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松待魔刀乔清道走得远了。
才慢慢的走过去,解开吴之成的绳子。
吴之成得脱,心里害怕。慌头慌脑的便要逃出这个鬼地方。走不了几步,外面黑洞洞的,到处隐隐幢幢,象有无数妖魔鬼怪伏在暗处,等着他去似的。吴之成是给吓破胆的人。腿有些哆嗦。又不见武松跟来,有些害怕,回头一望。见武松还站在原地,用手扶着柱子,喘着气儿。脸色难看之极。
身子正慢慢往地下坐来。
吴之成大吃了一惊。慌又跑了回来,扶住武松。
“二呀,你是怎么了。”吴之成问道。
“魔刀果真厉害。我竟然给他伤了。哥哥,莫吭声。莫吭声,要是叫人知道,俺武松给人打伤,多折威风。我歇歇便没事了,你帮我倒几碗酒来。”
武松坐在地上。
吴之成慌拿起酒坛住碗里倒酒。酒坛的里的酒,已没有多少,只剩小半碗儿。吴之成把酒递给武松,武松接过,一口喝了。
“哥哥,你去给我多弄些酒来。我好用功疗伤。越多越好。”
武松萎靡地说,神色越来越难看,偌大条汉子,象座山岳般,坐在地上,痛苦地喘着气。
山欲崩地欲塌。
吴之成好生害怕。从第一眼见到武松,就是条龙威虎猛汉子,何曾变成这般模样。
要不是受了极重的伤,绝不会如此。
吴之成愧疚难当。为了救他。战神般的武松受了重伤。
他要用酒来治疗。
吴之成不说话。
慌慌张张往城里跑。
“哥哥,你莫说与人知,切记切记。”
刚要走时,武松痛苦地抬头来,叫住他,怕他不小心说得与人知道,损了名头。
夜已深,风正冷。
酒店早已关了门,街上行人稀少。
兵丁开始上街巡夜,宵禁便要开始了。
“回家,家里还有点酒。”
吴之成想道。
吴之成疯了一般,往着家赶,好在家离城皇庙不是特别远。
可是,跑到家门,发现房门紧闭。
“娘子,娘子,娘子。开门,快开门。”
叫了半响儿都没有人应。
原来,花解语听得武松的话,到晚上并不曾睡在自己家里,而是到了王婆的家里,王婆家在后面,吴之成的叫喊无法扣得见。
那王婆是个老淫妇。正在被窝里传授着那如何勾搭男人,如何辨得男人的行货。如何勾得男人欲火焚身,却不要沾身,要熬得他服服帖帖。如何才能叫男人牡丹花下死,做鬼已风流。说得精彩处,上下其手,倒弄得花解语欲罢不能。味正深时.
