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政叼起一根烟,慢慢吸一口,轻轻吐出,还有一个小烟圈缓缓升入夜空,变大,变薄,消散。整个样子的过程都很销魂。
“你抽的是烟么?”我看他的眼神就像看一会说话的耗子一样。
左政摇摇头,“我抽的不是烟,是他妈的无奈,吐出来的是寂寞。”
我突然想到,他说过他上学的那会不抽烟啊,“你上学不是不抽烟么,咋了,毕业了就对不起党和人民了?还是社会的这摊淤泥把你这朵荷花淹没了?”
“我一直想抽烟,这不过在学校他们都在厕所抽烟,你想啊,在厕所那什么味啊,然后叼一根烟,深吸一口,抽的那是烟么?那他们是翔的灵魂。”
我瞬间就被石化了。他敲敲我的头顶,咣咣的响,声音很大,但是真的不疼,我突然好想哭,我居然被他敲习惯了,头顶都麻木了。不争气的脑袋,要不是我的脸蛋好看点,皮肤光滑的让人嫉妒,五官精致的不成样子,我早就把你拔下来当球踢了。
“你怎么了,被点穴了?葵花解穴手,我动你小狗儿。”他用两根手指在我背上点了两下。“幼稚!”我说了幼稚之后他不动了,呆呆的目视前方,这才像是被点了穴的。我用手在他眼前晃晃。“你是第二个说我幼稚的人。”我就知道我又让他回想到之前的时光了。“说说吧。谁第一。”
那时候,学校餐厅的饭很不好,日子很艰苦,每天每人有两块鱼块或者红烧肉。左政和梁夏都巨爱吃这两个菜,梁夏那时候瘦小精干,每次都能冲到最前面,插队也不是事儿,因为好看呗,男生都这样,见了好看的,就没有脾气了,还说女人如水,可不么,扑灭多少男生心中的怒火。
而左政不冲,也不排队,就拿一双筷子,当梁夏打下菜,需要双手端着。左政走过去,没有帮她拿手里的菜,而是直接动筷子,梁夏一边端着,左政一边吃。“你给我留点,哎呀就剩最后一块了!”左政拿起最后一块肉,在梁夏面前晃一晃,“叫声哥哥,哥哥就给你吃,亲自喂哦!”左政贱兮兮的冲她笑着。“幼稚!幼稚鬼!”
“就幼稚,叫不叫吧!”
“政哥~哥~”梁夏面带微笑,像偶像剧里嗲嗲的女孩,可声音比他们还嗲。
左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把肉接近梁夏时,梁夏微微张开嘴,左政一个回马枪把肉塞到自己嘴里了。梁夏一声怒吼,全餐厅的人都在看着她,“左政,你个讨厌的幼稚鬼!”梁夏要是一只幽灵,估计已经炸了。
大虎就正好相反,每次都能问买饭的阿姨多要一点吃的,嘴特甜,还憨厚,深得那些阿姨的喜爱。之后和刘佩在饭桌上你侬我侬。这次不是“甜么?甜~”的对话了,而是,“香么?”“香~”如果不是因为饿,估计其他人早就吐了。唯一正常点的,就是一哲和夏诺了,一哲每次给夏诺带一瓶果汁和两片干净的手帕纸,显得细致体贴。
“哎呀呀,看看人家这待遇?”左政挑起一粒大米,在嘴边盘旋,还摇摇头。埋怨的看着梁夏,梁夏奸诈的微笑后,以闪电般的速度抽了左政一耳光,特响,但不疼,“好意思说待遇,是不是个男的了。”夏诺微笑着把果汁递给左政,被梁夏空中拦截,“让他渴着!”
