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初是怎么做到的?”钟岩啃着一只外焦里嫩的美味鸡翅,口齿不清地问道。
“很简单,我先是搞了点钱,买了一身平常衣服,然后找了家网吧,黑进了某个美食网站的后台,给所有用户推送了这家烧烤店的位置和评价。当然,评价和评分也是我自己输入的,到现在可能还保持着唯一一个全部满分的记录吧。”
“你有这能力,偏偏还最喜欢干这种事。”钟岩一脸恨铁不成钢,“干点正事不好吗?”
“正事?这就是正事。”墨程满不在意地从钟岩手中抢过一串里脊肉:“要是我当初不好好答谢哑子,你现在还吃得上这里登峰造极的烧烤吗?”
钟岩低头想了一想,好像还真是这样,眼角扫见面前坐着的哑子,过了一段时光后的哑子明显老了很多,可是脸上对于墨程的感激之情依然熠熠生光。
墨程没有当初没有食言,直接为哑子的店面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之后一段时间还留在了哑子的店里,两人互视为亲兄弟,墨程整天乐呵呵地在店里当帮工,这样快活的日子一直持续了几个月,墨程早就忘了自己是个流落街头的佣兵,一直都没有去尝试联系冷冰冰的上级。。要不是墨程的上层发现还有这么一个缺心眼的二货留在这里,将他召回,估计墨程没准还真就留在这座城市做一个烧烤店老板了。
墨程的老练和天真如此和谐地存在于一个人身上,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观。在和哑子共患难之后,墨程虽然会因为工作而无法抽身,但是每年都一定会选几天来到这里,和哑子一起吹吹牛,喝喝酒,像是一个中年的失业大叔,穿着背心,踩着人字拖,无忧无虑地压压这座悠闲城市的马路。
忘了说了,哑子的店面一直都没有搬迁,他的店之后因为味道和老板的人品而名声大振,这一条街的建筑都是围绕着哑子的店而设计,最终形成了闻名一方的小吃街。当然,这已经是后话,哑子和墨程也都不会在意这种事情,对于他们而言,有酒喝,有肉吃,生活就是天堂了。
“没想到你还是这么一个二货。”钟岩饮下一口哑子的酒,口感暴烈,咽下去后却只留下淡淡的酒香。“在我的身边……”他突然说不出话来了。已经没有了。那样毫无芥蒂、心胸宽阔的朋友,早就已经从钟岩的身边消失了。
如果……如果能够早一点发觉,就好了。
钟岩的眼眶猛地一热,那是一种很久没有经历过的感觉了。一旁的墨程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心,突然大声向着哑子敬酒碰杯,两人的目光避开了表情凄楚的钟岩,亲密地抱在一起,手上的酒杯摇摇晃晃,酒却一点没有洒出来。
那些不太遥远的过去,在钟岩的脑海中翻江倒海。那是当初几个年轻人的誓言,他们为了保护身边的人,为了不再看到悲剧而团结起来,他们在纷杂的社会中历经坎坷,他们在成功的酒宴中分享欢乐。直到那个最被人所信任的男人开始失控,当初的情感和愿望化作海市蜃楼,那个男人的眼睛再也看不见朋友,那个男人的耳朵再也听不见他人的呼喊,曾经的梦乡与努力最终被阴冷的欲望和人心付之一炬,空留下漫天的灰烬和焦炭的废墟。
到底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当复仇的快感消失殆尽,钟岩不得不直面这个最重要的问题,就算敌人的鲜血可以暂时麻痹自己的心灵,但是短短几天的时间过去,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卷土重来,钟岩惊讶地发现,就算自己杀死了所有的背叛者,那些逝去之人的呼喊,那些愿望破碎的悲鸣,都会一直萦绕在自己的心间,刀锋划过,每一次回忆都会留下一道血淋淋的伤疤。
酒精为什么没有能够掩盖这样的痛苦?钟岩本能地想要借助酒精的力量来帮助自己,可是伸出去的手臂却被牢牢地握紧,一双清澈的眼睛注视着钟岩,钟岩想了一想,这好像是墨程的眼睛。一直以来都没见他有个正经样子,可是他一认真起来,那眼神确实犀利而又明亮。手腕上传来的力道更重了,钟岩感觉到自己被拉离了桌子,听到墨程的一声“我们去那边角落抽根烟”之后,就发现自己和墨程正面对面坐在一个路灯勉强照的到的小巷尽头,由于是逆光,看不清墨程的脸,只看得到墨程叼着一根烟,烟头上的火星忽明忽暗。
小巷里的冷风让钟岩清醒了不少,他摇摇头,问道:“把我拉出来干嘛?”
“当然是有事要和你讲。”墨程的语气竟然一点没有刚才的轻佻,换成了一种类似于外交官的语气:“你先看看这个。”
钟岩不解地接过了墨程递来的东西,刚刚接到手里的时候他就觉得有点不对,仔细一摸,这是自己的一条蓝宝石挂链,是当初送给一个兄弟的礼物。这条挂链是一个朋友为自己定制的,式样绝对是天下独一,可是……这件东西,早就应该丢失了才对,因为……那个持有它的人,在几年前就已经失踪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认得出来?”墨程问道。钟岩点点头,问道:“你是怎么拿到这件东西的?”
“从一个死人身上拿下来的。”墨程吸了一口烟,“是我杀了那个人。”
“什么!”钟岩突然像是找到了一个出气筒:“你干了什么?你为什么要杀他?”他站了起来,居高临下俯视墨程,可是酒精让他步履虚浮,头昏脑涨。
“别着急,我还没说完。”墨程将烟扔在地上,一脚踩灭:“那只是我的任务罢了。我的任务的最终目的,是杀死一个本地的势力头子,他的名字就叫做——钟岩。”
钟岩的脑海中雷霆炸响,他的瞳孔渐渐适应了黑暗,灵台也暂时恢复了清明,在他的面前,墨程就这样静静坐在黑暗中,冷冷地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