又如何听得到吴之成的话。
吴之成心里焦急万分。
武松求他弄些酒来治疗伤情,依武松的性儿,小事儿绝不会麻烦哥哥。
吴之成这时又想起那酒昨夜似乎已喝完了。
只是在这夜深人静,天寒地冻之时,要去那里寻酒来救武松。
玉堂春。
吴之成想起玉堂春。玉演春楼楼在紫石街前面不远。他跟武松去过几回,知道它家的酒放在何处。
玉堂春的门同样关着,掌柜的并不住在此处。吴之成叫了两声,并没有人应答,不知里面有无人。
吴之成无计可施。
“喵唔。喵唔。”
寒夜里猫儿都叫得凄婉。
听得猫叫声,吴之成想起来,在玉堂春后面,有一猫钻狗爬的洞。
自己说不定能钻进去,取出酒来。
吴之成没有迟疑,寻见那洞,试着去钻,才发现身上衣袄太厚,无法钻得进去。想了想,毅然脱掉棉袄,从洞里钻了进去。
酒楼里,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好在吴之成曾到过几次,心里依希记得些路来。凭着记忆,慢慢的摸爬,往藏酒的地方寻去。
玉堂春的酒,是放前面柜台后面的大酒坛里。
寻到时,吴之成听到桌上面睡着两个守夜的伙计,正说着梦话。
吴之成小心翼翼,尽量不要发出声响,他曾听过钻天鼠王标说起过如何偷取东西。此时正好用上。
大坛的酒他无法运走。好在他还知玉堂春前柜台还有那种小坛。顺着记忆里的方向,果真找见一坛。
吴之成抱了起来,轻手轻足,跌跌闯闯,顺着原路折回。
好在这两个伙计,白天累了一天,晚上睡得如死猪一般。
吴之成好不容易才把酒坛搬到猫儿狗儿洞前。
这酒坛虽然抱得起来,可是却无法从那狗洞里送出去。
吴之成急得想要哭来。把手伸在洞口,又摇又抠又搬,想要将洞弄得大点。这样可以将整坛酒递出去。
无奈越是急,越不能。这天寒地冻,搬到那,怄到那,摇到那,都如铁石般闻丝不动。
吴之成没有办法,急得直跺脚来。
猛然想起脱在洞外面的棉袄来,心里有主意。忙转过身,爬出洞,寻得棉袄,又钻回来,将棉袄摊在地上,把酒封拍开,将酒均匀倾倒在棉衣上。
酒侵入棉衣里,湿漉漉的。
一件棉衣刚好侵得一坛酒。
吴之成钻出洞外,将棉衣顺出来,捧着棉衣,着一件单衣便往城皇庙里跑去。
正在这时,听得玉堂春里传来一声响,听得是酒坛破碎的声,有人在叫道。“这里如何有一个酒坛。莫非招贼来。”
紧跟着看见玉堂春伙计惊叫起来,把灯点亮。
吴之成那里敢停下,抱都浸透酒的棉袄便走。
此时,宵禁已经开始,大街上行走的只是巡查的兵丁。
吴之成不敢走大街,若要是给他们拿住,不管你是谁,定先要关上一夜,待明天再细细盘查。
吴之成不担心自己被细细盘查,担心武松的伤。这世界,只有武松,对他是真心的。
虽然武松不信他说的话,但是,他知道。倘若只要武松知道他有危险,会第一个奋不顾身前往。哪怕是刀山,是火海,这打虎的汉子绝不会皱一眉头。
他皆如此真心待我,我难道不能为他做丁点儿事儿。
吴之成心急如焚,他不知道武松的伤如何,只知道这伤一定很重很重。
若是轻伤,凭着武松的个性,定然会当着没事儿一般。
好在天寒地冻,巡查兵丁并不认真,扛着枪,抱着刀,缩着脖子。随便走走。三三两两,躲在角落。
吴之成在城里买烧饼。大街小巷倒走了不少。对这一路倒是挺熟悉。
终于看到了城皇庙的影子。
一穹寒月里,显得如此的孤单寂寞。
夜风过。
吴之成打了一大大的寒颤。紧紧地缩了缩肩,低着头,迎着寒,往城皇庙里去。
吴之成走回到城皇庙里,见武松倒在地上。
还好,破庙里,那天空的寒月光倒能把看得清楚。
武松紧闭双眼,嘴干唇躁,喃喃而语。
“酒,酒,酒。”
吴之成心痛,呛叫一声,“二呀,哥哥寻得酒回来了。”
吴之成将棉袄搭在肩上,先从那袖口开始,将酒挤出来,一滴一滴的往武松嘴唇里挤去。
