人，复仇雪耻，必将是提起大刀，怒砍贼寇！
志国心里挂念着兰朵和他们的孩子，一路跑着到城墙下，听到身后志远的喊声时，他顿了顿，泪水便像是被唤醒似的夺眶而出。三郎，好好活着！他在心里默念着，固执的没有回头再去看兄弟一眼。因为他知道，自己这一回头，就真的走不了了。
志国擦干脸上的泪水，听到了城墙里日本人的动静，他心里警觉，本想沿着正街大门回家，可那边日本人的动静大，怕是走不了了。便绕着城墙小心翼翼的走着，朝杨家后门走去。
看着城内被毁的屋子，志国心急如焚，绕到杨家后门城墙处，爬到城墙上往城里望了望，看到没有人时，才翻墙落地。他握紧着大刀，一路小跑朝杨家后门跑去。
杨家后院里，兰朵已十分虚弱。鬼子看着她的胴体，眼睛发直，把自己裤子也脱了，脸上挂着贪婪的笑容，慢慢靠近她。
身体的疼痛和无助与羞耻的交杂让她早已麻木，人也像是喝醉了般迷糊着。她隐约间看到鬼子正在靠近自己，那笑容宛若狰狞的魔鬼，为兽性披上了一层残忍的外衣。她不甘，她是杨志国的女人，是杨家女人，也是中国女人，她不甘被鬼子这样糟蹋。愤怒让兰朵的意识渐渐清醒，她看着两边帮凶的鬼子，心中一阵恶心，她没动，而是冷冷的看着他们，眼中布满仇恨。
鬼子最终如愿以偿的趴在了兰朵身上，其他两个鬼子看到成了，笑的异常彩烈，手上压着兰朵胳膊的劲儿也松了些。兰朵找准时机，拼尽最后一点力气将禁锢挣脱，拿起身边的刀就朝身上的鬼子捅了过去，鬼子的脖颈被撕开一条大口子，他惊恐的嘶哑吼叫着，鲜血流了兰朵一身，最终没了生气。
“狗日的，去死吧！老娘生是杨家人，死是杨家鬼！老娘不怕！”兰朵一把推开死掉的鬼子，破口大骂。她的脸色已变得苍白，身上也没了半分力气，手中的刀也哐当一声落下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两边的鬼子一时愣了下来，有些不知所措。看到同伴被兰朵刺死，瘦个的鬼子率先反应了过来，他大吼着怪叫了声，怒目圆瞪着兰朵，将刺刀狠狠地刺进了兰朵怀着孩子的肚子里。兰朵动弹不得，痛苦的呻吟了声，血便从口中渗出，挂在了脸上。她冷眼看着鬼子，用手本能的护着肚子，泪水从眼中悄然滑落。
鬼子发了疯般用刺刀将兰朵的肚子划开，看到里面血淋淋的孩子后，他兴奋的笑着，脸上的表情扭曲可怕。在兰朵肚子里用刺刀搅弄了几下后，他忽然冲着同伴的尸体大叫着，将刺刀抽出。
那刀尖上，插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婴儿，似乎还活着，四肢不停的挣扎。这是兰朵和志国未出世的孩子，已有八个月了。鬼子拿着插着婴儿的枪上下举动，仿佛是在同死去的同伴炫耀般，最终，将刺刀猛地一甩，血淋淋的婴儿飞出去砸在了墙上，跌在了杂草里，那墙上，留下了一片醒目的血迹，是痛苦的耻辱般，渗着无尽的残忍。
志国提着大刀一路小心的接近杨家后门，快到门后时，忽然听到了院子里兰朵的声音，他浑身一震，脚步飞快了些。
后门开着，他一跃而入，却正看到鬼子将刺刀上血淋淋的婴儿甩出去，而兰朵此时裸着身子，肚子被刺开，尽是血。志国看着眼前的场景，身体震了下，连手也变得颤抖，他想哭，却心中痛苦至极，一滴眼泪也没有流下。
“我日你妈！日你妈！”
