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云笙本来看着尚兵和景衫聊的好好的,正放心的和人闲聊,忽然见到这一幕赶紧上前按住景衫拎着尚兵的手道:“景兄弟这是怎么了,刚刚不是还好好的么,怎么生了这么大气。”
旁的有和诸葛云笙关系亲近的,也都过来劝几句。也有些爱看热闹的,站在一边,想看看事态如何发展。
景衫自拜入武当派之后,因为他辈分极高,在门派里就很受尊重。下山之后,因为他武当弟子的身份,人们总会给他几分面子,可以说和他成为武当弟子之前的人生截然不同。
此番听了尚兵这一段话,猛地使他想起当年要饭时的年月来。要说人性也是很奇怪,如果景衫一辈子都是个普通的叫花子,别人就算把口水吐到他的脸上,他也不见得会怎么样。
可现在景衫今非昔比,无论到哪里都受人尊敬,猛然间听见尚兵一句无心之言,竟好像受了天大的侮辱一样。
知道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景衫赶紧把尚兵放下,尴尬道:“对,对不起,我刚刚有些失态了,你们不要放在心上。”
看见尚兵和诸葛云笙不解的表情,景衫又补充道:“人生在世,本没有高低贵贱,以后不许再这样说了。”
尚兵被景衫刚才的举动吓得够呛,赶紧点头如捣蒜:“嗯嗯嗯。”又猛然摇了摇头:“刚才是我不对,不怪你,不怪你。”
等到景衫的状态稳定下来了,诸葛云笙才上去拍了拍他的背道:“每个人都有不愿被人提起的事情,景兄弟年纪还小,不善隐藏自己的情绪也是情理之中的。你自己也不要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不然日后若养成心魔,对武学之路都有阻碍。”
景衫苦笑两下,点头称是:“谢谢诸葛兄教诲。”
经历了这样一个令人不快的小插曲,三人的早饭时间异常沉闷。景衫本就不爱在吃饭时说话,尚兵又被景衫吓得不轻,也不敢言语。诸葛云笙本来想说些俏皮话来缓解一下气氛,可也收效甚微。
等吃完了早饭,几人上路接着赶往荆州钱家的主宅。景衫也知道之前自己的确有些过分,便主动和尚兵搭起了话:“欸,我说你到底为什么不和上官大哥他们一起啊,这钱家婚礼又没请你,你去了不也是自讨没趣么。”
尚兵此时仍生着闷气,可心里对景衫又有些惧怕,就没像往日一样油腔滑调,而是老老实实地答道:“其实我就是知道你受了钱家的邀请,才来找你的。我头一次离家,在江湖上人生地不熟的,除了上官大哥他们以外,也就还认识你这么一个有名有姓的人。”
说到这,尚兵略微顿了顿道:“我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你是不知道,我和上官大哥在一起的时候,每天都要被他骂好几遍。可谁知道,好不容易找到你这了,还得被你骂。”
诸葛云笙知道两人现在有些尴尬,看准机会上前调笑道:“既然如此,等我们参加完钱家的婚礼,再给你送回你大哥哪去怎么样?”
“别别别!”尚兵慌忙道:“其实上官大哥这次受我爹爹所托,要送我回家的!我也是偶然间听见了他和萧飞大哥的谈话才知道的,正巧他们要去通州寻仇,感觉凶险的很,就约好了要先送我回家,再去通州,因此我才急急忙忙的跑了。”
话匣子一打开,几人间的隔阂总算慢慢消散,一路上说说笑笑,转眼又到了正午时分。
这一天万里无云,斗大的太阳挂在天上,三人边走边说了一路,不禁有些口干舌燥。恰逢路边摆着个茶棚,三人当即决定先到那里去喝碗凉茶。
茶棚不大,将将摆着四五张方桌,茶棚的主人是一对六十来岁的老夫妇。除了景衫等人,茶棚里只坐着一桌男女,二人均是武林人士打扮,女的腰间别着一把长剑,男的身上却不见兵刃。
看见景衫三人进来,茶棚的男主人赶快一路小碎步走到一张桌子前,把肩上披着的一条抹布在桌子上胡乱擦了擦,殷勤道:“三位少侠快请坐,敢问几位都要喝点什么?”