闻得酒香,武松便有了些精神,张着嘴,任由吴之成将酒挤在嘴里。
喉咙咕咕直响。
不知过了许多时候,吴之成把侵入棉袄里的酒挤得差不多了。
武松已能坐了起来,盘着腿儿,双手叠于两腿之间,捏着诀,运起功来。
吴之成把剩下的酒全挤到空酒坛里,探头看了一眼,可喜竟然还有约两碗之多。
回头看武松运功正在紧要关口,不敢去打搅他。
晚风儿吹进破庙里面。吹得吴之成牙齿直磕。
此时,庙里的火早已熄灭。
吴之成冻得手足都有些僵了。
他本想喝几口酒御御寒气,但是,又怕武松伤情太重,只有这不到的两碗酒,怕是不够。所以一口儿已不敢喝,倒是那棉衣里还有深深的酒味。
吴之成索性儿把棉衣悟在身上,嗅着棉衣上的酒味,偶尔还要伸舌头舔上一舔。只感觉晕晕转转,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地上。
良久。
醒来。
已经回到了家里。
原来武松运得功为自己疗伤。至到天亮方才完功。
这回伤得太重,现在只是表面上伤势已复,其实并没有真正好利落。怕是没有两三月,难以愈合。
这正是武松前往京城时,旧伤复发,无法及早赶回阳谷县。
武松运完功,站起身,慢慢的走了几步,想再喝碗酒,抬头看见哥哥倒在地上。
“哥哥,你怎么了。”武松惊问道。
吴之成嘴里说道。“二呀,酒来了,酒来了。你快喝吧,喝了便好了。”
武松见他满面通红,一摸额头,滚烫滚烫。
武松见到哥哥身上棉衣,竟然满是酒味。他用手摸了一把,看看四周,一切都明白了。
哥哥昨天晚上,不知上何处给他弄得酒,又是如何弄到的酒。
武松不由得虎眼含泪,慌忙把哥哥抱在怀里,将身上棉衣脱来给哥哥穿上,抱着哥哥,往庙外走去。
走过庙口,见花解语送的酒葫芦还在地上,他望了一眼,视而不见,径直走回紫石街。
花解语一大早起得床来坐在门前等。心里终还是惦记着两个男人。武松与吴之成一夜没有归来。听闻吴之成给人绑架,武松前去救援,经过一夜,不知现在情况如何。
此时,她已弄不清是想看到武松还是吴之成。
打老远看到武松又抱着哥哥回来,神情疲惫,有如大病初愈之人,不由得大惊失色。
“叔叔,大郎如何了。”
“哥哥昨晚病了。”
武松低着头说道,心似有万千愧疚。
“快把他放到床上去,我请得医生来。”
花解语慌道。
“嫂嫂,你照料哥哥,待武二前去请张大夫。”
武松把哥哥放在床上,退了出来,急匆匆的要去寻医生。
“叔叔,听闻这张大夫医术虽好,脾气儿可不好。你可要好好说。”花解语赶出来说道。
“我自省得。”武松言道。
他是都头,打虎的英雄,一大清早,阴着脸,眼睛血红,凶神般的出现在张大夫诊所前。
张大夫如何敢说半个不字。连忙拿起药箱跟着前往。
武松走得急,张大夫跟不上。武松只管催个不停,张大夫只得一路小跑。
走到玉堂春门口,掌柜的见到武松。哭丧着脸,连连喊着,“武都头,武都头,请留步,小店昨夜失窃了。”
“失了什么。”武松放慢步子等张大夫,见到掌柜哆嗦,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一坛四十年的玉堂春呀。我的镇店之宝。只看不卖的呀。不知是那个遭雷劈的贼,居然来偷了我的心肝呀。望请都头帮忙查得那恶贼盗去。缉拿到他,打他百十大板。”
掌柜指手划足说道。
“这坛酒我喝了。”武松冷冷地说道。
“都头开玩笑了。”掌柜的谄笑道。“若真是都头喝了。小店荣幸之极。可是,它真的失窃了。”
那张大夫走得近来。
武松不再理玉堂春掌柜。催促着张大夫快走。
武松的脸色不大好象看,双眼满是血丝,随时都要火冒三千似的。
想想那双连老虎都能打死的拳头,弄得张大夫很没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