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宴身上本来就有被劳伦斯手下折磨出来的伤,刚刚那一刀几乎要了他的命。
黎砚上前探了下古宴的鼻息,回身看向劳伦斯,眼里平静无波:“阁下,请阁下恕我失手,古宴死了……”
看着黎砚脸上仍然有着刚刚呕吐过后的苍白和没有表情的脸,劳伦斯这下是彻底相信了他。
不过,他还是不放心。
不是对黎砚仍有怀疑,事实上,这世界已经没有彻底值得他信任的人了,包括他自己在内。
察觉到古宴的鼻息停止,劳伦斯这才放了心。
四个人,已经死了三个,就差季诺了。
只要风胤云身边的四个最有力量的属下不在了,他就再也没了飞翔的能力。
再有能力的人,身边也不能没有倚仗。
风胤云和风家闹掰,死了属下,又没有鱼箬笠在身边。
这样的他,还有什么值得忌惮的。
劳伦斯瞬间改了主意。
从前他只是想带走鱼箬笠,和她一起生活c国,平平静静过一辈子。
可是风胤云似乎不愿意放过他,既然如此,那就送他上西天好了。
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来打扰他和鱼箬笠。
这样……很好!
“把他埋了!”已经死了的人,也没了用来做筹码的价值。
拍照片,已经不需要了。
“是,可是阁下,古宴他毕竟是风胤云身边的人,如果他知道古宴死的时候,属下就在身边却没有告诉他,那他会不会埋怨属下,属下是不怕被风胤云记恨,就怕他不相信,古宴之前关押着刘妈,还有闻统领和另外四个弟兄,那些人要怎么处理,阁下也要一并解决了才是!”
言下之意:古宴虽然“意外”死了,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古宴身边至少还有一批忠肝义胆的属下,不可能所有的人都一网打尽,这样也说不通。
这样,好像在风胤云和法国那边都不好交代。
虽然已经有了人生目的,可黎砚的意见他不可能完全置之不理,毕竟,不是他手下的人,黎砚只是忠于法国那边罢了。
他虽有说话权,可是具体任务执行还是主要看法国那边。
“你把他们带走,不过,留下闻!”劳伦斯说完这句话,眼皮跳了下。
刘妈如果听到他句话,不知道会不会恨他。
【对不住了!】劳伦斯心里有些残余的内疚。
毕竟刘妈是从申家走出来的。
这么舍弃她,他顾念着韩淑英,觉得很不自在。
“阁下!”黎砚提醒了句。
顺便,也有着不轻不重的警告。
劳伦斯做了个手势,然后眯缝了下眸子,算是默认了自己刚才说的话。
刘妈,他要舍弃了。
虽然刘妈毒术厉害,可是厉害到让他感觉害怕。
他身边的人,必须有他来掌控,他不允许自己身边有手下高过自己。
他不允许自己的生命安全被身边的人呢捏在手里。
少年时期做过的错事太多,他不肯定,自己除了闻之外,对别人没有过加害之心,或者,无意伤害的行动。
只有闻一个,算是他身边的特殊存在。
黎砚走了。
偌大的雅园里只剩下他和闻两个。
“为什么要动申友恩?”
“我喜欢她,这一辈子,我就喜欢过她一个人!”闻对眼前换了身份的外交阁下依旧敬重。
“什么时候开始的?”劳伦斯眼色里明暗交织,看不清他此时的心情是好是坏。
“她不知道我喜欢她,从十年前开始吧,很多年了!”闻大概预感自己要死了,说话语气竟然无比轻松,像是朋友一样的交谈。
“知道我为什么留你下来吗?这世上,你是我最信任的人,那个人是我妹妹,也是我最爱的人,闻你说,我要怎么办呢?”劳伦斯点了根雪茄。
烟雾后面,眸光有些凄迷。
“闻永远效忠阁下,这辈子有那么一回,值了!”闻下意识的往腰间摸过去。
这才想起,自己的枪被黎砚下了。
看到闻的懊恼,劳伦斯终于心里有一处柔软裂开了缝隙。
“你走吧,以后这世界上,再也没有闻和风胤阳了!如果你能娶申友恩,她能答应的话,我不会阻拦你!”
