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这是我们最后一次的茶会了,等贵宾到了,就开始吧!”
帽商面对期待已久的茶会,苍白的脸庞上满溢着强颜欢笑。他告诉自己要尽兴,否则下一刻他可能真的会疯掉,没有回头的办法,也没有人能拯救他。
即便是爱丽丝也不能。
长方形的茶桌上,仿佛主人细致的注意到了所有细节似的,就连茶具的摆放都一丝不苟,找不出任何一点不协调的地方。所有的一切都是那样的完美。
就算——
如今的茶会上,只找得到破旧毁损的茶杯茶盘。
“帽商,好久不见,你憔悴了很多。”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帽商抬头,顿时感激得热泪盈眶,“爱丽丝!”他甚至激动得尖叫起来。
当他看见了她身后尾随的是自己的家人时,笑容立刻消失了,包括那充满喜悦的拍手,“你怎么把他们也带来了?”他撇过头说着,看上去不是很欢迎家人。
“不要这么说嘛,听说你一直在为白女王的安危操烦,很担心你呢。”爱丽丝说。
帽商一家从她的背后走出来。嘉德勒脱下了高筒帽,神情忧郁地道:“儿子,不用一个人那么辛苦了,如今白王国正在瓦解,危在旦夕,我们不做什么,还有谁能呢?”
“是啊,”帽商的母亲也站了出来,“即便我们都只是做帽子的。”
帽商苦笑,看着义正言辞的家人,心中不禁升起了一股温暖和力量。
“那么首先,不要再困着维拉了,她能帮忙。”笑脸猫飘到帽商面前说道,“要对付女王的话就不要再委曲求全了,没用的,因为公爵夫人和安德鲁这么一出,只怕红心是不会再白女王活下去了,说不定打算一同行刑,这是没有消息我们都心知肚明的。”
帽商难受得满脸哀伤,他低下头,抑制住想嚎啕大哭的冲动。
“好的。”
话音刚落,身后的小木屋突然发出喀拉一声,帽商转过头,知道有东西进入了摆放在屋里的帽子里了。
“什么声音?”爱丽丝一惊,急忙抬头。
“哦,是帽子。”他歇斯底里地微笑,站起身朝木屋神秘兮兮地走去。
帽商一家疑惑地交互眼神。所有坐在茶桌旁的人都在等待。
不一会儿,帽商果然带着帽子出来了,一下子还抱了三个。
他兴奋地将桌上的茶点杯盘用手扫到地上,清空桌上的空间。地面一下子发出嘈杂清脆的哐当声,众人退后了一大步。
帽商惊喜地将宝贝的三个高筒礼帽整齐的横着并排摆在桌上,一丝不苟,好像那些帽子是得来不易的金银珠宝似的。
接着,他满分期待地搓着手掌心,夸张地摆出变魔术的手势,最终抓起最右边的一顶帽子,反转过来,伸进帽子里抓出了机械帽商的四肢,连着被拉出来的还有一只雪白的真实手臂。
众人直盯盯地凝视着那条手臂,差点惊呼起来。
只见手臂后面还连着更多的东西,渐渐出来一个人。
“维拉?!”
众人又惊呼了一次。
“呃,嗨…”维拉垂吊在帽子下方,神奇地出现在了大家的视野内,她有点不知所措地对目瞪口呆的他们挥了挥手。
自己却丝毫没有头绪。
“真高兴见到你,我们是帽商一家。”
随着嘉德勒礼貌地介绍,帽商一家齐刷刷地对抓着机械四肢落地的维拉弯腰行礼。
其他的动物也依样画葫芦,笨拙谦厚地行礼。
爱丽丝微笑地走上前,伸出右手:“你好,第一次见面,我是爱丽丝,虽然我们都不了解情况,但是很高兴有你的帮忙。”
一手抓着四肢,腾出了左手,维拉也出于礼貌,握上了爱丽丝的手。
“我是维拉。我们还真是错过了彼此呢,好伙伴。”
众人起身,在一片欢笑声中,纷纷拉了一张椅子坐在茶桌边上。
“所以,”爱丽丝清了清嗓子,首先发话,“你抓到了那只躁人,问出了什么了吗?”
躁人?维拉傻傻地看着爱丽丝,瞬间懵了一下,后来才反应过来她指的是猜忌。
“我们一起行动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话刚说完,爱丽丝一脸惊恐地重复了她的话。
“你跟躁人在一起?是违心还是猜忌?他们是躁人,不可信的。我曾经信任过猜忌,你猜他对我做了什么。”
见她碧绿色的眼里泛着氤氲的怒气,维拉忍不住在心里尖叫起来。回想起猜忌的违心之举,和对爱丽丝莫名的恐惧,她这才明白…
原来他说的都是真的。
虽然欲言又止,支支吾吾的。
“不是的,他现在正帮我们,帽商的空域里有许多女王派来的人,帽商动不得他们,可是我们可以。里面有一些是你过去的盟友,猜忌正在想办法同他们交涉,看有没有办法能够尽量不刺激到女王而延长白女王的刑期,看样子虽然没有对外宣布,白女王的死期还是可以预见的不是吗?”