之后左政摇摇头,“见了没,大虎,这叫啥,这就叫做最毒妇人心。”大虎嘿嘿的笑,“俺家佩佩不是。”刘佩轻轻的捏了一把大虎,整个动作都充满着幸福。过了一小会,梁夏感觉不对劲,“咦!大虎,你说这话啥意思?”大虎叼在嘴里的鱼还没咽下去,一着急鱼刺就卡嗓子眼了,“不是,嫂,嫂子,我……咳咳。”大虎说不话,急的满脸通红。
“大虎,没啥意思,就是明面意思,语文学那么好,理解不了啊。”左政把大虎的话抢过来,大虎这时更着急了,脸都发紫了,“嫂子,不,不是的。”梁夏溜左政一眼,转头对大虎说,“好了,好了嫂子知道了。别着急别着急。”可是大虎还是咳不出来,几个人见不对劲拉着大虎就向校医室跑。
没有什么大事,就是卡着了桑再眼儿,医生熟练的把大虎的刺用镊子拿出来,说,都中学生了,连鱼都不会吃,中国的孩子自理能力真让人担忧。你看隔壁病房的那个女孩,着急喝水,把装在饮料瓶里的洗衣液喝进肚子里了,正洗胃呢。
“妈呀,还有更惨的。那得渴成什么样啊。得采访采访那个女孩,啥味啊,好喝不。”
“无聊,幼稚。”梁夏不屑的甩左政两眼。
医生把镊子放下,平淡的说,还有更惨的呢,和那个女孩在一个病房,你说一个男孩走路能猜到钉子,就不看么?直接把脚给穿透了。你看让人担心不,这样的事,咱们学校天天有。
左政好奇,往那个病房里偷偷瞧了一眼。小玉就是喝洗衣液的女孩,于思洋就是脚踩钉子的男孩,两个人共患难了。在左政眼里,这要比大虎和刘佩相互腻歪还甜蜜幸福。
“你傻不傻,喝水都能喝错了,你看你现在说话,一口一个泡泡,跟小鲤鱼似的。”
“你才鱼呢,讨厌。还说我,你看你走个路都能踩根钉子,要是在抗日年代,你是不是还要踩一颗地雷呀。”病房中,两个人的话语略带笑声,虽然受伤,但还是开心快乐。最幸福有时不是一起吃颗糖,而是在世界末日可以手拉手。
左政默默离开了校医室。
其实,我等你。等是可以有期限的么?就好比爱情是有期限的,有人说爱情是两年,过了之后就是就是亲情。山盟海誓的爱情是有的,但不一定在一个人身上发生。爱情是一个人身上的,两个人产生的是恋,再深一点是爱恋。
教室里渐渐开始有了热气,电扇还没有开动过。六个人在教室里不停的用纸片扇动着。大虎实在是热的不行了,额头上都有了晶莹的小汗珠。不知是热的还是着急,努力了一个月,虽有很大进步,但还是没有入围前十名,大虎还是有些伤心,每天给自己加大学习量,晚上早早的就洗漱完了,坐床上做数学题或者背单词。
是谁说中学生谈恋爱是会影响学习来着,要是照这么影响,清华北大的分数又要高出一截子了。只要不是傻子,这么影响下去谁都可以考上。
“热死了,热死俺了。”大虎实在坐不下了,走到电扇开关那里,咯咯咯拧了三下,“大虎别!”可是已经晚了,一哲说完后,电扇急速的转动起来。一年都没有开动电扇,上面的尘土像沙尘暴一样在教室里肆虐展开。左政一个健步把电扇赶紧关了。梁夏拿起喷壶,从抽屉里拽出一个口罩,像是早有准备一样,全副武装。
“呀!梁夏,没看出来,你有做保洁的潜质呀。”左政躲的远远的。“丫,闭嘴,给老娘买瓶水去。哦对了,不要冰的啊。”给左政使了一个含义丰富的眼神。
左政扬长而去,恨不得早点离开。“得嘞!”