劳伦斯离开,剩下闻一个人。
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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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箬笠走了大半路程,隐隐听到了汽车的引擎声。
似乎有些远,不过越来越近了……
不知道是谁会在这个时候开车上山。
天依旧黑如浓墨,偶尔听到一声野兽的叫唤,让她心里保持着悚然的清明。
黎砚知道,如果他这个时候立刻回了z国,刚刚才让劳伦斯消除的信任感会立刻消弭。
这座山,曾经有一次劳伦斯无意说过,是为了给他的人生伴侣准备的室外天堂。
鱼箬笠消失在宫中,可劳伦斯却有兴致去亲自审判那些被抓的属下,一点焦虑的心情都没有。
虽然人人说风家大少爷纨绔雅痞、游戏人生,可是十年荏苒的风胤阳却如潜龙入海,深不可测。
他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只有一个可能,就是鱼箬笠在他手上,并且地理位置十分隐匿,不会落入外人手。
黎砚开着车。
身后的刘妈使劲了手段,数次想要逃离。
劳伦斯相信黎砚,她可不。
劳伦斯嘴里的黎砚是不懂医术的,可是在她眼前开车的黎砚……
如果不是黎砚在暗中搞鬼,她早就弃车逃走了。
无论她怎么给黎砚下毒,他似乎就是“百毒不侵”,完全当她是空气。
这样的结果激怒了她,也是后备晚生明晃晃的挑衅。
她是谁,她是地狱罗刹魔灵的授业师傅,世间少有对手。
屡次栽在黎砚手里,她的脸色已经呈现出中毒的迹象。
刘妈只有一个认知,就是无论如何都不要在黎砚手里倒下,那是对她生不如死的羞辱,她无法忍受。
可偏偏,她连逃跑的力气都失去了。
“刘妈,阁下把你交给我就是信任我,我劝你还是放弃反抗,否则受苦的只会是你!”黎砚板着脸,义正言辞。
“你杀了我吧,只有少爷才会会相信你的鬼话连篇,我知道,你有这样的医术,不是三年五载就能达到的境界,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你是……凌寒!”刘妈略有犹豫,可终究一股气堵在丹田出不来,再不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她怕会吐血而死。
凌寒死她是知道的,可是这神鬼难测的毒术,除了凌寒,她想不出来第二个。
凌寒的医术世上知道的人很少。
刘妈会知道是因为魔灵和烈影的结合,而烈影又跟凌寒“惺惺相惜”。
烈影的毒术曾经高于凌寒,却低于她和魔灵,不过,这是十多年前的旧事。
姚丹中了夜色的毒,这件事当初很多人都知道,可是,姚丹后来身体痊愈,还结婚生子,身体完全恢复。
中毒的,还有一个鱼箬笠。
鱼箬笠身上的毒刘妈十分清楚。
是当时的风胤阳亲自给下的。
可是,鱼箬笠后来也不药而愈了。
她们两人痊愈的时间都在刘妈攻克夜色的病毒之后。
也就是因为这件事,刘妈几乎可以肯定,治好她们的人就是凌寒。
如今,黎砚身上的医术不下于他,如果不是凌寒,还会是谁?
“刘妈,因为阁下敬你,所以属下才敬你,如果你脾气不好,还是尽量收敛一点,否则有了闪失,属下担当不起!”黎砚倒也没有否认。
不过要让他承认,也是不可能的。
凌寒的身份一旦被揭开,他必死无疑。
他为了鱼箬笠而背叛自己的主人,却又为了自己主人而和鱼箬笠形同陌路。
是主人给了他重生的机会,他除了珍惜,没有别的路可选。
对鱼箬笠,他有过动心的瞬间,那么一刻,便是永久,他会死死守着自己的身份。
就算是死,墓碑上的名字也只会是黎砚。
因为凌寒的墓碑已经被冠与英雄的标签,他此生无悔!
骂骂咧咧之中,远光灯前突然出现一个人影。
黎砚驾驶技术极好,很快控制了车速,在跟鱼箬笠相差不到三米远的距离停了车。
刺耳的引擎过后,鱼箬笠揉了揉眼睛,这才眯缝着往车前看过去。
“黎砚,怎么是你?”鱼箬笠脸上出现喜色,下意识的就往车上看去。
因为太过激动,居然忘了风胤云的车只会是白色宾利。
一番寻找过后,除了车上躺倒的几个人,就只有黎砚一个人在前面驾车。
“如果你没有背叛,就杀了那个女的!”刘妈骂骂咧咧,根本无惧生死。
“如果她死了,大概阁下知道不会饶过你!”黎砚对她可不像劳伦斯那么买账。
他又没受到过刘妈的恩惠,根本不会考虑她的情绪。
更可况,她对和萍下手,他早就想治治她了。
现在是刚开始,他要刘妈经历比和萍惨痛十倍不止的死亡过程。
“黎砚,你没和他在一起?”鱼箬笠这才冷静下来。
她不自觉地晃了一下腿……都走得麻木了。
这鞋子一点也不合脚,刚刚离开的时候,她怎么就没换双鞋呢?
