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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开局只有一条狗

2017-07-10发布 3262字

“你认错人了!我只是一个普通的狗肉贩子而已。”南过说话间急忙调转马头,猛的双脚夹紧,胯下膘黄骏马长嘶一声,扬起四蹄就要夺路而去。正此时,南过突然感到身背后寒芒迫近,现在去拿出布袋中的兵械抵挡已经来不及了,只得急匆匆拖起老狗从马背上滚鞍落地跳闪一旁。忽听得黄马惨嘶一声,南过回过头再看时,那匹马被某种利器纵向劈断了小半截身子,惨哀哀栽在地上鲜血泉涌。

南过侧过头,目光阴沉的看着那个将军,如果不是自己及时的横向避开,大概会比那匹马死得更惨。他与他们素不相识,不知为什么刚一见面就要下这种狠手。记得大叔好像说过,男人可以行恶事,但要守住本心善良。怎奈我本善待于人,何故人又要恶向于我。

黑甲将军笑呵呵舒活了一下肩膀,然后那把宽背大刀,隔着将近三十步的距离向南过虚劈了一记。南过只觉得又一股寒芒来袭,依稀看得到虚空中飞来一支若有似无的利刃。这次南过已有了些准备,侧向闪避间倒手抽出精铁巨锤,看准虚无的利刃一锤子砸去,触手沉重,就像是砸到了个分量惊人的大家伙,但却没有任何声响发出,也没有任何东西被砸落,虚无利刃就这么凭空的消失了。

那将军仍旧笑呵呵,横着宽背大刀不屑道:“真是有把子力气啊,去做山匪,被你打劫的人还能活得了吗?”

南过吐口唾沫,目光凶戾的看着他喊:“我特么再说一遍,你认错人了。”

“你难道想说本将军滥杀无辜草菅人命吗?老夫爱民如子造福一方,岂能容你如此污蔑诋毁!”将军讥诮说道。

南过还能说什么呢,民不与官斗,不能打总还是能跑的,于是他恶狠狠对着身边老狗喊道:“你个狗东西,还不快跟老娘跑路。”

一人一狗很默契的沿着原路折返,难怪老话总说退一步海阔天空,都海阔天空了,还不是想怎么逃就怎么逃。

将军捻着自己的卷翘胡须,对身后四个身着羽衣冠插长翎的老人笑着道:“该你们四个老东西上场了,要是放跑了,我就砍了你们这把老骨头喂狗。”

四个老人的表情丝毫没有变化,动作整齐的捻指结印,又同时开口念道:“言附——腾风!”

三男一女的四个老人霎时间羽衣飘摇,身形浮空,形如大鸟一般凌虚飞跃,只用了两个吐息,就追上南过,拦在他的前方。

“哪里来的鸟人?”南过站定,警惕着幽魂般飘在空中的四个老人。然后他发现那几个人也就只是悬浮着而已,大概是为了身后人马指明方向的探子。

所以南过准备从他们脚下跑过去,只不过刚一动念,四个老人在空中围成一圈,八只手相互虚对,其中的老妪开口念道:“禁象——土牢!”

南过紧盯着他们,双脚像钉子般稳稳踩着地面,不过他等了一会儿之后发现仍是没什么异常。

“四个老鬼,以为凑上一桌麻将就能忽悠我了吗?”

南过吹了个口哨,示意老狗分头逃跑,四个老家伙怪里怪气,还是不要从他们正下方经过的好,可是刚刚迈出一步,脚下的地面开始剧烈摇晃起来,让人根本无法站稳,紧跟着四周的土层开始高低分离,就像一只大手正在逐步收拢手指来捏成拳头,而南过和他的狗就站在这只大手的手心里,七八根岩土立柱很快就收拢在一起,可南过趴在不停摇晃着的最中心连站都站不起来。

四下里连片的沙石土屑仿似流淌着的溪水一样蜿蜒游曳,不断填补弥合着岩柱之间的缝隙,直到这些土石凝固成一个两人高的巨大立方,四面平滑如镜浑然一体。

半空中的老妪探出一只手慢慢虚握成拳,就像是在捏着一个看不见的面团,五指越发收紧便越发用力。地面上的土石立方开始向内坍缩,长短高度在不断变小。

这时候,那个黑甲将军早已经带着部众赶到了这里,看着那马上将被压缩得不及一人高的土石立方,他搓着自己的卷须笑得更深。

比酒缸高半头的镖师拨开几个大兵来到将军身边,焦急而不满的嚷道:“将军,您可别搞死了那条狗啊,我们大当家可是花了……”

将军翻手一个巴掌摔在他脸上,打得他满嘴是血。

“老夫行事,何时轮得到你来指指点点。”将军依旧带着一张笑脸说道。

镖师捂着嘴,爬起身来就跑向了所有兵士的后方。他现在若是两手空空的跑回镖局,自然是没办法和当家的交代,可是这喜怒无常的缉匪将军身旁他是一刻也不想再多呆。

那个已经不到一人高的土方,突然轰的一声碎裂开来,滚滚烟尘中,双手紧握着精铁巨锤的南过站得笔直。

站在南过脚边的老狗,重见光明之后似乎是被吓得不轻,对着四周的那些石头一阵狂吠。南过抬头望着浮游空中的四个老人,扭头又看了看身后那不下百来人的正规军队,当真是前有劲敌拦路,后又追兵围堵。即使他从两侧破墙逃遁,也仍是避不开那几个满天飞的大爷大妈们。

空中的羽衣老妪由于被南过破了禁象,右手心出现了一道裂痕,皮肉翻卷,血迹斑斑,老妪似毫不在意,单手持印盯着下方,另一手指向南过头顶,张口念道:“攻象——灼煌!”

