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松不好拂了哥哥之意,见哥哥如此说来,便应道。
“即是哥哥相召,做兄弟敢不遵命。只是,哥哥,你真的不可再喝酒了。”
“不,我没有醉,我说的都是真话,我还知道,你回来前跟了个叫宋江的人混在一起,二呀,你不晓得,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是个杀人犯。奸诈的很。假情假义,骗了好些人。好端端的一座梁山,给他弄得四分五裂。你以后千万不要跟他一起混。”
吴之成为了要让武松相信自己知道未来之事,便说出宋江来。
不想武松最喜宋江。当时逃难时,在柴大官人的庄园里,柴大官人因他性情耿直,不会奉承,心里不喜他,待他便有些怠慢。饭菜跟下人一般样,酒已没得吃,病了已没得人问。若不是后来来了宋江,挚提他,拿钱给他请医生,又请他喝酒,随后柴大官人见到宋江喜欢他,心里不大好意思,这才待他好起来。过得几日象模象样的日子。何况宋江,满江湖人都称他为及时雨,孝义黑三郎。吴之成这会在武松面前说他的坏话,这事若是搁在别人嘴里,武松定然趁此酒意,早将此人打倒在地,吃他打虎神拳。
可是,说话人是他的哥哥,他不敢叫他吃老拳,心里已是老大的不欢喜。说道。
“哥哥,江湖中的事儿,哥哥你怎懂得。武二自有主张,不劳哥哥操心。今天哥哥喝醉了,我们回去吧。”
武松言道。
“我没有醉,没醉。我说的都是真的,可你为何不肯相信我。难不成你要看你哥哥死于非命时,你才肯去替他报仇,可是那有什么用呀,哥哥都已不在了。都不在了。那时报了仇有啥子用哟。”
吴之成放声大哭。惹得掌柜的跑上楼来,探知真实。
武松心里好不焦躁,因是哥哥面前,走又走不得,拦又拦不得。见掌柜的上来,便说道。“掌柜的见笑,家兄不胜酒力。”
“武英雄,小店的玉堂春酒不错吧。酒味绵长,后劲十足。可比得上景阳岗上的酒呀。”
店掌柜的堆着笑问道。
武松哭笑不得,只得说道。“家兄向来滴酒不沾,今天高兴便喝了点。不想竟醉了。”
“是是是,武英雄说得是,我家玉堂春酒,初喝时有春天般的味道。便是不会喝酒的已是想要喝上几杯。只是喝过后,这酒,有如夏天般的热烈。就只有那懂酒的豪杰,才能品得个中味了。”
店掌柜真会做生意。摇头晃脑的在那里说自家的酒。
此时武松并没有好心情。有些不喜店掌柜的哆嗦,见吴之成醉得有些不醒人世,伏在桌前睡着。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来,递给掌柜的,说要付酒钱,掌柜那里肯收。武松已不跟他哆嗦,说了声多谢,收了回来,走过去,将哥哥轻轻抱起来,有如怀抱一个婴儿般。出得门去。
店掌柜跟了出来,说道。“武英雄走好,明日我便再送两坛玉堂春与你。”
见武松走远。转过身自言自语。“这一母两兄弟,一个天来一个地。差别乍这么大呢。真是。龙生九子,个个不同。”
武松抱着哥哥走在街上,此时天色已暗,街上行人并不多。夜风儿轻轻的一吹,满满的凉意。把那玉堂春酒意吹得有些上来。
“好酒。”武松言道。
“二呀,救救哥哥吧。”吴之成在那睡梦里还在喊道。
“哥哥倒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难不成真如他所说,嫂嫂要害他。那个姓西门的要杀他。”武松想道。“我倒要查上一查。这人究竟是什么人物来。”
武松抱着哥哥直往紫石街家里走去。
走到门上,门缝儿里透出灯光来。
“嫂嫂,武二跟大哥回来了。”武松扬声喊道,话刚一落,听得门吱嘎一声开了。
花解语笑吟吟的站在门口。
“叔叔回来了。”又见吴之成在武松怀里歪来倒去,满身的酒气。不由得大惊失色,忙让他进来。
待武松把哥哥放在板凳上坐下,花解语忙跑了过去。有些焦急地问道。“大郎,大郎,你怎么喝这么多的酒,你平时是不肯喝酒的。”
武松瞧见花解语的神情,心里暗想道,“嫂嫂对哥哥倒是一往情深。如何哥哥说她害他。看来哥哥多心了。”
“嫂嫂,是武二不好。”武松忙道。
“唉。”花解语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哥哥今天不知怎么了,如同撞了邪似的。全然不象往日的样儿。倒要寻庙拜拜菩萨。许个愿则个。”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兄弟是那打虎的英雄武松。”
吴之成忽然跳了起来,大声叫道。叫完,又直愣愣坐下来,鼻声依旧。
