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音拂云兮,雾漫漫兮。远山浅浅,似夜笙箫凉。
轻轻掀起了马车侧壁上帷裳的一角,沐珞正好看见了奴仆缓缓将云衍宫的大门合上,长长的睫毛微微往上抬了抬,她隔着白墙黑瓦极目远眺,只见云衍宫院落之间或粉或白盛放在枝桠上的桃花瓣尤为灼人眼线,淡淡的云雾笼罩着,美得仿若一副人间仙境,而那门匾上挂着的红色绸缎和张贴着的红色喜字,比那灼人的桃花还要鲜艳。微微出神之际,她蓦地喃喃低吟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 有蕡其实。 之子于归, 宜其家室。桃之夭夭, 其叶蓁蓁。 之子于归, 宜其家人.............”这是《诗经•国风•周南》里的一篇,也是沐珞记得的为数不多的诗词之一,那个时候,她为了要接近丁彧,所以特意投其所好,去拜了一位中文系博士生为师潜心学习了一下古文诗词,为接下来沐子琛派遣给她的任务做好准备。丁彧虽然是个心狠手辣,令人闻风丧胆的大毒枭,可是他的喜好却是出人意料。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为了上位经历过一番的血腥争斗,杀了很多的人,也干了很多的坏事,可是他喜欢读佛经,喜欢研究古诗词,他的日常生活,就像是一个与世无争的隐士高人一般,让人第一眼看见,便很难将他与道上那个满腹阴谋诡计,狡猾奸诈的毒贩子联系在一起。也许是因为丁彧的演技太好城府太深,她接近了他之后,不但没有全力地搜集他的罪证,反而是渐渐背离了自己的初衷,最后,还落得个众叛亲离,甚至是死无全尸的下场。这首《桃夭》她还有一些印象,是在她成功接近他之后,第一次借故上他的家里去搜集证据的时候看到的。那个时候,她搬到了他的楼上,找了个要借东西的借口便去敲他的门,而他刚好在写字,写的便是这一首《桃夭》。她当时不怎么能看懂,毕竟作为一个理科生出身主修犯罪心理学的学生,她的中文水平已经很好了,只不过她没有什么时间去研究历史,所以在遇到一些诗词的时候她没有办法将那首诗词放进那个特定的历史背景和历史环境下去理解,而当时丁彧看见她那么好学,便稍稍跟她解说了一下,她当时听得很认真,也是借由这一点,她越来越频繁地往他的家里面跑。她原以为一切都是那么顺利,直到后来,她才知道那不过是丁彧设的一个局,由始至终她只是他棋盘上的一颗棋子罢了。
看见沐珞低声念了几句诗后便兀自出神,细细软软的手指搭在帷幔上一动不动的模样,白原川不由得轻轻唤了唤她,问道:“小珞,在想什么?”
听见白原川的声音在耳畔边响起,沐珞渐渐收回思绪,回眸便对上了他幽幽的浅紫色眼眸,望着白原川眼瞳里一片剔透的浅紫色,沐珞长长的睫毛微微眨了一下,思量了一下便开口说道:“我在想,越云瑾是入赘呢,还是娶妻?”闻言,白原川微微错愕之后,嘴角便不由得抽了抽,显然完全没有料到沐珞这么入迷的模样竟然是在想这个事情。看见白原川微妙的表情变化之后,沐珞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粉嫩嫩的菱形小嘴微微扬起浅浅的弧度,嘴角两边的小小梨涡看起来是一派的无害和天真,可是剔透的湛蓝色眼眸却分明泛动着一丝清晰的坏笑。
看见沐珞灵动狡黠的笑颜,白原川幽幽的浅紫色眼眸微微染上几分复杂的情绪,绯色的唇瓣微微翕动了一下,尔后他宽阔修长的大掌轻轻地覆在了沐珞漆黑如墨一般的长发上,修长的指尖微微有些生硬地扫了扫,似乎是很不擅长做这个动作,“你开心便好。”沐珞长长如蝶翼一般浓密的睫毛微微动了动,因为白原川突如其来的这么一句话而怔了一下,方才萦绕在心头因为越云瑾要成亲,因为想起了一些不太愉快的过往而有些烦躁的情绪忽地淡了很多,此时白原川的眼眸是那种很浅很浅,浅得近乎剔透的颜色,虽然他眼瞳里涌动的情绪沐珞不是很能看得明白,可是她的心头却无端生出了一丝莫名的熟悉感,仿佛很久很久以前,她也曾在哪个人的眼中看见过这样的情绪。
行驶的马车忽地停了下来,沐珞微微回过神来,白原川已经拿起了她刚才随手放在坐席上的雪月锦递到了她的眼前,沐珞连忙将那方雪月锦覆在眼眸之上,只是还没有等她完全系好那绸缎,耳边便响起了一道十分清冷的声音,
“没有外人,你大可不必装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