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笑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回答说:“不知道。”
她不知道该如何告诉落玫,相处的久了她才发现,这个女子看起来妖媚,似乎看尽了人世的炎凉,所以才用调侃的语气和玩世不恭的态度面对所有一切。
实则,是天生的粗神经,以及看不惯就会说出来的不欲掩饰的性子。
甚至可以这样说,她的外表有多不正经,内心里就藏着多纯洁的一个孩子。
可是,有时候,单纯并不一定是件好事。
譬如,现在。
言笑就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跟她解释。
直接言明:不要单纯了,谋权夺位,哪里有不流血不牺牲的说法?
这样的话,这样的残忍,张开嘴,言笑自己都有些语塞。
因为,不可否认的,她也在担心。
“也许,”言笑斟酌了下用词,“也许他们只是因为暴露了行踪,所以不方便回来,找个地方暂时躲避。”这是目前最好的猜测。
“但愿吧。”话虽这么说,落玫皱起的眉头却没有半分舒展的迹象。
京都不知何时开始,盛传起了“蛮夷将至”的流言,甚至还有人传说“皇帝要把长公主嫁去和亲”。
初听见时,言笑还在怀疑是不是拓跋羌刻意散播的流言,可是待到流言演变成“皇帝竟然用亲姐姐去和亲以前的温情呵护还不是个笑话”,言笑又觉得这件事不是拓跋羌的手笔了。
那既然不是流言,就应该是事实了,总不会空穴来风。
与此同时,近段时间来,丞相接连在朝堂之上怒参数起以权谋私案,错判案以及各种冤假错案,证据确凿,对待这些事情的态度刚正不阿,接连斩了几员四品官员。
官职虽不算高,但是老狐狸们都发现了,这些人无一例外的,都是溧阳将军的亲属或者部下。
一时之间,丞相和溧阳将军不对盘的消息,在众人心中扎了根,盘根错杂的关系瞬间分了三派。
“这些,都是主子为骁王生日准备的贺礼吗?”落玫“啧啧”着摇头,满脸都是“太败家了没救的”的感慨。
院子里坐落着十余架笨重的木箱,零散着掀开了其中几个的箱子,满满的都是奇珍异宝。
西域进贡来的琉璃彩瓶,一共才九件,长公主府得了四件,而言笑这次,一出手就是一半。边疆小国好不容易得来的雪山狐狸的皮毛,南疆那边的珍宝,一眼看过去绝对数不过来。
面对落玫的不赞同,言笑浅笑不语。
重要的当然不是这些东西,而是压在箱底的账簿,以及各种书信,那些东西,可是某些人的催命符。
“你帮我跟骁王带句话,”言笑合上最后一个箱子的盖子,似是随意的提起了一句:“都说平阳侯家的东西难得的紧,不过再怎样,也可比不得我俩这打小的情谊的。”
“咦~”落玫背对着她翻了个白眼,转身回来,又恢复如常,娇笑几声,调侃到:“主子你竟然也开始跟人家比送礼的贵重了,不是落玫刻意夸赞,就你送的东西的数量,就够把人家的质量给砸下去了,不必担心,不必担心的。”
言笑,“要的就是数量,数量到了,可不就达到质变了吗?”一瞬间笑的高深莫测。
溧阳那边动手太频繁,是时候换个人来转移下大家的注意力了,不然太刻意,就是蠢笨了。
朝堂上,她不方便出手,可是不还是有骁王爷呢嘛?
可是几日后,白隽翰给她带来一个她意外非常的消息。
“怎么可能?”言笑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他现在离京,无疑是把这里的主权留给了我,他不会放手权贵的。”
白隽翰皱眉,“皇上今日的确在朝堂上提出要御驾亲征,张宁生提出要让你去和亲,被他驳斥了,随后就提出了这个事情。”
张宁生?言笑不多时就想起来,这人是平阳侯手下养着的人,也是他们决定下一个要捏死的蝼蚁。
“阿钰你说……”白隽翰欲言又止,“阿卿他毕竟是你的弟弟,对你还是真心呵护的。你会不会……忍不下心?”
言笑闭了眼,她还没有告诉他皇帝已经不是阿卿了,阿卿早就已经死于拓跋羌之手,这个秘密,她还不想说。
所以,在白隽翰看来,她现在就是个为民考虑的长公主,一步一步的在铲除“阿卿”身边的佞臣,把皇帝掰回明君的正路上来。
妇人之仁,是白隽翰担心的事情。
可是他面对的是言笑,应该担心的问题就该换一个了:拓跋羌到最后会不会被折磨的痛不欲生?