其他三个羽衣老翁立刻变了阵型,在老妪身后一字排开,同时附和开口念道:“灼!”

四个老人手指所向,立时有道道黄光射向南过。南过躬身翻滚闪在一边,黄光落处,土石俱燃,焦木成碳,可想而知,那光要是落在身上必定是肉焦骨烂。

老妪忽的揸开五指,更加密集的黄光向南过袭来。南过马上收起巨锤,复又在布袋中取出一面半只门板大小的墨玉盾牌,他搂紧老狗蜷缩起手脚,藏身在墨玉盾牌之后。

说来也怪,能够裂金穿石焚烧五元的灼煌就是打不破这面黑玉质地的古怪盾牌。只不过撑着盾牌的南过有苦自知,每一道黄光撞向玉盾的力度都那么惊人,让他撑盾的手臂与肩膀都开始酥麻的战抖。

“娘的,花样还不少!”站在南过身后二十步开外的将军冷笑着对手下士兵抬了抬指头,道:“来几个弓手在他身后放箭,看看那小子还能如何应付。”

十余个长弓手应命出列,一字排开,同时搭弓上弦,瞄着寸步难移的南过,放出十几支狼牙箭。

南过自是叫苦不迭,那将军吩咐弓手放箭的声音不小,他早早留意到身背后的危局,箭矢来袭,他只好抱着老狗如同车轮一般向旁翻滚。所有箭矢尽数落空,每一支都射入地面半尺深,可见弓手膂力之强。

南过刚刚落稳身形,天上的灼煌猛烈倾泻而下,砸在盾上犹如重槌擂鼓。身后那一排长弓手皆已再度开弓上弦,一支支狼牙利箭毫无滞涩齐齐射来。南过不及多想,又一个车轮翻滚,直接躲进了身侧的街楼墙角。

天上的老妪似是在报复刚刚的裂掌之仇,手指所向,道道黄光一如疾风骤雨摧枯拉朽,南过暂时藏身的街楼在瞬间化作一片残垣断壁。老妪身后的三个老翁明显有些气息不畅脸色泛青,却也不见调集着他们术力的老妪有收手的征兆。

南过在碎石中一个虎跳纵身而出,他已收好了玉盾,也没带着老狗,自然身形灵便,所有人都反应不及,他在两丈外落地之后回转一周,把手中一块砖头像颗流星一样掷向空中的老妪,如果老妪被这一板砖打中,折条胳膊断条腿都得算是轻伤。

老妪干瘪的嘴角微微抖动,手指一挥,那块飞驰的砖头被几束黄光扫过,转眼就成了一捧灰尘。真是天大的讽刺,她浸淫奇术言箴已经过了风雨近百载,清高了一辈子,本想着为后辈子孙攒下些许福荫,却不曾想竟让朝廷分拨到了那满嘴粗话的匹夫麾下,那厮不懂得尊敬术士却也罢了,但他怎么能让自己来对付这个只会上蹿下跳的小猴崽子。

想到这里,老妪恶狠狠向下一瞥,似是将生平所有怨愤都加诸在了南过身上,她要用尽毕生所学来折腾这个年轻人,也好教那不开眼的匹夫将军明白,自己和他手下那些不入流的随军术师有着怎样的差别。

没想到下面的南过也在看着她,那双眼中的眸光锐利得紧,这让老妪心头更加不快,于是她收回手掌双手结印,准备发动下一个术式。可突然之间,她感到自己的一只脚像是被什么人牢牢扯住,匆忙间低头查看,却没发现任何异常,脚踝上那只看不见的手也松了开来,一如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禁象……”老妪朗声念动言箴口诀,只是刚吐出两个字来,那只看不见的手又出现了,这次是死死揪紧了她的头发,拉扯着她从五六仞的高空中直接倒摔在地上,头朝下。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南过从布袋里抽出右手,身后又一波箭矢来袭,他立即弓腰俯身全力躲避,不料那些弓手之中的头目已算准了他会如何趋避,一箭射中他的右肩,箭镞囊穿腋下透皮两寸,被他用胳膊及时夹住,才没有让整支箭矢在肩上穿凿而过。南过毫不迟疑,右手掏出布袋雕弓,左手拔出右肩利箭,行云流水间满弓放弦,只听铮的一声,染血的狼牙箭破风而去,先是将对面一名弓手洞穿咽喉,利箭余势不衰,向着后方那将军的胸口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