一语中的。
爱丽丝黑着脸,不得不停顿一会儿。
众人都感到绝望,露出了一副哀伤的表情,帽商开始若无其事地啃起自己的手指来了。
“各位,我初来乍到,有话不妨直说,既然需要我的帮助,我必须知道所有的事情,公爵夫人的事也不能漏掉。”
打量着眼前的人们,维拉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一句话她都不晓得是否撤回比较明智,毕竟公爵夫人貌似来者不善,万一救了不该救的人,说不定是在坏了大事。
此时,坐在角落里的白兔先生正拼命地注意着钟表的时间,又长有大的脚掌不知不觉地拍打着地面,发出碰碰的声音,甚是烦人。
维拉觉得很好奇,还以为他是有什么顾虑,于是大声问道:“兔子先生,你有什么要分享的吗?”
“要迟到了,要迟到了…”
只见他正紧张地喃喃着经典的台词,维拉左思右想,突然蹙眉,“你该不是成了服侍红心女王的大臣吧?”
“我是啊!”他大叫,精神错乱地跳起来,“我要迟到了!她要…”说着,他忽而垂下了头。
“怎么了?”
“她要我安排刑期的各种事宜,就在明天黎明时刻。”
帽商一听,唰的脸都白了。
“那么,白女王呢?”他轻声问道,话音颤抖,仿佛随时就要爆发或昏过去似的。
爱丽丝难过地望着他,毕竟他们两人是老朋友了,此刻对于躁人的问题也就不再多说了。
“那还用说嘛,自然是另外安排,我是不知道红心女王想怎么做,但是说到底白女王是她的姐妹,是皇室的一员…”兔子先生说话越来越小声,巴不得将那长得和胡萝卜一样的脸埋进笔挺的西装里,“抱歉,我是红女王的臣子了,走每一步都必须小心谨慎才行,我可不想掉脑袋,有事会再告诉你们,说真的,我的处境也很危险,女王总是颜不表于色的,就算哪天要我的头都看不出征兆呢,我得回去了,真的会迟到的。”
说完,便像普通的兔子一样蹦跳着离开了茶会。
帽商身子一下子软了,整个人都贴在了椅子上,一言不吭,渐渐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抖动起来,直到掩不住的悲伤让他看上去又哭又笑的,变得好像神经病一样。
他痛苦的抽动着,尽力的压抑让他哽咽的哭声有节律起来。
“这个世界完了…白王国完了…我们都完了…”
他侧过脸,不想令家人和朋友们看清他哭得很难看的脸。
“帽商…”
不一会儿,他便嚎啕大哭起来,爱丽丝动容,其他人也都瞬间变得十分沮丧。
因为大家都知道——
仙境就要变天了。
一旦世界成为了红心女王的囊中物,仙境必将成为有史以来的地狱。
笑脸猫垂下了耳朵,其他伙伴们也纷纷忧郁了起来,手足无措,大家再也没有心情开这最后的茶会。
维拉一把粗鲁地扯过毛茸茸的笑脸猫,呛了他一口。
“有何贵干?”他惊吓地问,眼珠转向怒火中烧却百般保持镇静的维拉。
一滴泪珠从维拉嫩白的脸庞滑下。
“再使用一次游离之境。”她命令似的语气道。
“女王可是非常厉害的女巫,游离之境是法术,她不可能察觉不到。”
“那还有什么能帮到我们的,必须要有。”
“可是…”
“破猫,我知道是你引我进入仙境的,具体的以后再说,你要能明白此刻的处境,这是世界末日,你再逃都逃不出女王的世界的,再逃,也最多多活几天,关键时候怎么做,你知道的。”
对话全程维拉都没有看着笑脸猫。她缓缓侧过头,用冰冷的视线盯着笑靥狡黠的猫,直到猫咪终于懂了这段对话的重要性为止。
笑脸猫果然开始瑟缩打颤。
“那先去找一下呼噜兽如何?假如你还有儿时与仙境的记忆的话…”
他的嘴角尴尬地抽了抽。
维拉茫然地抬头,看着除了正在恸哭的帽商以外的人,她一个一个地看过去,最终希冀的目光仍旧落在了爱丽丝身上。
“在行刑日之前我们还有事情做,爱丽丝,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