左政一路小跑,到了楼梯转弯处不小心撞倒一个人,刚准备骂那人眼睛被驴毛赛了,没看见小爷奔跑。旁边一个女孩儿先开口了,“跑的时候能不能看着点人。”声音很柔弱,没有理会左政,转身去扶撞倒在地的男孩。
“小玉呀,我没看见,对不起啊。”小玉也没有看见是左政,转身有些尴尬,“政,政政,不是,我的意思不是说你,也不是说他,我……”
“好了,我没事,你不用怪小玉,她也是着急么。”于思洋露出微笑,在阳光下扬起好看的嘴角。
左政转身走了,小玉在后面叫了一声,左政也装作没有听见,一直跑,急速的跑,耳边的风声和心跳使他窒息。如果没有感觉到幸福,也许就不会有这么绝。
脑中一直呈现着小玉扶着于思洋的画面,就像小时候小玉靠在左政旁边一样。
左政提了一袋子水,都是冰的,他没有考虑什么,从冰箱拿起几瓶水,也没有看是什么水,装了一袋子,付账走人。
“怎么是冰的,不是告诉你不要……”梁夏看见左政脸上很苍白,也就没有说什么。这时,教室里已经被打扫的干干净净了,头顶的风扇也转动起来。左政坐在座位上一句话也没有说,孤独的心就像一片荒芜的野地。
“左,你还喜欢她是么?”梁夏的声音很小,只能他们俩听见,甚至只有她一个人听见,这时的左政一句话也听不进去。耳膜出于麻木状态。
梁夏拧开一瓶冰的矿泉水,像喝啤酒那样,左政突然反应过来,夺下梁夏正在嘴边喝的矿泉水,“你疯了?”之后用纸巾擦擦洒在她身上的水,“这么凉的水,你不会放一会再喝?”
“我渴不行么?”
“渴也不可以这么伤害自己。”
大虎也不再喊燥热了,安静的去做题了。教室里瞬间寂静了。
远远传来依稀的声音,从方位可以听得清是二班的。“呦,孤男寡女在这里躲着呢?我说小玉每天中午不在宿舍。”声音尖酸有些扭曲。
左政捂起耳朵。
“于思洋,你表面老实,肚子里可全是花花肠子啊。把小玉诱骗到这里,恩?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左政慢慢松开耳朵,双手紧握。梁夏把手轻轻放在左政的手背上,“要不我说她两句去吧。”左政没有说话,只是摇摇头。
“行了,晓晓,别理那只鸡!”
左政推开梁夏的手,“不用了,用不着说。”左政站起来,随手拎了一把凳子,冲出教室,大虎看样子不对,紧跟其后。
左政一脚踹开二班的门,程皓离门不远,刚转过头还没有看清楚是谁,闷头就是一个如来神掌,随后又是大虎的一个无影脚。
左政怒瞪着程皓,眼里充满火光。“你告诉我,说谁是鸡?”
“左政,你别太过分。”程皓有些颤抖。用颤巍巍的手指指着左政。
“你他妈告诉我,谁他妈的是鸡。”左政表情没有变。
程皓慢慢站起来。“我又没有说你。”
“你 他 妈 的 谁 是 鸡!”左政吼起来。
大虎把程皓拎起来,“告诉老大,谁 是 鸡 ”之后一拳又砸在程皓的右脸上。
“鸡,就是鸡。”程皓的士气有些弱了。
“你那告诉我谁他妈的 是 鸡 !”
“我是鸡,邓晓晓是鸡,全他妈的是鸡”程皓哭了,可能是被吓的。
邓晓晓在一边哭的已经不成样子。程皓转身走了,邓晓晓也走了,跟在程皓屁股后面,楼道里传出一声吼叫“别跟着我!”
左政在原地冷静了冷静,慢悠悠的走到于思洋跟前,用深邃的眼神看着他,是一种极具透视力的眼光。而于思洋很平静的看着左政。“喜欢她就不要让她受到伤害。”
小玉在拉着左政,“好了,政政,我没有受到伤害,我们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别误会。”
什么叫做误会呢?字典解释是产生的一种暂时的假象。可现在什么是假,什么是暂时,没有确切的时间,人活着也是暂时的活着。
下午,梁夏肚子突然疼的厉害,死死地捏着左政,左政一着急说“让你别喝,你偏喝,看现在疼的跟生孩子一样。”他背着她去了校医室,路上梁夏的脸色苍白,声音微微颤道,“要生也他妈是你的。”左政一脸无奈和委屈,“我买的又不是女儿国的水,咋还给你和怀孕了呢。”梁夏没有再理会左政,只是觉得晕厥,终于没有了声音。左政加快脚步。快到校医室的时候梁夏微微传出声音,“知道么?女孩像一株植物,需要水的滋润和阳光的呵护。
确实需要阳光的呵护和水的滋润,女孩是一种美丽的植物,用生命开放着娇嫩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