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衫听了,自然喜不自胜。听冲霄接着道:“你当初习练清风决的时候,入静之时心中可有所想?”
景衫不知冲霄何意,据实回答:“当时师父教导我入静要心无杂念,故而我心中不敢有所想。”
冲霄点点头:“话虽如此,可人非草木。要想做到心无杂念终究不易。别说是你,就是我也不敢说自己入静之时心神完全宁静。”
景衫知道冲霄还有后话,果然听到冲霄道:“你现在入静,心里就想着这满地的竹子,满天的竹叶。”
景衫答了声是,盘膝而坐。就在这竹林中入起静来。往常入静的时候,景衫心里总有各种杂念挥之不去,种种往事萦绕心头,当时还以为是自己道心不坚。而今心中就想着这片竹林,感受内力流动。渐渐的景衫产生了一种错觉,似乎自己就是这竹林中的一根翠竹,随风飘摇。浑身内力如同空气流动一般在经脉中游走,全然不用自己分心控制。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景衫缓缓睁开双眼从一种物我两忘的境界中醒来。才发现天色已晚,而冲霄还是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赶紧起身赔罪:“徒儿适才不知怎的,打坐起来竟忘了时间。害师父就等了。”
冲霄呵呵一笑转过头来:“不妨事,不妨事。你这入静的天赋的确了得。当年我得了这观想之法,也是用了几天的时间才掌握纯熟,没想到你竟是一点就通啊!”
景衫不禁满头雾水:“观想之法?这是什么?”
冲霄缓缓走到景衫面前:“刚才你入静之时,是不是在心海之中仿佛觉得自己也是这天地间的一根竹子,随风飘摇?”景衫连忙点头。
冲霄又道:“所谓人力有时尽,这观想之法就是要让人跳出‘人力’的范畴,法求天地真理为己用。比如这清风决讲究要让人如风般轻盈飘逸无迹可寻,可这说来容易做起来难啊。你不知道风的流动又怎么能效法风的飘逸?要说这天地间最能感受到风的,莫过这漫山遍野随风摇摆的绿竹。所以在你入静之时心中若能把自己当成一只绿竹,那就能在心里更加清楚的感受到风的动向,你的内力自然也会按照相应的方式流动。我这么说你可能明白?”
景衫听了,一时间感觉极其不可思议:“可就算我在心里把自己当成了竹子,但我终究不是竹子啊。怎么就能感受到风的流动了?”
冲霄摇了摇头:“不不不,所谓相由心生。在你心里你自己是什么,你就是什么。西域有弃婴被狼群抚养长大,那孩子长大之后四肢行走,不通人言,茹毛饮血,皆因他心里就把自己当成了一只狼。而你之所以能在入静中感到自己随风摇动,就是因为你不知不觉中已经把自己当成了一根竹子,仅此而已。”
眼看景衫仍是不解,冲霄又道:“其实这也不是什么独家绝技,这观想之法在少林称作‘心念’,在蜀中各派叫做‘借势’,在万兽门叫做‘幻兽’。其实大同小异,殊途同归。”
景衫听了冲霄解释,心中仍有许多问题:“那我若心中把自己想成一块顽石,岂不是能刀枪不入?把自己想成猛兽,岂不是能力大无穷?”
