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数天前,三人来到上京,一路疲惫想找家舒服点的客栈落脚休息,可是上京物价惊人,本来就囊中羞涩,够住不够吃,够吃不够住,连炽要一直嚷嚷自己快被饿死冻死,厚着脸皮地找到慕容府所在。
一代兵家豪族的大宅子一问便知,路人指着一处宏大的庄园悄悄地告诉他们,宁国公被判谋反之罪,慕容家上下都被收监,那地方已被官府查封,靠近之人,都可能被当成反贼同党,劝他们不要自投罗网。
慕容无双跟他们虽不算有特别深厚的情谊,但六道却不能对这种事情视而不见,因为慕容无双看他的眼神,就想华长空最后看他的眼神一样,那样无助和彷徨,他这个身为大哥的深感愧疚,只能紧紧抱着他,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们对上京的形势都不熟悉,凌珑把找到消息最灵通的一群乞丐,以奖赏的方式,谁能告诉她最多消息,剩下的银子就归谁。连炽被她气得两眼上翻,如今他们当真是穷途末路,饥寒交迫,坐在人来人往的上京大街上,已和乞丐差不多了,甚至还有人往他们面前扔钱币,连炽立即抓狂跳起,揪住好心人问个明白,可是好心人拔腿就跑,大喊道:“别追我,还嫌给得少吗?我身上就只有这么多了……”这就把他弄糊涂了,发现其他的乞丐确实会对施舍钱的人穷追不舍。
“这是个什么世道啊。乞丐都这么凶……”
凌珑正坐在他身边发愁,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六道为了不让她挨饿,不知道去哪里想办法给她弄吃的。连炽还以为她冻僵硬了,把她的手藏到自己的衣服下,顿时觉得有一条冰鱼钻心,从前天气冷,他没少把手钻进她的脖子戏弄,可后来逐渐长大,发现这种事情会让自己面红耳赤,心跳加速,甚至胡思乱想,也就不再玩那么幼稚的游戏。
“算了,慕容家完了就完了,我们想别的办法就成。”旁人的死活,连炽一向不大理会,看见凌珑苦恼,才让他更加烦恼。
“不是没有办法,他们说如果独孤王爷出手相助,宁国公或许可以免于一劫。”
“独孤王爷是谁?当今皇帝不姓独孤啊。”
“独孤氏、慕容氏和太祖皇帝是八拜之交,独孤一家多和皇族联姻,这位独孤王爷虽是外姓王爷,皇帝也得恭恭敬敬叫他一声世叔。”
“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那我们去找独孤王爷去吧!”
“这是个难题。”凌珑遥望远处,又一声叹息:“独孤王爷远在昆仑山修仙,如果他在,国师也不会这么嚣张,可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昆仑山……”连炽也吸了口凉气:“远不止十万八千里,可是亲爱的三殿下,距离对你来说从来就不是问题啊。”
“不是问题?”经他一提醒,凌珑才想起来自己的秘密武器,可她仍是黛眉深锁,悄然说道:“可这件事情,我乡下的人都不知道,你是不是……”
“放心吧,我会替你保密的,我说,如果那家伙真会因为这种事情而嫌弃你,这样的男人要不要也罢。反正,我就觉得这样的事情没什么大不了,不就是混种吗,我也是啊……”
连炽看似漫不经心地说,可已经说明只有自己才真正了解她的事实。其他的人,就像这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一样,给你施舍的只为了显示他小小的善心,你若穷追不舍,贪图更多,人家也会落荒而逃,他就不相信,除了自己,有谁能包容她的一切,那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未婚夫,什么都不知道,才大言不惭地允诺照顾他一身一世,一旦知道她拥有一半令人闻之变色的鬼王血统,一定跑得比谁都快。
凌珑终于展露笑容,一双小手把他的脸捏成饼说:“我的好兄弟,一定不要说漏嘴,我回来买鸡腿给你吃。”
“谁稀罕!”那个从来恣意随心,从来不会在意别人说法和看法的凌珑,自从认识了那个家伙后,变得越来越奇怪,变得连炽一点也不习惯,一点也不喜欢。
凌珑走后,连炽一点也提不起劲,或许他的模样已与落魄的乞丐无异,越来越多的路人给他扔钱币,可这小子已没有反应,整颗心仿佛也随她离开。
凌珑走到一处隐蔽的树林中,只有翡翠在旁边给她望风,她掏出藏在腰间的一根特制的引魂香,动作从来没这么犹豫过,不知道她忌惮着什么,害怕着什么,最后一咬牙就把香给点着了,转身就扑向翡翠,将它紧紧搂在怀里,翡翠快被她挤得喘不过气了,发出难受的低吟声。
她确实十分害怕,当听到由远而近的脚步声时,一颗心跳得连翡翠都感到惊心动魄。然而树林中出现的只是一个女人,一个冷艳而好看到极点的女子,她还未走近,淡而温和的声音已经响起:“小妹,天寒地冻,为何不多穿几件衣服?”