不,拓跋羌一定会被折磨的痛不欲生。言笑忍下心中翻涌的恨意,深呼吸了几个回合,才缓声道:“我不能心软。”
白隽翰看了她半晌,复又沉声到:“有你这句话,我便……放手接着做了。”
后院那边突然惊起一群飞鸟,想来又是言芷钰饲养的几只猫咪开始做妖了。言笑极为平静的瞅着惊鸟在空中徘徊了几个周圈,又慢慢的落了回去。
“小白。”言笑喊了声。
没听到她接着说话,白隽翰疑惑的“嗯”了一声。
“你说,我去带兵如何?”
“……”白隽翰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接着就吼了一声:“胡闹!”
一向对她温和的人儿突然如此暴躁,想来是气坏了。
白隽翰瞪着她,气压低沉,仿佛这样就能逼迫她收回刚才的那句话。
可是言笑笑着看着他,又复述了一遍:“我觉得,我带兵也是可以的。”
“你别……想一出是一出!”白隽翰看她死不悔改,皱眉说了句重话。
言笑笑的愈发温柔,“我不是想就说出来了的,我思虑好了。”
她想过了,她现在无论做什么,都只能是站在骁王爷的背后,借着他的手,铲除一些爪牙。如果想要站到明面上去,就只能为常人所不为。
“你看,我幼时和你们一同被先生传授知识,对兵法书进行研磨,你当时还说了,若我生为男儿身,你们当中是没有人能比的过我的。”言笑掰着手指,一点点的给他数自己可以去战场的可能性。
“你莫要再提。”白隽翰才不听她的扯,无论如何都不松口同意,“且不说没有女子上战场的前例,那里你以为是纸上谈兵那般简单?一个夜袭就可能全军覆没!”他父亲为何被封为异姓王?可不就是在血雨腥风中踏风而来,战争的残酷,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既然说不通,言笑干脆闭嘴,笑而不语。
白隽翰又看了她一会儿,生怕错过她脸上的任何表情,见她没有再说话,还以为她改了主意,又叮嘱了几句,离开了。
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言笑当天夜里携着落玫直接就杀去了前线,哦,顺带着拿走了某个将军的虎符,以及留书一封:
芷钰承蒙皇上厚爱,可身为言家子女,断然没有退缩之说,然,皇帝天子之资,身体贵安,当以国家大局为重,芷钰必当代皇上战前线,慰军心。勿念。
顺带着吩咐了明日里的一个人,若是拓跋羌那边又任何让人追杀或者其它不利于她动作的举动,就立刻多抄几份她的留信,城门,官府门前,以及最热闹的菜市场,都贴过去。
拓跋羌果然大怒,朝堂也是震惊。
长公主女子之身,竟勇担重任。有人褒奖,但也多的是有人参本说她任性妄为,简直是胡闹。
拓跋羌当即就要下旨,派人快马加鞭把言笑追回来。
这时,张丞相悠悠然开口了:长公主自小胆识过人,不过后来因着身份才敛了风华,此时,也可谓是个好时机,皇族子弟,当以长公主为榜样。
嗯,张丞相是言笑的帮手。
又一大堆附和的,搞得拓跋羌这旨意下也不是,不下也不是,最后怒而拂袖退朝。
事情最终还是达成了言笑想要的结果,而拓跋羌多次行动未果,只能祈愿言笑死在战场上了。
战场上的风,是凛冽的,如刀子般刮在脸上,落玫给自己糊上了一层面纱,她还想给言笑准备一件,言笑拒绝了。
军中战士的消息比较堵塞,言笑到的时候拿出了证明自己身份的玉牌,又拿出一半的虎符,便无人生疑了。
不过,言笑知道,相信是一回事,服从,又是另外的一档子事。比如,这里的副领就对她很不服气。
后来,又是经过了几场小战役,言笑用了一个小队耍了些小计谋,就配合着大军重创了敌人的先锋部队。这里的人才对她改观,进而相信她是真的来上战场的。
而不是被人派来走个过场,讲些场面话的。
言笑那时心中陡然生出一种自己走了穿越女主的套路,还主角光环加身,一这么想,她心中不由得一阵恶寒。
呸呸呸,她才没有那么玛丽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