看着自己的布艺拖鞋,鱼箬笠心情还是有所回升。
至少,不用再走路了。
“主人还在z国,他那边情况有些复杂!”黎砚皱眉说道。
前不久,季诺的消息传来,墨非白已经到了柳城。
看样子,墨非白是要有所行动了。
这句话,让黎砚放心留在c国。
他相信,血脉至亲,墨非白一定会帮主人的,至少关键时候,他不会看着风胤云一个人腹背受敌。
因为和家里的关系闹僵,又有风御行的明示暗示的各种言说,现在风氏的人都避讳着风胤云,恨不得从来没有认识过他。
人人都澄清着,自己没有在公司遇到病毒危机传言的时候和风胤云暗箱合作过,风胤云被风氏彻底摒弃。
就算以后回到公司,没有风御行的首肯,也没有人敢唯他马首。
另外一方面,风胤云折了凌寒、黎砚、现在古宴又“死了”,大概季诺也不会幸免。
这老毒物狠戾无比,把她诱骗到柳城去,大概季诺也可以博个壮烈牺牲的“好名声”!
“……”
“什么?”黎砚实在是没听清鱼箬笠的话。
“我要去看孟庆,你知道她在哪里吗?”鱼箬笠对今天和在申家大相径庭的刘妈没有什么好感,全程无视她。
“见戋女人,水性杨花!”刘妈不齿地骂道。
刘妈大概不知道孟庆现在的情况,以为鱼箬笠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刘妈,看来你对风少没有一点忌惮,也许你留在阁下身边,对他帮助很大啊……”黎砚眼里闪过狠戾,话却说得毫无波澜。
“有种你就放了我,我就不信治不了你!”刘妈听到黎砚会说这种话,似乎也有些惊讶。
看样子,他是不打算对她动手的。
她以为今天是自己的死期,却没想到,黎砚还会顾念到劳伦斯的需要和面子问题。
黎砚是法国那边的人。
劳伦斯放那几个人让黎砚带走也带着半情不愿的。
如果劳伦斯把他们全部杀了,他身边就少了个卧底。
可全部放了,又心里不忿。
如果是黎砚放的,没有经过劳伦斯的允许,这样一来,情况又会不同。
如果有责任,也是黎砚的责任,和劳伦斯没本质关系。
劳伦斯放他们五个让黎砚带走,表面上是放弃了他们,可到底谁又说不是劳伦斯故意为之。
现在看到黎砚真的要放走刘妈,她虽惊讶,更多的却是不解。
“阁下现在只是阁下,如果还留你光明正大的在身边,对他的身份总是不利,阁下这么做,刘妈应该理解才是!”黎砚的话似乎中肯,又有些说不清楚的感觉。
像是在……诱导。
“你到底想怎么样?”刘妈已经不耐烦了。
“黎砚,快带我去见孟庆,不,你把电话给我,我自己打!”鱼箬笠这才想到可以打电话的。
这个时候,也顾不上打扰与否了。
她必须知道,孟庆和池锁烟两人没事。
虽然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事,可劳伦斯的心性她多少可以解读一些。
风家的压抑气氛造就了他有些扭曲的人生观,一件小事,只要无意踩到雷区,就会发生意想不到的后果。
“孟少他怎么了?”黎砚暗暗叹气。
孟庆在一个小时之前被宣布脑死亡,池锁烟数次哭昏过去,已经打了镇静剂。
这些,都是风胤云告诉他的,让他……暂时瞒着鱼箬笠。
“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劳伦斯今天很不对劲,我打个电话确认一下,你不要拦着我!”鱼箬笠伸手就到黎砚口袋里去找手机。
他刚刚还是“阶下囚”,又哪里有手机可以用的?
黎砚苦笑了下。
他瞳孔里的微型视频器可以同时接受音频而不被别人听去,如果鱼箬笠想跟风胤云现在交流,看来只能把他眼珠子挖了。如果当着那些人面前做什么,黎砚还是会有些许顾忌的。
毕竟,劳伦斯不是那么容易相信别人的主。
放弃他们的同时,难道不是让他们互相监视吗?
就在黎砚要重新启动引擎上山的时候,一句话停止了他所有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