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岩在墨程与老板聊天的时候,全程都不发一言,因为他确实无法理解墨程到底在想什么。墨程这个人完全跳脱了钟岩对于“人”的认识,就像是另外一个物种般,总能做出些出乎意料的事情。
一家饭店的厨房,是这家饭店赖以生存的根本,这一点对于一家小吃来说尤甚。可是墨程提出了参观厨房这样“神奇”的要求,竟然还获得了老板的同意——看到这一幕的钟岩和其他桌的食客一样,有一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墨程并没有让钟岩等太久,不到二十分钟就回到了座位上,像个退休老人般和邻桌的客人扯了几句闲话,便拉着钟岩离开了店铺。随后对于钟岩来说便是如同炼狱般的一天,他完全没有想过,墨程竟然对如此多的东西感兴趣,逛街、小吃、游戏、电影无一不涉猎,直到夜幕降临,钟岩才被墨程拖回了旅馆,倒在了松软的床上。即便是以前整天的应酬,钟岩都不会感觉如此之累吧?
“别装死啊!”墨程拿新毛巾搓着背:“今天才出去玩了半天就这样了?你平时是多缺乏锻炼啊?”
“真是……可怕……”钟岩感觉自己背上的肌肉都在抽搐:“你……到底是来这里干嘛的?”
“我不是说了吗?玩啊!”墨程满不在乎地把毛巾甩到架子上,“先把今天买的东西收拾好,等会儿和我下去撸串!”
“……”钟岩感觉到了彻底的绝望。关键是,他还没办法反抗,只能任由墨程摆布。
“你是不是觉得累得不行了?”突然,墨程这样问道。钟岩觉得机会来了,连忙点头,只是人趴在床上,脖子一动反而疼得要死,像是肌肉扭了。
“那就更要下去吃点东西,吃完了就有力气了!”墨程扶扶自己的眼镜,一脸认真地说道:“既然这么累就早点出发吧,我已经准备好了!”
钟岩卒。
和墨程一起下楼的时候,钟岩发现墨程带着不少东西,那是接近回来时墨程在超市买的食材。他想做菜?钟岩也没有精力去想什么了,一脑袋浆糊地被墨程带到了一家街烧烤摊。虽然是深夜,这家烧烤摊却看起来极有人气,摆在街道上的塑料桌子都不止十张,店里的炉子直接在店门口摆了三排,看过去极有气势,热浪席卷而人的热情更甚。
墨程径直走到一张空桌前面,把钟岩往桌子上一扔,几个伙计便涌上来端茶倒水,那种热情和其他人完全不一样。钟岩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呢,却发现墨程已经不见了,连带着他拿着的那几包食材消失得无影无踪。钟岩本能地想起身找找,可是目光所及之处哪里还有墨程的影子,他想着坐在原地墨程总会来找他,索性作罢。一个中年胖子这是却突然坐到钟岩对面,拍拍钟岩的肩膀,递给他一个看起来旧的很的酒瓶,里面装着看起来有些浑浊的液体,钟岩完全不知道对方想干什么,对方看钟岩一脸生疏困惑,便拿起了自己手中的酒瓶,一口喝下了一半的酒,喝完也顾不上擦擦嘴边漏出的液体,直接指指钟岩面前的酒瓶。这胖子是想和我对杯?钟岩也不懂什么规矩,有酒喝就行,等会墨程来了叫他付钱吧。于是钟岩抄起酒瓶小酌一口,这一口却给了他一个大惊喜。
因为瓶子口小而瓶肚子大,所以刚拿到面前,酒香还不能马上溢出来。可是喝了一小口,钟岩就明白了这瓶子里的是好酒,还是那种没喝过的好酒。转一转瓶身,上面只有一些标签的纸屑,看起来这不是牌子酒,而是自酿的佳品。
“兄弟你这酒真不错。”钟岩由衷地赞叹,“多少钱一瓶的?我想要一瓶。”
可是面前的胖子却不说话,一脸奇怪地看着钟岩,像是在疑惑钟岩为什么要买酒。“你不是过来推销这自酿酒的吗?”因为四周声音太大,钟岩只好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结果对面的胖子像是受了什么侮辱,脸色以可见的速度变得通红,可是他很有涵养,还是不骂一句,只是开始东张西望,也不离开。钟岩觉得是不是自己说错话了,可是对方也不说自己错在什么地方,就很尴尬。
“怎么了?”墨程的声音出现的特别及时,钟岩和中年胖子几乎同时看向旁边声音传来的方向。墨程脖子上围着毛巾,眼镜也摘了,活脱脱一副小厮的面孔:“老板你被我朋友骂了?”
老板?钟岩看一看对面的胖子,脑袋大,脖子粗,倒确实挺像是个老板。
结果这老板还是不说话,只是指指钟岩,嘴巴里第一次发出了“啊啊”的声音。这种声音很特别,一听就听得出来实际上这个人是个哑巴,钟岩这才明白为什么刚才这老板不讲话。只见老板动作飞快地打了几个手语动作,墨程便点点头,拉了一把椅子一屁股坐在两人中间的位置,拍拍老板的肩,说道:“没事,我这朋友没来过你这地方,误会了也正常,可不要不给我们酒喝啊!”听到这句话,胖子像是受了什么奉承,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接着,墨程转过头来,开始向钟岩解释:“这是这家店的老板,没大名,就叫哑子。”一个服务员这时稍稍打断了墨程的话,在桌子上放了一盆烧烤。“和我是过命的交情。刚刚我去他们店里后厨了,叫他陪陪你,结果你以为他是向你推销酒的?”
“你叫……”钟岩想说“哑巴”这两个字,却觉得说不出口,改成了“老板”:“你叫店老板来陪我干嘛?人家也很忙的。”
“好,我的错。”墨程倒也不在意刚才的误会,“别的我等会儿再讲,先介绍介绍这酒吧。这酒可不是一般的酒,你刚才这误会,放在懂行的人身上,可是百年难得一见呦。”
“这酒很珍贵吗?”钟岩看了一眼酒瓶,确认是自己刚才喝的这瓶酒。味道固然不错,但是毕竟只是自酿酒,而且装在这么一个看起来老旧的酒瓶里,能稀奇到哪里去?
“还真让你说着了。”墨程拿过钟岩手中的酒,猛地灌了一口:“就连我这样的至交,也难得喝到这样的酒。这是哑子家里面的祖传方法,两年出一批,一批就十几瓶,关键是他还认死理,谁都不卖,就给朋友喝。十几瓶能给几个朋友?你今天第一次来,他就拿这酒招待你,要是我都感激地跪下了。”
“这么……厉害?”钟岩看向老板,老板完全没有那种中年人的老练和世故,微笑着,腼腆地点了点头,同时还勾了勾墨程的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