“话虽如此。”冲霄答:“可一来,这观想之术只是一种辅助的法门,需要配合相应功法。比如你若是修炼铁布衫金钟罩一类的功法,便可把自己想成一块顽石或是一口铜钟。若是修炼虎爪功,便可把自己想成一只猛虎。否则效果甚微。二来,这观想之时须得让你自己也相信自己所想。比如你想让自己身体如精钢般坚硬,而你却打心里认为人的身体不可能如此坚固。那这观想之法则会事倍功半。”
景衫听的懵懵懂懂,又把许多问题向冲霄问了。冲霄一一解答之后天色已经很晚,二人晌午过后都还滴水未进。冲霄虽讲究过午不食,可景衫还在长身体的时候,两人各自回去,今天还没来得及给景衫寻个空房,景衫寻了些东西吃就随冲霄到了后山深处。
越过层层竹林,映入眼帘的是一栋栋泥瓦房。参差不齐的坐落在山间各处。冲霄指着最拥挤的一处道:“那里是我武当新入门的弟子所住,按理你本应住在这里,可你既然是清字辈,住在这里于辈分不合。”又指着远方一处较大,且较为宽松的地方道:“那里是除掌门和长老外我武当清字辈老人们住的地方,按辈分来讲你应该住道这里,可你毕竟刚刚入门,年级照这些人小了几十岁,和他们同吃同住又于理不合。”说完又指向另一片房屋:“这是我武当元字辈所住,按辈分他们是你的师侄,按年龄又比你大不少,所以住在这里也不甚妥当。”
这时天色太晚,二人不想去麻烦清虚等人。而一时间又不好确定景衫应该住哪,冲霄便带着景衫接着往后走去。山后还有条崎岖小路,不知通向何处。景衫正一头雾水,终于柳暗花明,原来山间深处还有一片空地,将将够盖两间小屋。屋前还有一片小小的院子。
冲霄带着景衫进了其中一间:“这里本是我之前在武当所住的地方,三十年没回来这里和以前分毫未变。看样子不时就会有人来打扫。今天你就和我暂且住在这里,明天再给你寻个住处。”
景衫自无不可,两人就在这里住下。转眼到了第二天早上。
第二天景衫仍是早早出来练武。这时正回忆着昨天冲霄所授的观想之法,并试图将其应用到清风剑诀之中。幻想着自己成为一株翠竹迎风摇摆,手足间不自觉的就跟随风的律动起舞。
正迷醉间,忽然感觉一阵狂风袭来,竟使自己站立不稳。景衫慌忙使了个千斤坠定住自己,可仍是练练后退。退了几步方才站定,可这时心神稍定才发现,此时微风徐徐,哪有半点狂风吹过的样子。
景衫一时间不知所措,定睛看去,在自己昨天住房子隔壁的门口,一个苍然老者正笑呵呵的看着自己。
“你这老小子,怎么一见面就欺负我新收的徒弟?”正当景衫一头雾水的时候,冲霄从房间里出来说到。
那老者呵呵一笑:“我不过是老久不曾练功,今日看见这少年如此投入不禁心痒,不由得也运起凌岚劲来。谁知这小娃娃如此不经事,我没对着他使力也给他吓成这样。”
冲霄怒道:“你这老小子,好歹打熬了一百多年的内力。若真对着我徒儿运功,恐怕他这一辈子心里都会留下阴影,再也修不得清风决了。”
“这种事情我自然省的,你这数十年来破天荒的收了个宝贝徒弟。我若真吓到他,恐怕你也不会与我善罢甘休,我又打不过你,当然要小心些。”
说完之后,那老头顿了顿:“不过你这小子一向心高气傲,多少年来无数名门子弟想要拜在你的门下都被你拒绝了,怎么今天就忽然领回个徒弟来?”
冲霄摆摆手:“我想收徒弟,总不用你许可吧”说罢便不理那老者,转头看向景衫道:“当时你和萧飞一战的时候我把你的剑卷断了,今天就送你个更好的。”
景衫一奇:“我武当山中,难不成还有炼剑的地方?”
不等冲霄答话,一旁的老者就打着哈欠道:“这江湖之中手里的兵刃就是门派的脸面。我武当以剑立派,自掌门以下手中所持无一不是神兵宝铁,你道寻常铁匠铺子里打得出这许多宝剑来么?”
话说一半,这老者笑嘻嘻的转过头来看向冲霄:“师弟你既然有求于我,刚才干嘛摆出一副臭脸来?惹恼了我,你到哪里去求得把宝剑给你的宝贝徒弟?”
冲霄冷哼一声:“我若能三言两语就惹恼你,那倒好了,省得你几十年来粘着我烦。”说完也不理那老者,向景衫道:“这老头便是我在武当山上唯一一个还活着的师兄,不过这老小子向来不爱习武反而对打铁兴趣非常。这人心软的很,你快过去求他两声让他找把宝剑送你。”
饶是景衫再怎么不认生,听了冲霄这话也不免略有些尴尬。正不知该作何反应,就听那老者轻笑两声:“三十年不见,我这师弟还是这样讨嫌。你既想要我的宝剑,不妨亲自说两句软话,求我两声。如若不然,就是你这徒弟嚎破了嗓子,也休想带走我打的任何一把兵刃。”
景衫正不知所措间,冲霄又道:“衫儿不必多虑,你既然是我的徒弟。就该当叫这冲灵一声师伯。当师伯的送师侄一份见面礼还是理所应当的,你只管求他就是了。”