“哥哥莫不是在那里受了惊。”武松一见,抓起吴之成的手腕,把了一回脉相。
“嫂嫂,你且去打一盆热水来,武二懂得一些气功,可以收惊归心。”
花解语忙去打过一盆热水来放下。武松说道。“嫂嫂,你且回屋去歇歇,运此功有点儿不雅。待会我叫嫂嫂来。”
“叔叔小心。奴家回屋去候着。”
花解语闻言应了一句,上得楼去。坐在床上。想些杂乱心事。听得楼下啪啪直响。心儿突突直跳。花解语忙捂着心口儿。暗想,“这是如何回事,大郎不会有事吧,我且看看大郎如何了。”
花解语暗将楼上房门开了一丝儿缝。正对着楼下厅堂。
只见武松将吴之成脱得个精光,瘦弱的身子,正盘着腿儿叠坐在热水盆里。
武松精赤着上身。扎了一条黑色腰带。眼望着吴之在。双手迭连虚空劈出。足下倒踩着八卦,围着吴之成打转,
热水水气腾腾,给武松的拳掌劈得乱飞。
花解语睁大眼睛,只是看见武松精赤上身,脸色刚毅,嘴唇厚实。古铜色一般的皮肤,萤萤灯影下,竟然散发着铜一般的光亮。那庙里的天神,已比不得他的威仪。
花解语不由得看得有些痴了。默然地脸依在门框上。
良久。
武松转得圈子越来越快。看得花解语眼都花了。一团影儿搅和在一起,直在眼前晃悠,分不清是谁是吴之成,谁是还是武松。
或者,这团影儿里,既有武松,已有吴之成。
斗然,武松一声闷喝,停了上来。一双宽大厚实的手,正搭在吴之成头顶之上。
武松浑身热气腾腾,汗流浃背,顺着肌肤直流下来。浸入那黑色腰带之中去了。
花解语见状,忙去床头取了一方红色汗巾子。待要开门送了下去,手搭在门把上,又缩了回去。在屋里打了几个转。转身才坐在床边,侧着耳朵细听。
“嫂嫂。”武松在楼下喊道。
“哎。”花解语慌忙应道,打开门,手里拿着那条红色的汗巾。
武松已穿得整整齐齐,只是脸上汗水还没有擦拭干净。点点滴滴,拿衣袖往脸上抹去。
“嫂嫂。我已用收惊归心之法医治大哥。只要睡上一觉后,应当没有事儿。”武松边抹汗水边说道。
“叔叔辛苦了。”
花解语把那红色汗巾递了过去。淡淡说道。
“这是你哥哥用的一条汗巾,你拿去用吧。”
武松接过,谢了一声。
花解语见吴之成还晕晕沉沉。便说道,“叔叔,奴家身子弱,搬他不动,劳烦叔叔将大郎搬到楼上歇息。叔叔,你便住楼上客房歇息罢。待会奴家送一床棉被过来。”
武松将吴之成搬上了楼。进到花解语房间,看见花解语床上叠着几床大红被子。床头摆着一对绣鸳鸯枕头。
武松不敢乱看,将吴之成放在床上,退了出来。站在门口候着。
花解语匆匆把吴之成安置好。抱了一床大红被子出来,带武松去后面杂物间。---早给她收拾好,布置成一间客房。
花解语将被子放在床上,又将床上东西细细重整理了一回,说道。“叔叔就在此休息,若是半夜口渴,桌子壶里有水。”
说完出门来,顺手把门带上。
回到自家的屋子里,看那吴之成仰躲在床上,正酣睡。
花解语先是坐在桌前发了一会儿呆。打了一喝欠,感觉有些累了。方才吹灭了灯,上得床去,抵在吴之成足后睡了下来。
偏又有些睡不着,望着屋顶,想着心事。
潘金莲。
小莲。
万里云。
铜人。
神仙。
想着想着,有些迷糊起来。
晃忽间,她走回到雌威山里,远远看到罗刹女正在追杀着一头恶狼。
这世界竟有这许奇女子。无拘无束,自由自在。想作什么便做什么,我若如她这在这世上走一遭,真是没有白白来世间一趟。
花解语心里便想道。
正看着,罗刹女倒转过身来,站在她身边儿,轻声说道。“你可知道,你还不回家去瞧瞧,你家大郎得心绞病死了。”
她一听,吃了一惊,象是梦碎一般,流着眼泪。
她忙忙急急往回跑。那夜她在那迷了路。此时,她还是在那里迷了路。她总感觉有走不完的岔路,一条又一条。她惊慌失措。
她吓坏了,心里一直在念叨。“大郎死了。大郎死了。”
脑子的念头,却说不上是悲还是喜,仿佛是副没有色彩的图画一般。
大郎死了。大郎死了。
花解语想要赶着回去。但是在此时,她却迷路了。
在一片树林里不停地走。到处都是岔路。道道竖竖,竖竖道道,就如是九宫棋盘般。
她迷糊了。迷糊不知道那一条路才是回家的路。
猛然,听得阵狂风起来,从那林间跳出一只吊额猛虎。那虎张开血盆大口,似乎要将她一口儿便吞下。
她吓得发抖,哑了一般,想要叫,偏又是叫不出来,喉咙就似给一块木头榍子堵着似的。想要跑,偏又跑不动,足上似乎系有千斤的铁链。
猛虎却似越来越近,几乎都可以见到那如灯笼般的眼睛,锐利的尖牙,深如枯井般食道。
“救我。救我。”她的心里在喊着。
谁能救她。在这恶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