三人拉出了凳子坐下,诸葛云笙拿着扇子不住的扇着,问道:“你们这茶摊里,感情都有什么啊?”
老汉在这个路口开了多少年的茶摊,见多了武林人士,因此也不见外:“咱这茶摊虽小,可茶叶还是有些的。少侠若想要西湖的龙井、苏州的碧螺春,那我们的确是没有,咱老汉绝不骗人。可要说是寻常些的毛尖、大红袍、铁观音,那咱还是拿得出来的。”
尚兵这时好了伤疤,老毛病又要犯,听了老汉的话抬起头来就要抬杠。好在景衫一见尚兵的反映,伸出手就把他头往下一按,抢着答道:“天气炎热,三碗凉茶即可,多谢老伯了。”
老汉听了,道了声是,风风火火的去倒茶去了。
见老汉走了,景衫低声呵斥道:“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一会没管你,就想惹是生非!”
尚兵扁了扁嘴:“唉,多少年养成的习惯,哪能一朝一夕就改掉。我刚才一听那老头话说的那么满,心里就不得劲,非得让他低头认错不行。”
这时候就连诸葛云笙都听不下去了,好奇道:“尚小兄弟,我说你在家里到底是有多娇惯啊?怎么像个任性的大小姐一样?”
尚兵怕景衫,却不怕诸葛云笙,一听诸葛云笙的话就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当时就要跳起来和诸葛云笙来一场舌战。
可还没等开口,倒茶的老汉就走了过来,一边摆上三碗凉茶一边道:“一碗茶五个大子,三碗茶统共十五个大子。”
景衫正要付钱,尚兵却在一边喊道:“欸,这几碗茶我来请。”说着由怀中掏出一小块散碎银子来,看大小应该有五六钱重。
老汉看了这块银子,面上却露出难色:“少侠身上可带了散钱,或是大明宝钞也行,这么大一块银子,咱找不开啊。”
尚兵摆摆手道:“嗨,你们老两口起早贪黑的在这卖一天茶也赚不了几个钱,正巧我今天也没带零钱,你就别找了,也好轻省几天。”
本来几人以为老汉得了这么一笔横财,肯定是要千恩万谢的,谁道他却把老脸一拉道:“少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们老两口在这卖茶,一向是童叟无欺。再者说,我们家里也有几亩水田,膝下也有几个不成器的孩子,若是十文八文的钱打赏给老汉,咱厚着脸皮也就收下了,可你这么一锭银子,咱是万万不能要的。少侠若真没带零钱,这三碗茶就当时老汉请的了!”
一番话听下来,反倒给尚兵羞得小脸通红,一时间看着那锭银子是拿回来也不是,不拿回来也不是。
看着尚兵的窘态,景衫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还是诸葛云笙机敏,连忙掏出一个大明通宝来道:“老人家莫要生气,咱们出门在外的确不曾带那许多零钱。这枚通宝是一钱的,咱们实在是没有比这个小的了,你就收下吧。”
说着话,诸葛云笙一把拉过老汉的手,把那枚通宝放到了老汉手里,再握着老汉的手指包成了拳。
老汉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叹了口气道:“咱大明朝现在国富民强,老汉真不是贪图各位这几文大钱,可若不收,又显得瞧不起各位了。”
把那枚通宝小心翼翼的收好之后,老汉就往老婆子那边去了。三个人寻着人影看去,老汉先是把那枚大钱交到老婆子手里。老婆子收了钱,拿手指着老汉低声训个不停,就算不特意去听,也知道应该是在埋怨老汉没有收那锭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