“我……不冷啊……”
“你都抖成这样了……”
女子长发以金冠高束,身穿黑纹蓝底的宫装,英姿飒飒,莫敢仰视,凌珑看机血炼和赤月都没有像见她一样紧张,身子动弹不得,声音也抖得不像话。
谁让她一见到冥凤,就会想起小时候的窘事……
她一直以为她是男子,曾经站在高高的山上,大声说着将来要嫁给她,如果她不答应,她现在就从山上跳起来,到现在都能没忘记冥凤当时的表情,相当镇定,没有丝毫地起伏说道:“小妹,如果我是男子,肯定会娶你为妻。”
“你不是吗?”
冥凤娶下头上的发簪,一头飞瀑般的青丝长发扬起,映衬一样绝世天颜,凌珑惊呆了,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脸,原来她们不止容貌相似,还都是女儿生,一刹那,她觉得头晕目眩,整个世界都在坍塌,世间还有比此更残忍的吗?她做了什么坏事,老天要这么捉弄她,万念俱灰,生无可恋之下,一跃跳进了悬崖……
“我不活了……”只要想起这件事,凌珑都要掩面惨叫,这件事成为她一生的污点,感觉自己再也没有面目见冥凤。
“小妹,你找我有何要紧事?”
凌珑最受不了了,就是冥凤能继续用以前的语气跟她说话,她的声音低沉略带沙哑,乍一听真会有种男子的错觉,还是拥有无比魅力的男子,加之对凌珑从来都是温柔体贴,无所不从的态度,凌珑对这种能杀死人的温柔毫无抵抗能力,作死地又想让她抱着好撒娇。
“姐,我想去一趟昆仑山。”
“好,你想怎么去?想去玩多久?若是一两个月,我回去交代即可,若是一两年,还得向父王请示……”
“不不,不必请示。要快去快回,人命关天,不能耽搁……”凌珑便把相救宁国公的事一五一十告诉冥凤,对于她凌珑是绝对的信任和依赖。
“既然如此,你不必亲自上昆仑上,我把人给你直接绑来就是了。”
“不行,绑架王爷的罪名我可担待不起,而且接下来很多事情,可能都要指望他。”
“小妹。人间的事别插手太多,你忘了自己的身份吗?”
“我的身份,没有忘记啊,我们蓬莱圣使的职责就是到处多管闲事。”
“蓬莱圣使也不是什么好差事,说句不好听的,就是神族的看门狗。你乃堂堂的……”
“姐……再说天都亮了,快让我看看你那个大家伙!”凌珑才没用空在这个时候讨论十几年都在讨论的问题,拉着冥凤让她快快把蓝色的凤凰坐骑召来,只怕连炽等着急了,在六道面前无法解释就把她的秘密说漏了嘴。
冥凤叹了口气,仰天吹了一声口哨,一抹蓝色的云彩在天边出现,凌珑每次看见,都觉得如此震撼,如此神气,能操纵如此巨大的冥兽,整个冥界就只有一人,这个人在冥界地位不凡,去到哪儿都有一群鬼婢鬼仆随身伺候,所有朝臣百姓都比她毕恭毕敬,在冥界她可以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可是在凌珑面前,她总是想方设法地逗她开心,实现她的愿望,而且是一个人来,她见凌珑是从来不带侍女,以致没有人会知道她真正的身份。
她才是正统的冥界公主,她的母亲才是正式的冥后,鬼王迎娶冥后之时,六界同贺的盛况空前绝后,就连神族也送来凤凰灵元为之道贺。凤凰灵元再经冥后用黄泉冥火锤炼,凤凰浴火重生那一天,整个冥界的天空都有蓝色霞光辉映,于此同时。冥界第一位公主降生,和人界一样,伴随吉兆降生的公主也会受到不一样的重视。所以冥后的地位连血公主都难以撼动,冥凤公主也是血炼不敢得罪的人。
相较之下,凌珑这个私生女更无地位可言,她的母亲凌罗甚至从未到过冥界,换做哪一个女人,都不敢去到有冥后坐镇的鬼界兴风作浪。尽管冥界中人无数次要带她回去认祖归宗,但凌珑不敢,也不想成为冥界一员。
冥凤能时时来看她,她就觉得心满意足,她小小年纪总嚷着要骑大凤凰,乐此不疲,那种四处翱翔,腾云驾雾的感觉就跟神仙一样,蓬莱圣使最高的容易就是飞升成为神族一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