志国大吼着冲进后院，眼睛被愤怒染的血红。手起刀落，鬼子的肚子被拉开，血水汩汩流出。他看着瘦个的鬼子，像是杀神一样，朝他慢慢走过去，瘦个的鬼子看到同伴被砍死，举起刺刀就朝他刺过来。志国轻轻挡下，冷眼看着鬼子。
“狗日哩，还我娃命来！”
志国愤怒的吼叫着，大刀横扫，鬼子的头便掉落下去。他满脸是血的朝婴儿掉落的杂草丛走去，腿微微抖着，靠近时，一下子软了，跪在了地上。
“啊——。狗日哩，畜生，我日你妈！”看着地上血淋淋的婴儿，志国痛苦的大叫着，泪水弟弟流下，和着脸上的血，像是血泪一样。
他颤抖着双手将孩子捧在手心，用手轻轻抚摸着孩子的小脸，抖动着放在嘴边亲了一口。
他笑了，却笑得那样痛苦，撕心裂肺。泪水从脸颊滑落，滴滴落在了婴儿身上，将血污洗去。
日本人说话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志国将目光移到了兰朵身上，看着她血淋淋的样子，他不忍的闭上了眼睛。随即挂着泪眼冲兰朵微笑着，“兰朵，孩子在这儿，你不是一直想见见它吗，我这就给你送过去。”他将婴儿拢在自己怀里，颤抖着站起身，迈着沉重的步伐向兰朵走去。
日本人此时进了院子，看到有活人，喊叫了几声后，端起了长枪。
呯！
志国腿上中了枪，他回头冷冷的看了眼鬼子，跛着脚朝兰朵挪去。
呯！
又是一枪，他的另一条腿也中弹了，日本人像是在玩弄着生物般戏耍着志国。
“狗日哩！我日你妈！”志国趴在地上愤怒的大吼着，抬起头看着兰朵，将孩子紧紧拢在怀里，一步一步的向兰朵爬过去。
鬼子们笑着看着他，随即又是一声枪响。
志国只剩下一条胳膊了，他痛苦的流着泪，咬着牙用另一条胳膊不甘的朝兰朵爬过去，地上留下了三道血迹，醒目而执着。
鬼子们再起哄，大声争吵着什么，便又是一声枪响。
志国的胸口流血了，血从他的牙缝里渗出来，他忍着疼痛，眼睛死死地盯着兰朵，依靠着本能，慢慢的挪过去。
很乏，很冷，身体快没力气了，他没有放弃，泪水一直再流，他的意识渐渐模糊，但他没有停下，挣扎着最后一丝力气爬到了兰多身边。
“兰——朵，我—我来—陪你了。还—有我—们的—孩——子。”志国睁着沉重的双眼，声音呻吟，似乎跟没声一样。他慢慢的将怀里的孩子放在兰朵手上，自己的手也和她的握在了一起。
他就这样看着兰朵，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走了，最终也没有闭上双眼。泪水在风中悄然落下，像是低沉的葬曲般沉重，悲伤至极。
兰朵也没有闭上眼，到死她的眼中还满是不甘与愤怒。她的脸煞白，泪痕在脸上依旧清晰。
我爱你，所以无论你在哪儿我都放心不下。志国心中挂念着兰朵，便陪着她一起死了。
阳光被烟尘遮住，黑黢黢的，洒下一片暗沉的光色。悲痛正在朔县城里，悄悄蔓延，透着沉重的死气。
“喂，那家伙死了吗？”
“不知道哎。”
看着志国没了动静，鬼子走上前，拿起刺刀就朝他胸口刺了下。志国的身体只是动了动，却没有任何反应。
“死了，已经死了。哈哈！”
“真无聊，还以为他活着呢！”
日本兵叽里咕噜的说着话，兴高采烈的离开。志国和兰朵还有他们的孩子，静静的躺在地上，伴着滚滚的烟尘，在朦胧中湮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